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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大教堂的行程安排让萨缪尔兴奋不已，她深爱教堂的建筑结构。体内艺术家的细胞处于活跃状态，如果是圣诞节彩灯的话，她此刻一定在发亮吧。Seth觉得这样的她很有意思，实际上，他对教堂实在兴趣缺缺，但是既然萨缪尔喜欢，他觉得陪同参观也无妨。
张开双臂，萨缪尔转了几个圈，穹顶在视野中飞速旋转，四周墙上的画犹如光怪陆离的剪影。她停下脚步，依然仰着头注视上方，喃喃：“像梦境一样……”
“你还是坐下来吧。”Seth扶着她，生怕她转晕了头，“我真庆幸教堂里没有人，你刚才那样万一被误认为是女巫就糟糕了，我还得求他们不要搞驱魔仪式。”
萨缪尔兴奋得脸颊发红，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激动：“看到了吗，Patryk，这儿多棒啊。你瞧，浮雕、壁画、彩玻璃、金漆雕饰……这里是一座艺术家的取材宝库。你们波兰人真是太出色了，建造了如此恢宏壮美的教堂。”
“我怎么一点也听不出来夸奖的意思……”Seth默默吐槽：如果不建那么多过度美丽的教堂，说不定GDP能增长几个百分点。
“我真的是在夸奖你们。”萨缪尔的眼睛明亮极了，犹如精心雕琢的宝石。她拿出随身速写本和铅笔，一边画一边说：“很小的时候，妈妈给我和格林买了很多建筑摄影集，其中有一本是波兰的教堂。我仿照那本书画了无数遍教堂，从它们的建筑结构到内部装饰。我不是教徒也无法信任宗教，但是这不妨碍我欣赏教堂的美丽，对吗？东欧民族充满了艺术家的审美、创造力和活力，这让我喜欢不已。”
笔尖在纸上运动着，如同轻巧的舞者，穹顶上的壁画慢慢呈现在纸面上。她的记忆力很惊人，短暂的观察便能记住复杂的构图，那娴熟的画工更是难得一见。Seth记起不久之前，这姑娘告诉自己，她是生物工程专业出身的，能如此大幅度的跨专业，Seth只认识这一个。
她又稍稍增添了一些细节，合上速写本：“我们走吧。”
“不多坐一会儿？”
“我怕你被认出来。”
“嗯？什么意思？”Seth没有反应过来。
“你可是波兰天主教徒抨击的主要对象之一——Behemoth乐队的吉他手，万一被抓去实施驱魔仪式怎么办？”她做了个鬼脸。
他被逗乐了，说：“我没有Nergal引人注目，他们认不出我。”
“我的包里有小刀，他们敢伤害你或者找你麻烦，我就捅他们。”
“……别一脸正经地说这么可怕的话。”
“精神病杀人不会判死刑，而且那是正当防卫。”
Seth有些生气：“不准这么说，你不是精神病。”
“可是，我有抑郁症和轻微躁狂症啊。”她有些烦躁，紧紧攥住铅笔，几乎将其折断。她的眼中没有了动人的光彩，像音乐盒里的玻璃小人，伴随音乐跳着跳着就沉了下去。最终，她柔声说：“不用担心我，Patryk，真的没关系。我们是恋人，没必要再避讳那些词汇。说不定哪天我就把自己捅死了……”
他一下就发火了：“正因为我们是恋人我才不允许你说自己是‘精神病’！我永远不会将你区别对待，但是你这样不抱希望地说着自己的事情让我很恼火，也……”他突然顿住了，怒火烟消云散，接踵而来的是不安。
萨缪尔看着他。
“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我的萨缪尔？我很害怕。刚才的你好像一只鸟儿，随时会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Seth拥抱她。她在他怀里泪流满面。
脑海中，“自我”的声音坚定地说：我是萨缪尔，不是格林，也不是安娜塔特。
“我在这里，Patryk，就在你身边。”她哽咽着说，“我不会离开。”
【我从未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深邃而决绝。这是病态的吗？可是我为此狂喜，甚至快遗忘了自我。如果我为此变得妒忌、偏执、癫狂，该怎么办？你会帮助我吗？】
Seth捧起她的脸，亲吻她。教堂里的雕像沉默地注视他们。
“Patryk，我有点、喘不过气……嗯……”萨缪尔艰难地在亲吻间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
对方放开了她。
两人相互依偎着坐了会儿，直至萨缪尔打破安静：“我还是想去弄纹身。”
“你想好了？”
“想好了。无论这段感情的结局是什么，我都会铭记它。”
于是，他们手牵着手离开，径直前往纹身店。萨缪尔将今天的日期和一串捷克语纹在了手腕上，像一个精致的手链。
“这是什么意思？”Seth轻抚那句捷克语。
