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嫡妻》皖女苏苏

52、赵老将军过世了

　　朝廷重新给太子拨去了粮草。信阳王妃一下子病倒了，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精神。

　　皇帝扶着清荷的手，亲自去信阳王府探望。

　　信阳王妃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子，眼泪夺眶而出。

　　皇帝也不由心酸，那个几个月前还明媚的儿媳，如今双目无神，形容惨淡，头发都是乱的。

　　“父皇，父皇......”信阳王妃想要说什么，但是说不出口，只有两行清泪不断地往下流。

　　“你恨朕吗？”皇帝坐在侍女搬来的凳子上，缓缓坐下。

　　“父皇，您的声音，很疲惫。”信阳王妃一面说着，一面止不住地流眼泪。

　　皇帝心中一软，眼睛也有点湿润：“你事先，知道吗？”

　　信阳王妃一怔，似乎突然愣住了，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人，似乎有点疑惑，“陛下，不会是他做的。弟弟他很信任我，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和儿臣说的。”眼眶里面，又开始蓄满眼泪。

　　“朕听说，你那个弟弟，他很喜欢赵家那个丫头，他一向也很听你的话。”皇帝盯着清源，听她一字一句的回复：“儿臣的弟弟确实倾慕赵侧妃，但是赵侧妃已经嫁给了王爷，如今还有了孩子。”说到这里，清源的眼神有点迷离，身子也委顿下来：“他就喜欢一个姑娘，但是我也没有能够帮他。”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这也是自己眼看着长大，亲自配给自己儿子的。如今，她就像是三十多的中年妇人，已经被掏光了精气神。

　　“如果她在，断不能见到你这个样子。”皇帝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清源流着泪，听到皇帝提起养母，微微地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让人心酸：“我是母亲的宝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母亲总会疼着我的。”

　　皇帝沉默了许久，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散去。

　　“陛下，儿臣什么都没有了，家族，母亲，弟弟......夫君也有自己心尖上的人。”清源轻轻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皇帝心里一酸，心中料想那件事情，信阳王妃是不知情的。皇帝扶着清荷的手慢慢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服侍的人，淡淡道：“照顾好你们的王妃。”

　　侍女们忙齐声应喏。

　　皇帝看了一眼清源，清源颤抖着抓着床的边框，俯身跪下，额头紧紧贴着床。

　　皇帝目光里有些怜惜，没有再多停留，扶着清荷启程回宫。

　　长长地宫道上，皇帝轻轻地说了一句：“朕，有点累了。”

　　清荷的眼泪夺眶而出，没有说什么，只是细心地给皇帝擦去手心的汗水。

　　皇帝拍拍清荷的手：“以前，婉儿也是这样的。”说着，这位帝国的主宰者露出了恬静的笑容。清荷突然感到自己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席卷着。这个垂暮的老人，开始想念他的女儿了。

　　也许人们老的时候，总会想着自己的骨血吧。

　　清荷回想着清源满脸泪痕的样子，她觉得有什么卡住了喉咙，但是又有哪里，不太对劲。想不明白的事情，清荷就先存在脑袋里面，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细细思量。

　　现在，清荷以长公主的身份居住在皇后寝宫。

　　有时候一开饭，帝后坐在主位，下面分别摆着两个儿媳妇，女儿，孙女和外孙女的食案。

　　皇帝越来越喜欢在皇后这边歇着，有时候吃着吃着饭，老人家会怔忪地停下来，看看儿媳妇，看看女儿，看看小孩子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弯弯和圆圆感情越来越好了，吃饭的时候，俩人用一张桌子，睡觉的时候，俩人睡一张床，出去遛弯的时候，小胖手牵着小瘦手一起走。

　　清荷也喜欢看孩子们吃饭。这天御膳房呈上来的菜是一盘切片酱牛肉，一碗清蒸羊羔肉，一碗炖鸡蛋，一碟豌豆焖豆腐，一碟藕粉丸子汤。另有一些清爽小菜。圆圆很喜欢那碗清爽的藕粉丸子汤，她斜斜地攥着木头勺子，瞄准一粒小丸子，认真地去盛。一粒掉了，又一粒掉了，又一粒掉了......

