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妖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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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来的雨下个不停，明明该早春绵绵雨，却有炎夏暴雨的威势。
一行人初时还未觉有异，渐渐有人感到古怪了。武松站在屋檐下探头望了一眼浓云汇聚翻涌的天空，低头瞅瞅门前阳沟里淌得甚急的雨水，转身对众人说：“照恁样下去，黄泥墙怕是很快会被雨水泡软。”
这处农家，恰恰处在地势较低的凹子里。四周山坡碗一般拱卫茅草屋。
大少爷西门庆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懂得出门在外的常识，闻言反驳道：“这雨势的确大，可这月份又非六七月，武二，你可别危言耸听，吓到老人家。”
那对老夫妇正焦急地满地乱转。
花璟见了，就问：“老人家，缘何如此忧心？”话出口，他猛然醒悟，四下里一扫，皱眉继续道，“怎不见二位老人家的小孙子？”
适才老夫妇自我介绍家中人口，没见那十二三的小孙子，他还以为那孩子是在他处。
老汉儿愁眉苦脸道：“小孩子贪玩，今早出去便没见人影儿，原本老汉见这雨来势虽急，料想早春哪来的暴雨，也就安心，只等孩子自个儿回来，可现在……”
老婆子哀哀地哭道：“我和老头子腿脚不便，有心出去寻找，又难于下雨天路滑，山中道路崎岖，实在寸步难行……”
花璟一路行来，自然明白这四周人烟稀少，小孩没回家，避雨只能拣荒野里有遮挡的地儿，比如大树底下，山洞子。
武松见这家人热情好客，本身又是个见不得弱老幼子有难的性子，看这光景，立刻挺身而出，大声道：“老丈，莫心急，我去帮你找！”
说罢，便看向西门庆，后者一愣，对上二老殷切期盼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允了自己那古道热肠的临时护卫去行侠仗义。
一旁的吴应卿忽然也道：“二郎既已去了，我这么堂堂七尺男儿，冷样旁观似乎说不过，这样，我也去——”
回头他对花璟嘱咐：“小师弟，你自己好好在这儿带着，莫要乱跑——”
花璟来不及阻拦，那两人长腿一迈，几下就消失在雨幕中。
老夫妇见有人帮他们，待余下三人更加殷勤了。花璟心神不宁，忽而老汉拄着拐杖往屋后走，不一会儿笑容满面地抱着一个黑色小陶罐颤颤巍巍走回。
小陶罐子被密封得十分严实。老汉道：“山野之中，没什么好物来感谢你们，方才想起一物或能勉强供你们享用——”
他解掉绑封口草纸的草绳，才将那纸掀开一点点，就有一股子馥郁甜香飘出。
西门庆最爱尝试新鲜玩意儿，他深吸一口，略略有些陶醉地问：“这是何物？”
老汉道：“我养了些野蜂，花开时节它们采花酿蜜，我割了一些存着一来冲水喝滋养身体，二来卖予过路人赚些小钱。我听人说，这山中野蜂酿的蜜，城里人最稀罕了。我看你们衣着光鲜，想来也就此物能合你们口味……”
西门庆闻到那香味，口中便津唾泛滥。安童忙不迭地用汤匙舀了一大勺，浇在一张煎饼上，裹了些肉脯，卷好递给主子。
花璟伸筷头啪的一声敲于安童手背，后者哎唷一声，饼就掉桌面了。
主仆二人都怔怔的，拿眼瞅着花璟。后者挑眉，语气颇为责怪地道：“这是老人家辛苦收集，要拿来卖了赚点小钱盘缠度日。”
“就这点事——”西门庆从袖子里掏碎银子，“我给他就是，又没说白吃。”
老汉连忙拒绝：“使不得，使不得。老汉拿蜂蜜出来，并非图你们的钱财。”
花璟道：“拿着吧，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西门庆干脆把碎银子搁在桌角，又催安童赶紧给他弄个蘸了蜂蜜的卷饼。
花璟没动作，老汉忽又道：“我来给小郎君卷——”
眼看他去拿煎饼，花璟刷地起身去阻拦，不料动作大了些，蜂蜜坛子被扫倒摔了，香甜味儿霎时冲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那一瞬，警觉地花璟仿佛瞧见站在墙根下的粗布麻衣的老婆子面容模糊了一下，露出一张蜂脸。
花璟后背上霎时冒出了冷汗。他想要不动声色，可惜对方已沉不住气，憨厚的老汉猛地扑向近在咫尺的半妖，干枯双手已暴长为骇人利爪，蓝汪汪的指甲尖儿一看便知附有剧毒。
变故太快，花璟自顾不暇，那边老妇人双手握着一根尺把长的尖刺，跳起来，满脸狰狞扎向西门庆后背！
花璟砰的一声变成体型较小的花狐狸，老汉抓空，木凳子遭了秧，咔擦一声碎成几段。
险险避开，花璟可不敢松气。他看向西门庆，原以为这人又要血溅当场，没想那只蜂妖的尖刺才触及西门庆的后背，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屏障反弹抛出去，轰隆一声砸踏了整面黄泥墙。
安童吓得尖叫，西门庆哆嗦着要往桌底下钻。
花璟站在墙角，以狐狸的形态，口出人言道：“何方妖怪？”
老汉桀桀笑道：“小狐狸还挺贼精的，我是什么，等我抽了你的魂炼药，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了。”
那边从碎土块里爬出来的老妇人蜂头人身，吼道：“你跟他废话什么！赶紧抓住他！”
