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龙枝

28、28.沙场杀场(2)

　　算起来，西楼已经有整整七天没有见过龙凌了。
　　虽然龙凌对于他的半路加入并没有过问太多，可是鉴于他身份不明，即便放他进入了瀚云关，像军机府那样的要地，他也是进不去的。
　　这整整七天，他和那幸存的五名士兵一道编入了瀚云关的城防体系中，天天在城楼上站岗，郁闷地发现自己仿佛整张脸都被冷风吹皱了。
　　期间只有陶雁衡来过一次，那时候他正在当值，面对着北地的漫漫荒野傻傻站着，陶雁衡来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用不温不火的声音告诉他龙凌已经脱离了危险。
　　讨厌！为什么要说这个，我和他很熟吗？西楼忿忿地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陶雁衡却移步走下了城楼，于是那话只能憋在了心里，堵得他难受。

　　终于挨到换岗，一双腿生生站麻了，西楼走在回营地的路上，步伐有些不正常。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再没有动静，他也只好离开瀚云关，本来这次行动于他来说就是下下之选，在执行之前甚至都没有多做筹划，如今看起来，也的确失败的彻底！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就四弟那个倔强性子，叫他还能怎么办呢？
　　冷不防的，忽然有人在背后轻拍他一下，西楼下意识地抓住这只手，往前一带，将来人放倒在地上。在一声重重的闷哼之后，西楼对上了天青那张惊异的脸。
　　“你功夫真的这样好！”天青嚷嚷起来，完全不顾自己还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你居然，你居然骗我！”
　　西楼低着头扫视一圈，果然，路上的人都纷纷侧目，“你又没问过我，快起来吧，这像什么样子？”
　　天青皱着眉头站起来，面色不郁的往前走，西楼在一步开外跟着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走了许久，天青忽然回头，气鼓鼓地说。
　　“龙凌找我？”西楼趁机问道。
　　“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不会自己猜吗？”与其说天青是在生西楼的气，倒不如说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他可以容忍西楼的欺骗，但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职，居然让这个潜在的危险在龙凌身边待了这么久！
　　“其实这不是我的错。”西楼反驳，“你的确没有问过我啊。”
　　天青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闷头往前走，直到，拐进一条小巷子。
　　西楼在巷口停了停，如果是龙凌找他，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可是，没有天青，他是绝对见不到龙凌的，虽然怀疑，还是硬着头皮跟着走进了小巷。

　　走着走着，西楼忽然面上苦涩一笑，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更准确地说，是他被人包围了。
　　天青也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是……”
　　“是什么？”
　　“不用再假装，你的身份我们已经查出来了。”
　　“那，你们却待如何？”西楼这时候才真正有些怕，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如果此刻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那可真是不值当。
　　“我们不但查出了你是什么人，还查出了你为什么到主子身边来。”天青并不着急，慢吞吞地说道，“其实，你完全多此一举。本来，如果你不出现，我们根本不会怀疑那人的身份，主子待人极好的，他在主子身边待着可比你们那边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西楼被天青说的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才觉察出为什么一向自信的自己对这次行动会如此没有把握。
　　他一直都一厢情愿地认为四弟是被人关在那里的，却没有考虑过若是四弟自己心甘情愿的待在龙凌身边又当如何。关心则乱，可世上终究是没有后悔药可买。
　　可想想还是不甘心，也不能相信，“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凭什么相信你！”
　　“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不罢手！”天青满面怒色，“你的身份主子现在还不知道，不要在他跟前乱嚼舌根子，免得他烦心！”
　　“他要见我？”西楼觉得有些古怪。
　　“别乱来，你要找的的人可在我们手里！”天青摆摆手，“还有……”
　　忽然，那原本隐在暗处的身影中忽然窜出一人，瞬时点住了西楼的穴道。
　　“把这个吃了吧，等你走的时候自然会给你解药。”天青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喂到西楼的嘴里。
　　西楼被人点住了穴道，不能移动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青把药喂到自己嘴里。
　　他一向自负武功，从来都只考虑是否需要出手，而没有考虑过胜败，可这次在心烦意乱之下竟被人控制得死死的，从前树立的信心仿佛在一瞬之间被摧毁。

