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要人 ...
-
花璟含糊道：“回禀师叔，弟子是去县中会一友人。”
吕钟阳的眸光犀利，似能穿透人心。他没过多询问，只道：“莫与凡人深交，人妖之间，一旦生出因果，代价无法预料。”
花璟低头垂眸：“谨遵师叔教诲。”
若说因果，照他这等穿越客，初来乍到，即享受玉皇庙诸多人的优待，其间的因是缘何而起？这位行事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仙，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果？
吕钟阳垂首盯住半妖的头顶，沉默半晌。终究话不投机，各干各的事儿了。花璟换一身衣服，寻到吴道官的经院。在窗外窥见他的师父正懒洋洋地打哈切，左右无人，化作一只花狐狸，轻手轻脚钻入屋内。
吴道官早有所觉。侧首瞥到榻前的狐狸，勾唇笑道：“尾巴晃得像朵花儿，徒儿想作甚？”
花璟已顾不上脸皮。他跳上软榻，拿毛茸茸的头去蹭师父的手掌。据他观察，吴道官似乎很喜欢有毛的小动物。
果然，吴道官瞧花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忍不住用手撸一把。手背被湿热柔软的舌头舔了舔，他把狐狸当猫，挠挠狐狸下巴，乐道：“你平常不让任何人摸，今儿怎转性了？”
花璟就地打了一个滚儿，瞄见师父嘴边的笑容扩大一些，又打个滚儿，然后不停地晃尾巴。
吴道官哈哈一笑：“花璟，有何求说出来吧。”
不枉他所牺牲的节操。花璟继续保持狐狸的形态，口吐人言：“师尊，徒儿想要一个人作玩伴。”
大师兄吴应卿手底下有小道童服侍。二师兄亦享有此待遇，可是他比较勤快，自己的事向来不爱假手他人。吴道官平常也有不少道童供他使唤。花璟求一个伺候与陪玩的人，似乎也有理。
可是，人与妖不能冒然同处一个屋檐下。
吴道官：“你师叔不是给你寻了一个玩伴吗？我看武松挺好，老实又勤奋。”
花璟：“二郎是个武痴，虽说力大无穷，我又不爱和他玩比谁的力气大！倒拔竹子我可不喜欢。”
“你不修炼，整日偷懒。”吴道官轻轻捏捏狐耳朵，摸着狐头继续说，“师弟那冷淡性子，让你跟他相处，的确难为你了。你看中庙里哪个道童，我即刻拨给你。”
花璟犹豫一会儿，才认真道：“师尊，他不是庙里的道童。”
吴道官一愣，想起什么，蹙眉道：“你想要的该不会是县里招宣府的小厮儿潘六儿？”
“他合我眼缘。前些天他陪我玩，我觉得他很好。”花璟晃晃尾巴，“师尊，你与王老爷交好，能否让他割爱？”
吴道官一手支头，似笑非笑：“我见过那孩子，是个惹人爱的样貌儿。狐狸一族，本性好美色。我曾见过一些狐妖迷惑凡尘俊男靓女，藏之洞府，供己玩赏。你可别有这样的毛病。”
花璟无奈：“师尊，你想太多了。我才多大年纪，藏美人能做什么。”
吴道官一指头戳中狐狸的眉心，笑道：“你人小鬼大，会做的事多了。庙里伶俐乖觉的道童那般多，你谁都没看中，偏看中别人家的心头肉。倒是好眼光。”
花璟努力瞪大眼睛，折出飞机耳，前爪子抱住师父的手，摇啊摇：“师尊，答应徒儿吧！”
吴道官看花狐狸这等卖力，哭笑不得：“也不是甚大事，为师答应你了。”
目的达成，花璟跳地上变成人，行礼告辞，才到门口，吴道官忽又将他唤回，问他：“最近师弟和你闹什么别扭了？”
别扭？这话来得甚奇。花璟可不认为他和吕钟阳的关系已好到能用‘别扭’一词。
“师尊，徒儿与师叔并无矛盾。”花璟只是对师叔敬而远之，将对方供在神坛上罢了。
吴道官瞅着他，满脸不信：“小孩子可不能撒谎。你师叔平常已是块冰，生人勿近，笑也没一个，活像别人欠他钱。你初来玉皇庙，本要你拜他为师，只因他拒绝，所以你才拜在我名下。他那手厨艺，我都没享受过几次，求他也求不来。唯独对你，他心甘情愿为你洗手做姜汤。过去我看你俩相处还有说有笑，这些天反而生分客气了。”
花璟眉头挑得老高。师父的话，好诡异。咋听咋感觉他和吕钟阳……有一腿？他师父是不是误会了？
归功于现代爆炸的信息，一瞬间花璟脑海内刷过无数念头——什么前世纠葛，今生继续纠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谁是谁的什么劫……
甩甩脑袋，花璟打开天窗说亮话：“师尊，徒儿一直纳闷，我与师叔是有何渊源吗？否则他对我的区别相待，又该作何解释？”
细细来想，吕钟阳并非一个好相与的人。
吴道官不接他的话头，只道：“你师叔做事与常人不同，你多担待他一些，他总不会害你。”
没解释相当于默认。
花璟见好就收，没继续刨根问底，点点头对师父的话不置可否。
****
正如花璟所料，高深莫测的吴道官出面，王招宣忍痛割爱，教人来传话说，潘六儿三日后送到。
未免夜长梦多，招宣府内那对寡廉鲜耻、好色烂淫的夫妻最后关头下狠手糟蹋人，花璟多长个心眼，向吴应卿要了些于人体无害但能使人嗜睡浑身无力、提不起劲儿做任何事的药，悄悄混在两人的饭菜里。
三日风平浪静，直到双脚真真切切踏入玉皇庙，潘六儿才从如梦似幻的感觉中清醒，终于接受他脱离丑恶招宣府的天大惊喜！
招宣府管事将他领到吴道官跟前见礼，之后吴应春带他去后山竹舍。沿路景色因此前来过几次，熟悉且令他激动。不想一腔难以遏制的兴奋，在一人突地从路旁闪出后，犹若火遇冰水，刹然熄灭。
“六儿。”吴应卿鬓角簪朵山花，眉眼多情，风骚无限。他风流缱绻的嗓音玩味地说：“好久不见，甚是思念。”
潘六儿猛地忆起去年他伴母入玉皇庙拜神，因腹中饥饿难耐，循着庙中厨房飘出的食物香味儿，一路摸索，途中遇见这个笑得不怀好意的年轻道士，动手动脚，吓得他拔腿而逃，最终撞到花璟……结下一段温暖的缘分。