　　圆圆也不着急，仍然一下一下地去盛丸子，皇帝和清荷都跟着圆圆的勺子动。

　　太子妃见了，忙看向身边的立秋。立秋笑着凑到太子妃耳边：圆圆郡主稍长大一点，不喜欢侍女帮着吃饭的。

　　太子妃便微微垂头，用无可挑剔的礼仪，吃着自己案上的食物。皇后遥遥知意，微微点了点头。

　　弯弯小嘴里塞着一块嫩嫩的羊羔肉，慢慢嚼碎了咽下，小声地问圆圆：“姐姐和你换换勺子好不好？姐姐的勺子深一点，圆圆的勺子有点平平的。”弯弯一边说着，一边用小胖手笔画自己的小勺子示意。

　　圆圆看了一眼弯弯的勺子，果然深一些，和御膳房给的不一样，而且上面还雕刻了特别可爱的小猫咪。

　　圆圆放下自己的勺子，攥了弯弯的勺子，还是斜斜地伸进去舀，这次轻轻松松把丸子弄到了嘴里。

　　“弯弯的勺子真漂亮。”清荷笑道。

　　“那当然了，是父王亲自给我刻的。”说着，弯弯脸上溢满幸福，安阳王妃一边喝着汤，一边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可以给姑姑看看吗？”

　　“当然可以。”说着，弯弯看向圆圆。圆圆又舀了三颗小丸子到碗里面，然后把勺子递给旁边的侍女。

　　确实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勺子，勺子上面的小猫栩栩如生，特别是一双猫眼，虽然是刻在木头上，但是扔让人感到蓬勃的朝气。勺子的边缘都打磨地非常好，看得出来，做勺子的主人是一个非常熟练的匠人。

　　晚上，清荷坐在书桌前，托着腮，望着窗外，白天的画面，近期的事件都在脑海里面闪现。侍书小心地在旁边侍奉着，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侍书”

　　侍书忙抬起头：“主子，奴婢在。”

　　清荷仍是托着腮，安安静静的样子，声音平稳没有一点儿起伏：“你说，为什么一个这么爱孩子父亲，总是把女儿送到皇宫呢？为什么不把女儿放在身边，朝夕相对呢？”

　　侍书知道说的是谁了，但是她也很茫然：“主子，婢子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清荷似乎并不想听到什么回答，喃喃地自言自语：“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吗？那为什么，把女儿送到皇宫呢？是在安谁的心呢？”

　　楚地的战报终于过来了，但是带来的消息却令朝野悲痛万分：赵老将军过世了。

　　御书房，皇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大臣们都已经退下。

　　清荷端着一碗薄荷茶缓缓进来。

　　皇帝托着脑袋，喃喃道：“他们说，他是病死的。被射了一箭，箭头有毒，清了毒之后，长了疮，后来夜里面疮裂开，全身发热走了。”

　　清荷把茶端给皇帝，用小勺子给皇帝喂一点，用手帕擦去皇帝嘴角的茶水。清荷也有点难过，虽然有缘做翁媳的时候，两个人相处地并不愉快。清荷忖度着皇帝此刻的心情，应该非常需要一个倾听的人。她把茶碗放在桌子，安静地回忆那个老人：“战士们常说马革裹尸，赵老将军一生奔波，也许死在战场，是死得其所。”

　　皇帝眼眶微微发红，“他们都走了，朕的老伙伴们，现在就剩下朕一个孤家寡人了。”

　　清荷把手帕递给皇帝，眼眶也有些湿润，“陛下，您有发妻，有儿孙，很快，又要添新的孙子了。”

　　皇帝摇摇头，淡然笑道：“我的儿子，都算计着这个位子呢，连自己兄弟的粮草都能烧。”

　　这个话，不是清荷能够接的。

　　皇帝拍拍清荷的手：“你不用担心，朕老了，老了才想着故人。”

　　说着皇帝扶着清荷的手，缓缓站起来，慢慢地往皇后的寝宫走。

　　不日，赵老将军的灵柩进京城。皇帝亲自出城迎接，新的战报随着赵老将军的遗体一起过来。前线借由赵老将军的丧礼，引诱叛军出洞，终于交上手。但是叛军及其狡猾，察觉不对，后队作前队，逃亡大半。所幸总是给赵家军留下了线索，所以赵老将军逝世之后，赵家军反而把一腔悲愤化为滔滔锐气，憋着满腹仇恨想要找到叛军主力，一举歼灭。

　　皇帝亲自操办了赵老将军的丧事。连日下来，忙得脚不沾地。这日终于结束繁琐的礼仪，起驾回宫。帝后一起坐在马车上，马车还没有到皇宫，皇帝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皇后身上。

　　皇后慌忙扶住皇帝，贴着皇帝的脑袋，用手帕抹去血迹。

　　“别怕。”皇帝轻声说道。

　　皇后的眼泪刷地落下来，“别说了，回宫看御医。”

　　皇帝无力地拍拍皇后的手，脑袋放在皇后的肩膀上，马车摇摇晃晃地往皇宫驶去。

　　一到寝宫，皇帝就被小心地移放到床上。御医们很快被传过来。

　　“陛下是一股怒气郁结于心，另外长久有一些毒素积累在体内，今日送赵老将军，悲伤过度......”

　　皇后打断御医的啰嗦，“可有大碍？”

　　御医们面面相觑，还是原来回复的那个医官大着胆子答道：“陛下应该静养，不宜操劳。另外应该少思虑，多放宽心，还有希望将养过来。”

　　皇后还想问什么，却看见皇帝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皇后会意，让御医们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