《婢女嫡妻》皖女苏苏

5、宫里的消息

　　夜深人静。武宁侯府一片沉寂。只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呼吸声。黑暗中，一双眼睛突然睁开。他看看身边已然熟睡，一脸恬静的清荷，悄无声息地离开床铺。清荷嘴角含了一丝幽幽的笑容，翻过身，继续休息。暗夜里，一阵风刮过。

　　念慈堂，武宁侯府最安静的地方。即使是在白天，也没有多少人迹。赵子卿觉得心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明明是夜里，一片漆黑，他却熟悉地像是什么都能看到一般。他跪坐在软垫上，目视前方。他在心里看到，那是自己母亲的图像。

　　他在人前是无所不能的权臣，他在妹妹面前是一个负责任的哥哥，在父亲面前，他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他是武宁侯府的世子。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和亲人以外的女孩子相处。要是母亲在就好了。他不敢告诉别人。本朝男子一般十几岁就会收几个丫头在房内。可是那个年龄，母亲去世了。

　　父亲心如死灰，向陛下尽到自己的责任之后，回老家皈依道教。谁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这个秘密。之前的试探，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一个好控制的女人。

　　明明很气愤，陛下给自己赐下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妻子。可是真的面对这样一个很无辜的弱女子，又恨不起来。对她，赵子卿有着深深的防备。在战场上，可以有孙子兵法，有各种计策，适当的示弱以及出其不意的一击，子卿非常熟悉。

　　可是，怎么和刘清荷相处呢？他看着母亲的图像，心里安安发苦。这不是侍女，侍女可以随意打发了。这是御赐的妻子，少不得要敬着，给她体面。这陛下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若是防备赵家，该是赐给三皇子才是。兵权已经交给陛下，还有什么可疑心的呢？是否应该假装对她动心，看看她知道些什么？不，这绝非大丈夫所为。御赐的婚事，武宁侯府的接班人只能是这个婢女的孩子。

　　陛下到底为何这样做？姑姑却也不像是失宠的样子，又或者只是做个样子？赵子卿渐渐陷入沉思之中。

　　清荷听见世子悄悄地爬回床上，不动声色地又翻了个身。身旁的人瞬间变成了木头。清荷感到他轻轻地将自己不老实的腿放到原处，然后若无其事地躺在自己身侧。心里起了一丝疑惑。是夜，一切风平浪静。

　　兰苑。赵子卿一早便着了短装，清清爽爽地练剑。一套剑法行云流水，满树芳华，漫天飞舞。清荷这边猜测着赵子卿古怪的行径。在一旁静静看着，这让她有一种真实的幸福。侍书悄悄近来，塞给清荷一个密封的小纸卷。悄悄打开一看，清荷神色大变。一时待子卿练完，清荷挽着一块绞好的帕子轻柔地给他擦去汗珠。一面擦，不待子卿反对，先说了句：宫里传了信息出来。子卿脸色微变，顾不得管二人如此接近的事情。在一旁侍女眼中，夫妇二人，颇为和谐，早低下了头。

　　一时无话。待伺候子卿沐浴更衣。二人相对而坐。子卿问道：陛下真要把清源赐予三皇子为妃？

　　清荷道：宫里传来的消息是这样。

　　子卿凝眉道：是正妃还是侧妃？

　　清荷缓缓道：正妃。

　　子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清荷注意到，子卿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摩擦手指，现在他正将手指叠在一起，来回摩擦。

　　清荷试着缓声道：“其实越是这样，赵家就越安全。”子卿眉毛微微一挑，没有打断清荷的话。清荷微笑道：“开国时，四大家族，今上，刘家，陈家，叶家。如今，除了皇族，只剩下低调的刘家。而今，咱们赵家正是烈火烹油之势。”

　　子卿听了“咱们赵家”四字，心里略略有些暖。仔细想来，清荷所说，句句在理。今上正值壮年，少年即精通骑射，是个高寿的命数，生有四子一女。皇后所生的是大皇子与四皇子。大皇子早夭，四皇子年幼。年长的二皇子生母早逝，而且没有母族的帮助，人又忠厚老实，只是个富贵闲人。三皇子天资聪颖，是姑姑所生，今年二十一岁。赵家取代陈家成为一流世家。如今中宫之位悬空，三皇子是有些想法的。纵然三皇子没有想法，那些忠于赵家的，总是想要挣一份封妻荫子的爵位。难道陛下竟对赵家起疑？

　　清荷瞧着子卿认真的模样，不禁有些怜惜。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的吧。他的侧脸有棱有角，看着有些冷峻。平日里，也不见他如何言笑。只有对自己的妹妹，他才会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其实，是很不易的吧。他锥子一般的目光凝在一处，似乎是遇到了困难。她也不打扰他，只静静地看着。清荷觉得分外满足，只看着他，就已经很幸福了。

　　子卿突然觉得，成亲也是不错的，比如说，以前从宫里得消息，总是慢些。和宫里的交流也是不够的。起码，有人去看看姑姑，自己也是比较放心的。这样一来，好像有了一个战友一样。清荷这么聪明也好，武宁侯府的夫人，不能太傻了。好的队友很重要。这样想着，惊觉自己已经坐了很长时间，她刚刚竟一直在盯着自己，可是，那目光很柔和，无害，就像多年前，母亲看自己的样子。把她当作战友，却立即找到了合适的距离，于是和清荷相处，子卿倒也不觉得为难了。

　　子卿这边的消息，直到下午才传过来，上面只有十三个字：陛下欲将清源赐予三皇子为妃。子卿若有所思地将纸条烧掉。

　　议事厅，周氏正准备明日归宁给广元侯府的礼物。子卿身边的大丫鬟逐月过来吩咐了几句。周氏眉头一皱，好生回复了逐月。清荷归宁的礼物，又多了一倍。

　　兰苑，清荷听了消息只微微一笑，继续研读手中的书，心里略微有些甜蜜。

　　竹苑，赵子黛手中的书许久没有翻页，她痴痴地望着窗外的翠竹，半响，滚落一串泪水下来。大丫鬟竹青见了，心有不忍，悄悄地问竹心："是谁和姑娘说了这些事情？"

　　竹心眼睛溜了一圈，悄声道："方才周姨来过了。"

　　竹青眉毛微微皱起，不便说什么。做事的时候，丫鬟们都把脚步放轻了，显得屋子里愈发安静。

　　武宁侯府的丫鬟仆从们很敏锐地嗅出不一样的气味来，于是对兰苑的人愈发亲近。清荷陪嫁过来的丫头侍从，很快和这些家生子们熟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