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满宫》清浅墨香

8、高处不胜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本是千家万户团圆日，张灯结彩欢笑时。
　　皇后宫却是门庭冷落，就连荒草也猖狂。
　　母后病倒，没有太医，没有婢女。
　　而我的身旁只有文翘和眉嫚。
　　母后高烧反复发作，没有药材我们终究束手无策。
　　屋外狂风骤雨一直不停，我奔赴太医院。
　　雨水沁透罗袜，遍体身寒。
　　然而，此寒非彼寒。
　　寒也寒不过人心。
　　母后向来待人亲和。
　　却没有人感恩戴德。
　　太医院太医，宫中太监婢女。
　　有嘲笑，有躲避，有讽刺，有同情。
　　然而，文翘，因为求见皇上，被露美人命人打的遍体鳞伤。
　　“皇上，父皇。”我声声悲泣，倾盆大雨打了一地破碎。
　　我跪于廊下。
　　无尽悲凉涌满心头。
　　我开始眩晕，似乎看见了父皇，他对着我笑：“凝华。醒一醒，你又做噩梦了。”
　　他说：“凝华。这是梦，别哭，别怕。”
　　我笑，睁大眼，却看见露美人那张狰狞的脸。她说：“慕容凝华，你求，又有什么用？
　　本宫告诉你，在这里，在这深宫，地位永远临驾于所有情份之上。”
　　没有理会露美人，唇角艰难扯出一丝苦涩。
　　苍天，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我多么希望，辗转梦回，我依然是悠然清高的凝华。

　　我终究是倒在了父皇的寝宫之前。
　　遍体滚烫，头痛欲裂。
　　我想，我终究是病了。
　　全身骤然生暖，似置身于温室当中。
　　迷糊当中我感觉四周有不停忙碌的人。
　　我似乎又看见了父皇，依然是俊逸非凡的模样。
　　在梅园的方亭，竹帘高卷，他说：“天下谁人不知慕容凝华乃朕的掌上明珠，朕的酌情下旨，寻得天下名嘴。”
　　然后，在苍天碧落下。父皇突然换了容色。冰冷残忍。
　　“慕容凝华，你去大昌和亲。”
　　“我不要。”声声惊呼，却像喉咙被死死禁锢，声声嘶哑。
　　天旋地转。
　　惊慌铺天盖地。
　　在漫天大雪的浩然里，小小少年面前冠玉。
　　他笑，柔如暖阳，说：“公主，我叫上官越庭。”
　　越庭哥哥。
　　寒冬腊月的天，我咧嘴一笑。然而。越庭却不再笑。
　　用冰寒的眸光盯着我。
　　用那样的目光隔断整个天下。
　　他说：“公主，你说过，有越庭哥哥，你不嫁，可是你为什么要嫁给大昌的皇帝。”
　　我没有，我没有。
　　“你有。”上官越庭突然暴起，长剑瞬间架上我的脖子。
　　分分明明疯狂凌厉的恨意。
　　他说：“你父皇灭了我上官家满门，我颠沛流离，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要你们血祭上官家的墓碑。”
　　“不要不要。”
　　我嘶声力竭，处处苍茫的黑。
　　四周尽是兵刃相见的锵锵铁血。
　　我的命运怎么了。
　　愕然惊醒。我打翻了婢女手中的水。
　　瞬间，屋里黑压压跪了一地。
　　残烛摇曳，我看见父皇默然做于床前。
　　沉沦的轮廓将年轮苍老，尽是无力。
　　清泪滚烫，辗转梦回，我们再回不去当初。
　　内室，俾女跪一地，浑身颤栗。
　　外室，军机大臣，朝服加身，个个肃然。
　　分明宽阔的寝宫，瞬间拥挤。
　　然而，偏偏，没有母后。
　　宫外兵仞相触的声音，杀声应天。
　　宫中人个个肃目，俾女个个颤栗。
　　九皇叔逼宫了？帝国军队，大内禁军终究阻拦不住了？
　　我究竟昏睡了多久。
　　母后，母后。
　　有种惊慌在心底愕然滋长，我看着父皇，惊喘着几乎破腔而出。
　　便在那一刻，我想起御书房内母后说她有办法让九皇叔束手就擒。
　　兵戎相见，血溅容华，我似乎看见母后如调零牡丹躺在血泊当中。
　　那份凄凉的艳红，就像母后朝服加身般沉痛。
　　“不要。”我一把抛开锦被，那份无力苍白的疯狂，让我跌倒在了床下。
　　父皇一把扶住我，我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分明痛彻心扉，却止不住冷笑，我说：“父皇，你怕什么，你怕母后此去无回，还是怕慕容君抢了你的天下。”
　　长风疯狂，巨大抽气声响起，大臣宫婢纷纷跪了一地，高呼皇上息怒。
　　冷月清辉萧奈凄凉，父皇是愤怒的，我看见他坚硬的双颊满是肃杀。
　　赤红的双眼看我，分明是清凉的东西滑下的瞬间，父皇突然拉着我的手，暴走。
　　也不管我跟不上他的步伐。过处凉风声声呼啸，像一声声沧桑的叹息。
　　一声叹息痛过一生。
　　父皇突然道：“你以为这帝位上是什么，是权力还是身份。朕告诉你，是家国天下，是黎民百姓，是千千万万不怀好意的眼睛。你以为这帝位便是至高无上的尊严。朕告诉你，在这帝位上便是这雁国的傀儡，不可轻狂，不得自由。”
　　“朕上位十五年，后宫家眷子女，朝堂群臣百官有几人真心。”
　　“父皇。”我被父皇的话深深震撼，愣愣的忘了提起步伐，父皇瞬间放开我的手，依然大步而去。隐约间听见他说：“高处不胜寒，寒的是人心。”
　　高处不胜寒，寒的是人心。父皇的话，深深的，纠缠了我一生。
　　究竟是帝位寒了父皇的心，还是天下人心寒了他的心。
　　亦或是，这皇家贵胄寒了所有人的心。
　　堪堪的，便是一生我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