花璟瞥了一眼西门庆，立刻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他才踏出一步，那老汉突地惨叫一声，他扭头一瞅就见一根箭将老汉射了个对穿，对方倒地眨眼间变成了一头山狼。
蜂妖见势头不对，就想逃蹿，从窗口跳出，不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惨叫。
吴应卿很快出现在门口，手里拎了一个婴孩大小的黄绿色相间的蜜蜂，见花璟狼狈得连原形都现了，便打趣儿道：“亏你跟吕师叔学了一段日子，他那般厉害，你这般怂，真是砸了他的招牌。”
花璟：“……”
吴应卿将蜂妖和狼妖都扔到外边空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随意浇了两具死尸，便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掐了手诀，噗的一声他手心里冒出一团火，扔在尸体上，轰然火光蹿起三丈，只几息的功夫，那两具妖尸都化为了灰烬。
花璟这会儿才注意到雨已停了。
吴应卿拍了拍手，站起身瞅着花璟说：“这雨是另外一只鲤鱼精搞的，也就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孙子，我已把他杀了烧成灰烬。”
花璟听了，想对大师兄比个大拇指的点赞手势，一伸手，才发现是爪子。原地转个圈儿，现出人身，他刚要说点什么，身后骤然一声尖叫：“有妖怪——”
显然方才的一幕幕，刷新了另外两个凡人的三观。
吴应卿一副头疼无比的模样，耸了耸肩，摊摊手说：“也不知道师父有何居心，竟然让我带三个凡人外加一只除了脸什么用都没有的半妖。”
花璟无话可说。大概像他这般只能靠脸的狐狸半妖，的确很无奈。
吴应卿又拿了一小瓷瓶，将里面的药分别强行地灌入安童和西门庆嘴里。花璟从旁支声儿：“大师兄这药——”
“放心，这不是要命的毒|药。”吴应卿摸着下巴，盯住服了药正在昏睡的西门庆，“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弹开蜂妖的毒刺？”
花璟也想起方才蜂妖被弹飞的一幕。
吴应卿看了一会儿，便把西门庆翻过来面朝下，二话不说扒他的衣服。花璟看得眼跳，张嘴想说点啥，却被他的大师兄又揶揄了一句：“放心，有小师弟在我眼前，我还没饥渴到看上这种，一根棒槌万人挨的花心货色。”
花璟嘴角抽了抽，一根棒槌，这年代要有黄瓜茄子，他这大师兄是不是就会换个词儿形容了。
西门庆的上半身|裸|露出来，一个卍字红印赫然显露在二人眼前。
吴应卿伸手去摸了摸，并非后天纹身，倒像天生长的。他嘿了一声，笑道：“这纨绔子该不会是佛界的什么大能转世吧！”
花璟愣了一下，忽然之间，困扰他多日的西门庆起死回生之谜终于有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佛界大能转世这谈不上。
那一世西门庆三十三岁死去那一刻，便托生于其妻吴月娘肚中，降生后取名西门孝哥儿，长到十五岁时，因避兵祸，投奔西门庆会中十友云理守处并完成早年儿女婚约。不料途中遇见普静禅师来要求吴月娘兑现十五年前许下的诺言——让他化了孝哥儿出家。
吴月娘割舍不下，普静禅师向其展示未来可能遭遇的灾厄，并点明孝哥儿乃西门庆化身，言一子出家九祖升天，只有孝哥儿出了家，方可了了一干冤孽，解脱因身为他家人而要替他还债的家人。
最终普静禅师带走了孝哥儿，并为其取法名明悟。
原著到此处很快便完结了，再没提过被普静禅师希望明悟酒色财气诸多红尘业障的西门庆究竟有没有悟。
花璟叹气，依照西门庆的性子，怕是很难悟吧。
想想一个博士级的老师面对一个冥顽不明不开窍的学生，会采用什么样的法子来修理自个儿的学生呢？
用现实碎掉此人的偏执顽固，绝对够让对方痛彻心扉，大彻大悟。花璟心道，西门庆这辈子估计会很难熬了。
吴应卿琢磨了小会儿，没个头绪，又把注意挪到花璟身上。他问：“你已拜师，身上有师父亲手刻的玉牌，等闲妖怪不敢在师父头上动土，今天这三个妖怪胆子倒大，我看他们是冲你来的，你一个小小的半妖，究竟有什么特殊，能引得他们拿命来博？”
花璟回神听这话，仔细思索了一番，想起山狼妖曾说抽他的魂来炼药，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吴应卿一直盯着他，见他这幅模样，又好奇地追问：“怎么，想到什么了？”
花璟面无表情道：“大师兄，我才跟师父师叔学习多少天？你方才是故意跟出去找人的吧，你把我和西门庆安童都当诱饵了？”
“我是把你们当诱饵了。”吴应卿半点不遮掩笑眯眯道，“你身为妖，道行不够，自己看不出，也莫怪别人。我啊，就是想看看你这只半妖有何特别。”
一出现，就获得吴道官和吕钟阳这对师兄弟的特殊照顾，无缘无故的，吴应卿这人偏偏又十分瞧不起半妖，眼瞅一个血统低贱的妖怪，那般整日在师父面前撒娇摇摆，哪里不嫉妒呢。
花璟也明白了。他问：“大师兄也是妖？”
吴应卿不答。花璟当他默认，转了话题问：“武松去哪儿了？”
“那小子指不定在哪个山凹子里游逛呢——”吴应卿嘲讽道，“听说这山中有大虫，这憨子可别撞上了做了大虫的盘中餐。”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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