如今他入玉皇庙，眼前人观衣着必然是花璟的师兄。抿了抿唇，心知不能无礼，他躬身作揖。
吴应春在两人间看个来回，一把拉住大师兄，嗔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师兄你别闹，行么？”
吴应卿勾唇坏笑，用扇尖儿挑起师弟的下巴，正要说些下流不正经的话，背后突地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潘六儿听得这话，两眼一亮，从吴应春身后探出头，伸长脖子去看：“花小师父！”
花璟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大师兄，几步跨过来，拉住潘六儿，回头打个招呼：“多谢二师兄把我的玩伴送来，你和大师兄慢慢说话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原地还面对面的俩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吴应卿笑道：“不行，我也得去凑凑热闹，难得的一个美人，不能被小师弟独占了——”
抬脚要跟上，吴应春连忙拽住他：“师兄——”
吴应卿回手摸摸师弟的脸颊，哄道：“你且去忙你自己的事，等有空了我再好好疼你——”
吴应春脸一黑，一改往日的善解人意、合气好说话，冷笑着讥讽道：“那是小师弟的人，大师兄你也只能看看罢了，敢动一根手指，当心小师弟告到师尊面前，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
花璟跑远了，自然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正在吵架。他拉着潘六儿一直跑到竹舍自己的卧房门前，指着隔壁的一间较小的屋子，说：“六儿，以后你便住这里吧。”
潘六儿推门进去，并不上招宣府的奢华精致，却别有一番素雅风格——竹床，青纱帐，棉被，布枕，一桌，一椅，一箱柜……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竹香，他深吸一口气，对花璟笑得十分灿烂：“很好……我很喜欢。”
花璟有心要哄少年开心，拉着人到自己屋内，拿出些果子点心，并把一摞衣裤鞋袜交给潘六儿。
“你安安心心在此住着，不用干什么活。你若愿意，我求师尊帮你找个先生，教你读书学做文章，以后考取功名出身，博个似锦前程。”
北宋年间，当个来路正经的文官，很受人尊敬。原著里别看西门庆通过贿赂蔡太师当了个提刑官，之后人脉网络延伸开去，显得手中权势很大。实际上他身陷局中，自己也曾说因他的官来路不正，知道缘由且自诩读书科考博得功名官职的人都不怎么尊重他。
花璟是半妖，寿命非常人可比，而且他身上变数太多，对潘六儿的安排他只能尽可能的思虑周到了。
“我还想给你找个枪棒师父，你跟着学些拳脚功夫，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自保……”
潘六儿听了，握住花璟的手，定定瞧着他问：“小师父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跟小师父只见过两面，你便为我如此费心，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花璟猛然领悟——
也是，明面上，他和潘六儿应该属于不太熟的人。这孩子竟如此敏感，他的态度稍稍热情一些，就能察知许多。
潘六儿见他不言不语，垂头低低道：“小师父，你不必可怜我。我不求多大的尊荣和富贵，只想一直做个服侍你的道童，便心满意足了。”
花璟原本想给潘六儿一个生活的奔头儿，免得整日放不下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成想对方的心愿那般简单。
“不着急——”花璟拍拍潘六儿的头，“我求师尊讨了你来，不是让你做我的仆人。你不必拘束，需要什么尽管提……”
潘六儿望着花璟的微笑，忽然做出一个出乎人意料的的动作——此时他坐在一张椅子里，花璟站在他跟前，他伸手抱住小道士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腰腹上，十分温顺地轻轻说：“我都听你的……”
花璟垂首凝望少年写满快乐的侧脸，微微蹙眉，到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话说，潘六儿比他的年龄大几岁，按照古代人早熟的思想，兼这些日子王招宣等人强行给潘六儿灌输的各种黄暴认知……潘六儿对他的亲近，应该没问题吧？
花璟希望自己自恋多想。他可不愿看到才把潘六儿从一个坑里拉出，转头又亲手将人推入一个注定没结果的坑里。
少年的性子，倔强敏感，这种人若得一人同甘共苦、白首不相离，必回报之同样的感情，若求不得或遇人不淑，怕是会疯魔。
原著里只讲肉|欲的潘金莲，虽然火辣美丽，鲜活，令人又爱又恨，可遇人不淑，西门庆一死，她便像朵迅速失去生机的花——潘金莲需要人宠爱，越得宠，越漂亮又活力！
在她嫁给西门庆做妾的短短几年中，嫉妒和占有欲，把她折磨成一个杀手。
花璟心底叹口气，抚上潘六儿的头。如今这孩子还算一张白纸，且是个带把儿的，好好教导，肯定比潘金莲过的日子幸福百倍！
****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要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