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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莱尼亚古拉，绿山城，萨缪尔来过一次，讽刺的是，她是和前男友一起来的。她站在主街道上，恍如昨日——向前走，右手边有一座教堂，再往下走有一家小咖啡厅，那里的拿铁饮料十分美味……
“萨缪尔？”Seth见她脸色不大好，下意识喊她。
“我来过这里，四年前。”
Seth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勉强地微笑：“我们去见见你的队友们。”
她这样让他难过不已。
萨缪尔的暗红色头发无论在哪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那是遗传自她的妈妈，颜色自然秀丽，虽然有人怀疑过是染发，但是萨缪尔本人不大在意。省了不少染发的费用呢，需要染的话也可以弄成黑色，她总是这么乐观地想。
现在，她的发色显然成了Behemoth其他成员的焦点。目前为止，比起她的摄影水平，他们更关心这是不是天生的颜色。
以及她和Seth的关系。
面对疑问，她真想一走了之。她不知道自己和Seth算什么关系，即便对方明确表示由她来决定。他肯定希望是情侣关系吧，她却连最基本的告白都说不出口。
“别闹了，她是我的朋友。”Seth为她解围。“这么优秀的姑娘看不上我的。”
她抬头看他，他扬起嘴角，她这才明白那是个玩笑。她想：我并不是个多么优秀的人，我有太多缺点，即便如此，你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这些天，她总想起格林做过的种种可怕的事，她已经不再害怕回忆它们了。她在脑中反反复复放映那些画面，推测他的意图。做了个深呼吸，她迫使自己暂时忘记那些事。在化妆间外面等待的时间里，她调试好相机，拍了几张风景。
——“你在给绘画找素材？”
转过身，萨缪尔毫不意外地看见化着corpse paint、身着演唱会时的厚重服装的Seth，他叼着一支烟，眼神深邃。萨缪尔下意识举起相机来了一张，他都没反应过来。
“我能不能留着这张照片？”萨缪尔将脸埋进层层叠叠的围巾里，“很好看。”
“没问题。”他掐灭香烟，解下她的围巾，“你在害羞吗，小姑娘？”
她果真在脸红。“别嘲笑我，”她说，“我比较容易脸红。”
“我不会的。”
Seth想，如果不是怕把corpse paint蹭到她的脸上，自己可能早就吻她了。
布景完成后，萨缪尔试拍几张查看光线和角度，跟经纪人和乐队作了讨论，她又稍稍调整了布景。正式的摄影部分进行得很顺利，乐队很配合，她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是业余摄影师而被小瞧。
她收拾好器材，站了十来分钟才等到Seth，他已经洗掉了脸上那些妆、换上了常服。见她乖乖站在原地，Seth露出笑容，逗她：“怎么没先跑掉？”
“你还记着演唱会的事啊？”
“我怎么可能忘了。”Seth主动帮她拿摄影器材，“接下来去哪？”
她摇摇头：“不知道。”
“想不想去弗罗茨瓦夫？”
她的眼睛都亮了。
“不过我们得先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牙刷牙膏之类的，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能当天来回吧？”
萨缪尔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等等，这是要同住一间房的意思吗？！
发展得有点快了，她有些不安和消极。她不想因此破坏两人目前现有的气氛。感受到她的负面情绪，Seth拍拍她的肩，说：“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令你不适的事。对了，要我帮你找好当地警察局的位置吗？”他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能不能别逗我了……”萨缪尔叹息一声，跟在他后面往车上装设备。“不过，为什么突然想带我去短途旅行？”
对方的回答简短明了：“增进感情。”顺手为她戴好围巾。
“Patryk，万一我们真的永远只是朋友呢？你……怎么想？”
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是你做出的决定的话，我尊重，尽管我不会甘心。”他低声说，“萨缪尔，我会尝试下去。我感觉得出你有不愿意说的过往，我当然是希望你告诉我，但是我不能强迫你，对吗？”他盖上后备箱车盖，直视她：“也许在你眼里，我还不值得完全信任吧。”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愧疚地垂着头。
“上车吧。”他说，语气平淡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路上，两人间毫无交谈，Seth专心开车，萨缪尔则在发呆，即使在进入便利店后也没改变。萨缪尔被这种气氛弄得心烦意乱，最终按捺不住，上前拽住Seth的衣袖，问：“你在刻意忽视我吗？”
Seth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说：“抱歉，我只是一直在想我俩之间的事。”
“什么意思？”
“我们其实并没有长时间相处，我不该像之前那样说‘不值得信任’之类的话，因为我们需要更多时间了解彼此，对吗？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我依然很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Patryk，我的直觉告诉我去完全相信你，但是我做不到。有些事情，你了解后一定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往坏的方面改变，你会离开、会切断联系、会放我独自一人前进。”
