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嫡妻》皖女苏苏

4、武宁候府二小姐

　　还未进门，迎面飞过来一个物件，赵子卿眼疾手快，早将清荷揽至身后。清荷心中一跳。只见赵子卿眉头微蹙，却是担心里面的人。那物件跌在青砖上，一声脆响，却是一只茶碗，碎了一地。

　　只听见屋内一声厉喝：“胡说！哥哥才不会这样呢！”后一句带着点儿哭声。赵子卿心下一紧，忙进去里间。只见自己唯一的妹妹，眼眶微红，摇摇晃晃得站着，似是气得不轻，跟前跪着一个婢女，吓得瑟瑟发抖。

　　赵子黛早望见哥哥进来，扑到他怀里，泪珠就滚落下来。子卿心内微涩，暗暗埋怨自己，近来忙于婚事，忽略了妹妹。“黛儿，可是丫鬟惹你生气了？告诉哥哥，哥哥另给你选好的来。”底下跪的丫头却是子黛的二等丫头四儿，吓得连连磕头不止。

　　子黛道：那倒没有，是哥哥你欺负我了。

　　子卿一惊，笑道：我哪里得罪妹妹了，给妹妹赔不是可好？

　　子黛背过身去，嘟着嘴，似有无限委屈。

　　清荷静静得瞧着这武宁候府唯一的嫡小姐：只见她身量瘦小，肤色暗沉，像是几日没睡好的样子。明明不甚精神，却穿了一袭大红的明艳绸裙，更显得人憔悴了。

　　这时听得兄妹俩一问一答，倒显得自己是个外人。清荷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只静静得看着房屋的摆设。一边看，一边听他们兄妹的对话。

　　子卿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妹妹，宠溺道：“哥哥有那里做的不好的，妹妹罚我便是了。”子黛抬起头来，未干的泪水还挂在脸色，说不出的可怜：“哥哥，她们都说，你有了嫂嫂，就不管子黛了。”子卿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了，这个妹妹，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小小的，小猫一样的婴儿，渐渐长成一个小姑娘。永远依赖他，永远依靠他。他怎会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呢？他瞧了一眼清荷，轻轻道：哥哥永远是你哥哥，过多久都是你哥哥。就算娶了妻子，也是你哥哥。哥哥永远不会离弃妹妹，你放心吧。

　　清荷早听见这话，看见小姑娘有些得意地瞥了她一眼。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子黛到底是一个小姑娘，一个依赖哥哥的小姑娘，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啊。兄妹二人自成一个世界，那是属于他们的时光。这是子黛的闺房，百宝阁上都是些精巧的玩意儿。木雕帆船，陶瓷的胖娃娃，竹子编的小船，看来是赵子卿搜寻来哄妹妹开心的。小姑娘把这些都摆在醒目的位置，她简直被这些东西包围了。也许这样，她才觉得温暖吧。清荷知道自己在这里有些碍眼，感情不是一日培养起来的。略略致意，放下给子黛的礼物，便悄然离去。

　　礼物是一只布艺的小猫猫，就算她对自己有敌意，也会接受的。因为孤独的孩子都会喜欢猫。她一定回来道谢，会给自己这个体面。因为赵子黛很骄傲，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亏欠别人。也因为没把她当自己人，才会觉得有所亏欠。

　　但是清荷急于处理的，是和赵子卿的相处。她不明白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怎么在夫妻问题上如此幼稚。纵是不喜欢，也该面儿上和和气气。这样别扭地相处，俩人都累。武夫的性格，文人的处理方式。

　　是夜，赵子卿又为难地进了婚房。进婚房倒是上刑一般。清荷有些好笑，撤走了所有仆从。赵子卿更加拘谨了。赵子卿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红烛高照，美人出浴。然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此生只见过柔弱的女子。他的母亲是温柔的，需要保护的。他的姑姑是娇柔的。妹妹在他面前也是柔弱的。更别提余者想要靠近他的女人了。可是刘清荷，独立，有主见，完全不需要自己。现在这境况，竟是她要吃了自己一般。

　　清荷看着他愈发觉得好笑，索性在他身边坐下。身边的人瞬间僵直了似的，避到了另一侧。清荷不以为意，又靠近了一些。

　　清荷惊讶地发现赵子卿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难道赵子卿不近女色？母亲去世的早，难道竟无人给他安排通房丫头？心里暗忖着，面儿上却不露出来。这个秘密，她可得守着。这还是一个清纯的男人呢，还没开窍。

　　清荷念着心里早早计划好的事情，直奔主题：夫君是打算晾着清荷，还是供着清荷呢？

　　赵子卿脸色一正，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清荷坦然道：妾身自知一介婢女，远远配不上世子。但是妾身也是一个人，已然处在这个位置。如今，妾身生是武宁候府的人，死是武宁候府的鬼。清荷的利益荣辱皆系于武宁候府。

　　赵子卿不由正色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清荷道：世子若不喜欢清荷，也请做出一个尊重的样子来。下人捧高踩低，世子可能不多见，若问赵贵妃姑姑，姑姑必然是明白的。如此一来，外头同僚也认为世子隆恩浩荡，需不能看轻了世子。府内也可安如磐石，当无奴大欺主之事。

　　赵子卿眉头一挑：不愧是皇后娘娘一手训练出来的，真是伶牙俐齿，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清荷瞧着这话也不是称赞的语气，却也不以为意。按照腹稿，一件一件说下去：娘娘给了妾身一个庄子，还有一些财物。妾身想着到时候再置办一些产业，这些妾身亲自管理，就不劳烦周姨了。至于武宁侯府的中馈，自然还由周姨主持，只妾身如今住的兰苑，就不劳周姨费心。

　　赵子卿道：你什么都想到了，有需要帮助的，找周姨就是了。

　　清荷见赵子卿神色颇有些不自然，知道他可能不太习惯与自己相处，于是神色放柔，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竟逼出来一汪泪来。

　　清荷道：世子。清荷从未走出紫禁城。在宫内一切靠皇后娘娘照应。娘娘纯德，妾身才能有一隅安身之地。妾身也很胆怯，不知道这宫外有什么等着。能够被赐给世子为妻，不知是福是祸。
　　赵子卿面色一冷，并不接话。

　　清荷道：这京城不知有多少皇亲贵戚惦记着您，这嫁进侯府，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还请世子怜惜。

　　这软话说出来，清荷自己都觉得牙酸，若是皇后在，早就打这个小蹄子了。赵子卿却十分动容。他本是那种需要释放能量给予别人帮助的人。这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个小小女子的保护者。
　　赵子卿道：你嫁到侯府，自然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清荷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感到身边的人一瞬间挺直了辈，心中有小小的欢喜酝酿开来。直到此时，清荷才觉出一丝真实感。这个魂牵梦绕多年的人，如今就在自己身边，已然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