　　西楼怀着复杂的心情从后门踏进了瀚云关军机府，天青远远地走在前面带路。
　　“你找我？”踏进暖阁后西楼抢先开口。
　　“坐吧。”室内温暖，龙凌仅着一件月白的夹袄，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也许是因为失血，莹白的肤色竟与他手中所执的白瓷茶杯不相上下。
　　西楼在龙凌注视的目光下略微局促不安，看着桌前似是为自己准备的椅子，轻轻拉开，浅浅坐了下去。
　　“有什么事情吗？”尽管西楼拼命自持，可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带出抖意。天青说他们并没有把查出来的事情告诉龙凌，但是一坐在龙凌面前，西楼就觉得他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如果因为自己的莽撞真的害到四弟，那后果，西楼想都不敢想。
　　“没什么事情啊，只是有点想你了。”龙凌浅笑着。
　　西楼心跳漏了一拍，明明知道龙凌现在是在说瞎话，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奇怪的感觉呢？
　　“你呢，有没有想我啊，或者，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
　　“对了，一直忘了说，谢谢你。”龙凌郑重地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西楼面前，伸出手。
　　“呃？”西楼被一系列的变故弄得说不出话来，木木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标准的握手礼。
　　龙凌心里十分真诚的想说声“谢谢”，不管西楼是为了什么，刺杀那夜，他的确是救了自己的性命。也许当时的状况别人不了解，龙凌却是心下了然。
　　“我有话要说。”西楼犹豫着站起身。
　　“哦？”龙凌不着急坐下，靠着书桌边站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西楼快速地在心里整理着语言，该说什么，说多少，他完全没有想过，因为在进入这件暖阁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向龙凌坦白。
　　书桌前的两人距离极近，近得西楼几乎可以看清龙凌勾起的唇角上细细的纹路。
　　“我也想你，唔……”
　　“你想做什么？”龙凌饶有兴趣地看着西楼微红的脸，居然又来这一套，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自负于自己的魅力。
　　浅浅一吻，龙凌没有怎么样，倒是让西楼的心跳得仿佛要逃出胸腔。
　　“西楼想念王爷，求王爷成全。”
　　“有什么好处呢？”龙凌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西楼光滑的下颌。
　　“西楼愿意告诉王爷西楼的来意。”
　　“呵，你若不愿意说，何苦来这么一出，既然想说，不如来个痛快的。”龙凌稍微一用力，挣开了西楼的怀抱。
　　西楼咬了咬嘴唇，“西楼是真的钦慕王爷。”
　　“钦慕？恐怕你不止钦慕本王吧。”龙凌干脆地一甩手。
　　“西楼不知道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是你要告诉我你的来意吗，难道要本王替你说？”龙凌再次执起那只白瓷的茶杯，抬手自斟了一杯，送至唇边，“四大才子——琴棋书画，闻名不如见面啊。”
　　西楼听着龙凌似要说道要紧处，心中一阵发紧，他是如何得知的？

　　“罢了罢了，我今天也没有心听你说故事，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若如实回答我，我再免费送你一个消息。”
　　“王爷请问。”
　　“画公子，他，能说话吧？”
　　听到真相从龙凌口中说出，西楼打了个冷颤，心底寒意更甚，下意识地回答道，“是，子诚他，能说话的。”完全没有考虑龙凌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既然你这样诚恳，那本王也不小气，不过，你可听好了。”龙凌闻言勾起唇角，加深那丝总是浮着的笑意，“南召国的国主在十日前前驾崩了。”
　　“什么？！”西楼本来就心乱如麻，一听这个消息更是惊痛交加，生生退后两步。
　　“你想让他幸福吧？”龙凌看到西楼失态的样子，敛了神色。
　　西楼听了龙凌这话，“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求王爷好好对待子诚，西楼不会叫其他人知道他的消息的，也不会再与他联络了。”
　　“既然这样，你走吧。”龙凌背过身去，轻轻叹息。
　　西楼箭步冲出门外，几下之后，就连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暖阁内，那桌上白瓷盏里的残茶还袅袅地散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