“你害怕，所以选择了回避？”他从货架上拿下洗面乳和护肤品套装，问萨缪尔：“只有这个牌子的，要吗？”
是波兰本土的牌子，萨缪尔听说过，总体评论不错，是个很实惠的套装，但是他买得太多了吧。她说：“小包装的就够，你是准备送礼吗？”
“嗯，送礼，送给你的。”他顺手拿了牙膏牙刷。
“等等，我们刚才在说正经事呢，你干嘛要跟我讨论护肤品……”
“好吧，小姑娘，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刻意回避？”
“我可没有。你举个例子看看？”她紧张地说。
“我问你但是得不到说明的话，问十遍也没用。”他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那些药片是做什么的？别告诉我是深海鱼油。”
“……治哮喘的。”
“我能看出你有没有撒谎。”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说的话，你会瞧不起我的。”
“你看，现在你明白我说的‘刻意回避’是指什么了吧？我没有资格责怪你的做法，但是这让我难过。有些事是你不愿意与我分享的，证明你不愿意让我了解你，所以我很难过。”
“我只是……”她犹豫着，支支吾吾，“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好吧，我明白了。”他温和地说，“没关系。”
“Patryk，你肯定谈过好几次恋爱吧。”
“谈过，有次差点结婚了，但是女主角去了别的国家。对了，你要不要睫毛膏？”
“啊、你这人真是的，为什么又换话题？等等、睫毛膏？什么牌子的，兰蔻吗？波兰的药店里的东西真全。”她凑上前去，紧贴着Seth，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睫毛膏的品牌和类型。Seth闻到她的暗红色秀发上散发清爽香气。
如果今早吻了她会变成怎样？Seth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假设。
“是兰蔻的，有拉伸功能。”她依然在研究睫毛膏。Seth注意到她的脖颈侧面有一个细小的纹身，是只小巧的乌鸦，底下有一行数字：19880804。他猜测那是一个纪念日——肯定不是为了纪念他的生日——他碰巧是七年前的八月四日出生的。
“你脖子上的纹身，”他开口，“那是个日期？”
萨缪尔下意识碰触纹身的位置，回答：“我的生日。”
“这可巧了，我们俩一天生日。”他从未想过和萨缪尔居然有这么多巧合：在巡演大巴前认识了她，在布拉格的艺术馆里再度邂逅，以及同一天生日。
她一脸震惊：“真的？！那我们可以不用互送生日礼物了？”
“……什么意思？”
“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一起过生日肯定要送礼物对不对？这样一来一去，送礼还礼同时进行的话，其实可以完全省略这一步骤。”
这姑娘的思路真跳跃。
晃晃睫毛膏，Seth问：“你要吗？我可以再拿个修睫毛的玩意——你管那个叫什么？”
翻了个白眼，萨缪尔说：“睫毛夹。那是夹睫毛的，不是用来修剪的。”
寻找了一番后，他拿出一个睫毛夹，问：“这个？”
萨缪尔点点头，紧接着听到Seth的“女性的东西真多……”的嘀咕，说：“我觉得你们男性也很多事，彼此彼此嘛。”
她有时笑起来会露出虎牙，可爱极了，这让她显得像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在巡演大巴前聊天时，Seth猜对了，她的确被入口的保安查了ID，保安甚至惊讶于她的面容如此年轻，这让时不时哀叹自己即将步入三十的萨缪尔心情复杂。
看着如此迷人的她，Seth必须有些克制力才能压抑住亲吻她的欲望。他承认，自己对这姑娘产生了占有欲，那是只会出现在情侣间的感情。他确定他会为了她而嫉妒、痛苦和受伤，这种感情将有增无减，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想和她在一起。
“那个……能买换洗衣服吗？”萨缪尔小心地问。
“我们马上去。”
他领着她去收银台结账，拒绝了她要为这次购物付钱的请求。之后，他们走进旁边的超市，萨缪尔抢先付了钱，然后塞给Seth揉成一团的男性短裤和袜子，含糊不清地说明：“给你的。”Seth无奈地瞧着那团衣物，说：“这个号有点大。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你肯定会自掏腰包。”她尴尬地挠挠头，嘟囔：“我哪知道你的号，又没量过……”
Seth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笑，捉弄她的心理一发不可收拾：“要我现在给你测量的机会吗？”
“你胡说什么呢！”
“抱歉，你太可爱了。”伸手拥抱她，他在他的耳畔低声道：“谢谢你，我的小姑娘。”
那个表示所属关系的词让萨缪尔在喜悦的同时忐忑，在接下来将近两小时的车程中，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的担忧并非仅限于害怕自己是否该与Seth以情侣的身份走下去。另一件让她担忧、甚至是恐惧的，是格林·克洛斯霍尔的反应。她不知道格林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逼迫自己放弃。
看她一眼，Seth问：“你在担心吗，萨缪尔？”
她温顺地点点头。
Seth握住她的手，拽过来迅速吻了下手背，说：“Nie martw si, moja maa dziewczynka.”
他说波兰语时的嗓音好听极了，萨缪尔安下心，问：“是什么意思？”
“别担心，我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