“‘我终于等到了你。’爸爸说，那是妈妈第一次见到他时说的话。这大概是句咒语，他们的命运从那天起连在了一起。亲爱的Patryk，我想让这句‘咒语’将我们永远绑在一起，但是我希望我们的结局与我父母的不一样。”
“萨缪尔，你想要怎样的结局？”
她想了想，回答：“我不想跟你分开。Patryk，我昨天收到了格林的电邮，他咒骂我、指责我，还附带了照片，是妈妈的墓碑。他说，都是你的错，萨缪尔，你没有阻止妈妈自杀，你应该替她去死。”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圈发红。
“这不是你的错，萨缪尔。他无权以此攻击你。”
“我告诉过他，我喜欢上了你，因为我向他保证过要诚实。可是现在，我后悔那么说。万一他伤害你怎么办？”
Seth抱着她，轻轻摇晃：“嘘，小姑娘，别害怕，他伤不了我。”
“Patryk，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的。我只想要你。”
“我也是，萨缪尔。”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要告诉格林我们正式交往的事。我无法瞒着他。”
“你确定的话就去做吧，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陪你一起面对。”
“谢谢你。”
他发出笑声：“有什么好谢的。”
“如果父母在世的话，我今天就会带你去见他们。”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你现在想去国立博物馆吗？我猜那是个适合你这样的艺术家的地方。”
萨缪尔对此毫无异议。一路上，她像只欢乐的鸟儿，任何微小的事物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她与街边的小矮人雕塑合照、在桥上喂野鹅、给古建筑画速写，她有一千件事想在这短暂的下午完成，想用画笔和镜头留下一千个瞬间。
和Seth的相处是如此的美妙，她可以暂时完全放下一切，包括那些发生她的生命中的不幸和黑暗。包括格林。
格林并不是不会恋爱、低情商的人，相反的，他的情商很高，大概艺术家基本都是情商高的类型吧。萨缪尔记得他平常（不犯病时）对自己的态度、看自己的眼神、碰触自己的方式，非常温柔、绅士，却又充满情欲和依恋。
不知为何，格林对精神恋爱有一种执着。萨缪尔见过他的每一任女朋友以及他的情人，她恐惧地发现她们都有与自己相似之处，她不敢去想格林与她们zuo//ai时脑中想的到底是谁。他可以和那些女人发生关系，却对萨缪尔小心翼翼，犹如最虔诚的教徒，连亲吻时都恭敬无比。他曾经吻过她的脚背，以朝圣者的姿态。他将她绑在椅子上，为她清洗了脚，亲吻从脚背延伸至脚腕。最终，他放了她。
萨缪尔依旧记得格林那时的表情：渴望。但是他放了她。他是她见过的最能忍耐的人。
“知道么，可爱的萨缪尔，”格林在她耳畔低语，像吐信的恶魔，“我跟那些女人zuo//ai时，会将她们想象成你。我想象着和你做这样的事，想象着我们是恋人，然而，你永远无法用我想要的那种眼光看我。你永远不会的。”
她想，是的，我做不到，现在更不可能。
“小姑娘？”
她抬头注视Seth。不知何时，这个男人买了一杯浓郁拿铁。他居然记得自己喜欢浓郁拿铁的醇厚和苦涩。
“喝点咖啡。你看上去有些累。”
“谢谢。”她接过纸杯，抿了一口。
“我们要错过场馆开放时间了。你想明天早上来吗？”
摇摇头，她说：“没事，留到下次吧，这样我就有来的动力了。”
“我总觉得今天没做什么就要结束了。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太快。”
勾住他的手臂，萨缪尔眨眨眼，问：“那……你还想做什么？”
“带你吃晚餐。”
“我还以为什么有创新的事情呢。之后回青旅？”
“之后，你想要做什么都随你。”
萨缪尔凑上前去拽拽他的金发，咬了下他的耳朵。
后续可想而知。
在窄小的房间里，他们又做了一次，比昨天更温柔、更缠绵。
躺在恋人的怀中，萨缪尔绕着他的金发，说：“我觉得我的感情变成占有欲了。”
“哦，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
“我知道，小姑娘，我也是。每个人都很自私。”Seth轻抚她的光滑肌肤，“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的父母在世，你今天就会带我去见他们。”
“我记得。”她突然有奇″的预感。
“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不用今天去，明天就行。”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