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纸》镜台

18、白塔备忘录

　　领主大人的古怪从他交的朋友就可以看出来。

　　他有个法师朋友，除了那些级别比较高的管事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但管事们都恭恭敬敬地叫他法师大人，并且要求仆人们在他面前不能有任何僭越失礼的行为。然而管家自己对这个法师颇有微词，因为当年领主的夫人不治时，这个据说很厉害的法师表现得十分冷漠，没有任何要救她性命的意思。可领主大人仍然热情地接待他。

　　他还有些游侠和诗人朋友，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儿——或许时领主大人慷慨大方允许他们蹭吃蹭喝的美名被口口相传，总之，领主兴致勃勃地款待这些风餐露宿周游世界讨生活的家伙们，和他们交谈，了解世界各地的风俗和趣闻。

　　最后领主大人还有个特别的“朋友”。卡朋特一开始以为那真的是领主的比较亲密的一个游侠朋友，因为老园丁是这么告诉他的，这个游侠是难得可以让领主大人真心笑出来的人，是真正的朋友——自从夫人死后，他就郁郁寡欢多了。

　　但是大小姐满不在乎地告诉卡朋特，那个比较亲密的游侠朋友其实是他父亲的情人。这实在让卡朋特很震惊，他想起自己看过这类记述，当时他以为是书写者搞错了人称——把女性写成了男性。

　　大小姐发现卡朋特的震惊之后，觉得很有趣，继续告诉他，管家很讨厌领主大人的这个情人，觉得他特别不识好歹。她偶然偷听过管家和某个管事的抱怨，当初这家伙刚刚勾搭上领主大人时，曾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一个夏天加一个秋天——真是把领主大人整的焦头烂额。他总是坚持要跟在领主大人身边，而领主大人又十分纵容他——可夏天和秋天对一个领主来说是很忙的！夏天要应酬，秋天要收租。而那个游侠老是在一旁打扰他的工作。让他自己一个人随便待会儿，他就说，他受不了和领主大人近在咫尺又不能见面的感觉。

　　最后，他俩约定，让游侠只在冬天来。那时候领主大人比较闲，他怎么和他腻歪都没关系。

　　结果，后来领主大人求他夏天过来看看他，他都不来了。

　　大小姐表示，她父亲其实觉得没什么，但管家特别为此愤愤不平。他认为，一个合格的领主的情人就应该随时叫随时到，随时赶随时滚。这个游侠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哈塞不知道，他其实是真有事，不是得意忘形，”大小姐含糊地说，“有一次我听到了他俩的谈话……他最近好像要在家里照顾妹妹什么的，每年也就有一个冬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全用来见我父亲了。”

　　＊

　　帕雷萨去参军后，小七和他爹闹翻了。他要去寸步不离守着帕雷萨免得他死掉，建议他爹去找第八照顾小十三，或者把第六第五找回来，总之别找他，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当时可烦可烦小十三，要不是小十三喜欢他，他爹也不会要求他来照顾这只残废的早产儿。

　　他爹气炸了，但还是把他放跑了。

　　结果后来没过一年，他被帕雷萨给赶走了，这时候还是口头上的赶走。主要是当时帕雷萨被地位更高的一伙人欺负了，头发被剪了。第七就在旁边看着。他的准则是帕雷萨没有性命之忧就不出手。

　　这让帕雷萨很恼火。实在是太丢脸了。啥都被小七知道了，他的面子还要不要。

　　他俩吵了一架，小七妥协了，走了，改成每月来探视一次。

　　然后到初春时，帕雷萨还是受不了，因为第七明着暗着劝他早脱离早完事，傻傻地显示他觉得你现在做的一切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快来和我好好谈恋爱才是真的。

　　他成功把帕雷萨搞成一见他就觉得火冒三丈。于是帕雷萨请柏蒙特把小七关到沃野外面，眼不见为净。

　　小七不敢回黑渊，就跑回巢里眼巴巴数日子。一天两天三天……终于快到五年之约了，柏蒙特小心翼翼地过来通知他，帕雷萨死了，尸体不仅已经凉了，都被埋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到底埋哪儿了。

　　第七炸了，差点把柏蒙特揍死，然后让他陪他去找帕雷萨的尸体。

　　柏蒙特都找不着，他也找不着。命运特意让一个黑巫师收走了帕雷萨的尸体，怕他们两个最能搞事情的汤姆苏真的再把第三个能搞事情的汤姆苏复活了。

　　这时候小七还是不喜欢哭的。他是年纪越大越爱哭。

　　他在有帕雷萨血味的泥土边站了几天，然后觉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然后就跑去看看有什么宴会能参加了。

　　好像真爱只要死了，他就能完全把他抛掷脑后了。

　　小七不自我安慰，它绝对务实。

　　老七却开始学会用虚伪的幻影麻痹自己，去做一个复制过去的魔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