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诡谈》霜枝

4、女魅

　　搡门而入的苏衍先是声音吓了跳后又是嗅到满屋子浓郁的梅香，循眼就见樊鸢像是看到鬼般瞪着自己惊魂未定。

　　“这是怎么了？”那样子像是恶作剧没做成反被自己吓着的小幼猫，苏衍调侃道，“我特意来陪你，你还准备这么吓我？”
　　“你你你……”樊鸢只觉自己是死过一回，背上涔涔沾满湿汗，“你是人是鬼！”

　　苏衍乐了，“你不早上才见过我的人，怎么现在才觉得我是鬼？”
　　这话说的绕，樊鸢思绪已经糊成浆糊。他抬头愣愣的盯着苏衍，眼眶红红脸蛋肉肉，盯着人的傻不愣登的呆样活像是刚被人从窝里揪出来蹬着后爪的笨兔崽，苏衍忍不住掐住他的脸蹂躏了把，樊鸢被掐的一激灵，腿一软坐倒在地跟着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苏衍真的无奈了，“也太没用了吧。”
　　屋子太昏暗，苏衍捡回烛台从怀里掏出打火石重新打燃。

　　微弱的烛光温暖抚慰了樊鸢那颗惊惶的心，他慢慢止住泪抽着鼻子盯着苏衍。
　　苏衍从袖中翻出条手绢替他抹掉眼泪，又把手绢塞到他手心，“自己把鼻涕擤干净，哭的跟脏猫儿似的。”
　　樊鸢抓着手绢哼唧哼唧的擤鼻涕，“你才是脏猫儿呢！”
　　苏衍乐呵的揪着樊鸢嫩滑的肉脸蛋，“脏猫儿叫谁呢。”

　　“叫你！”樊鸢说完还没意思到自己掉话里陷阱了，兀自鼓着腮帮道，“你是脏猫儿，衍哥哥是脏猫儿！”
　　苏衍用力掐了把他的屁股蛋慢悠悠笑道，“哟赫，你还叫上瘾了哼？”
　　樊鸢嗷呜捂住自己的小屁股退后几步，反应过来自己在的是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说话，只得低眉勉强乖乖唤了声，“衍哥哥。”
　　苏衍敲了下他的脑袋，“要我说樊爹比我哥脾气好多了，你怎么就惹到他了呢。”
　　樊鸢犹豫着要不要说，半响才细声道，“是我吓到了樊夫人。”

　　“樊夫人？”苏衍好笑的看着他，“樊夫人月前才刚回娘家，请问你是如何吓到她的？”
　　“怎么可能！”樊鸢睁大眼睛，“我明明看到她坐在爹爹身边，”樊鸢突然想起事由忍不住愤愤埋怨道，“都是你送我那个竹虫害的！把她吓到了，结果她就扑过来挠我了，吓死了！”
　　小孩子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的童言稚语往往是最直观也是最真实的反应。
　　闻言，苏衍的神情逐渐凝重。他方才问了他二叔，他送他那玩意乃是苗寨辟邪的梦虱，据传是能钻到鬼怪的脑里吞噬鬼气的玩意，难道还是真的不成？

　　若按樊鸢这般说法，那回娘家的樊夫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幽冥青锋上劈魔神下斩妖邪。这么一想，青锋宝剑的无故出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樊夫人虽不是樊喻山的原配，但二人感情甚好，若是樊爹知道了樊夫人出事了，恐怕……

　　“这话你可有跟樊爹说过？”
　　樊鸢摇摇头，“我醒来后就被关进这了。”他嘟着嘴小小声道，“爹爹讨厌我。”
　　“乖了，”苏衍起身摸摸他的脑袋，“回头我跟樊爹把你要来，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罢。”

　　樊鸢抓住他的衣摆，仰着头大大眼睛认真望着他，“你现在要走了吗？”
　　苏衍颔首，又笑道“这一会功夫就舍不得我走了？”
　　樊鸢咬着唇拽紧他的衣角就是不放。
　　苏衍看出他的不对，捏捏他的脸道，“又怎么了？”
　　樊鸢转过头飞快的略了眼那扇小窗，仰起脸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苏衍挑眉应言矮下身去，樊鸢垫着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刚才有个奇怪的女人一直敲窗户。”
　　湿热暖呼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像是心被某头小幼猫挠了下痒痒的，苏衍侧头看着那窗，“那怎么可能有人。”
　　“有的！”樊鸢见他不信，忙道，“不信——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苏衍想起甫进屋时满房里馥郁香气，摸摸下巴走向窗沿，抬手旋开锁扣正要开窗，樊鸢一把扑了上去，奈何人太矮只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行开！你会把那东西放进来的！”
　　苏姚抬手拎开腰上弱猫似的小人儿，“别紧张，要能进来早进来了！”
　　“不行，你开窗……”樊鸢已经急到口不择言，“你开窗等于是邀请她进来！”
　　话音未落，嘭嘭两声，有人从外头大力拍起了窗，已经打开锁扣的窗子根本承受不起这重力。
　　苏衍只来得及夹着樊鸢往后速退几步，窗子啪地一下被重重拍了开来！

　　幽寒刺骨的阴风倒灌，梅香裹自其间馥郁扑鼻。
　　仍是那双玉手拈花。
　　女子站在根本不可能容人的窄缝间，只露了半身，身段秀颀倚窗而立模样，她低着头，发如乌缎垂落遮住了脸，隐隐可见尖润白皙的下巴。
　　那女子服饰多少有些眼熟，苏衍站在原处嘴角浮起了抹玩味的笑意，“敢问姑娘为何而来？”樊鸢早吓得捂住脸躲到了他的身后战栗不已。
　　那女子不答，只是不断捻落枝上艳梅，梅花簌簌铺落，艳红缀着灰白地面像是女子无声的怨诉。
　　长久的对峙像是凝滞了时间。
　　就在苏衍准备有所动作时——

　　叩、叩。
　　两声门响，女子闻声似逢了惊，身形骤隐，空留大敞着小窗阴风吹拂浓香未退。
　　门被推开了条缝，一仆人将饭推了进来，“请鸢少爷用餐。”又道，“衍二少，老爷请您前去。”
　　苏衍上前一步锁上窗子，樊鸢头埋的低低的像是抽泣，苏衍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温柔的顺了顺他的发，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小孩儿抬起袖子蹭掉眼角的泪，低着脑袋声音仍有些抖，“谢谢衍哥哥，我、我我没事了。”

　　苏衍捏住他耳际饱满的小耳垂搓了搓算是给他压惊，“乖，我去去就回来接你。”顿了顿，扬声对着门外的仆从道，“你留下来陪他。”
　　那仆人门外应声，樊鸢恋恋不舍松开苏衍的衣角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