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龙枝

26、26.原来是你(2)

　　清点人数，龙凌这方仅存十人，而杀手方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一个活口。
　　经过天青的检查，龙凌背部的刀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只是那横贯左肩的一道伤痕实在是恐怖异常，包扎的时候，龙凌特意将天瑞谴得远远的，才许天青剪开衣料。
　　“主子，虽然这伤口并不算深，可是恐怕那冲击的力道会伤了脏器，所以您还是好好趴着休息吧。”天青听到龙凌说等一下就要审问犯人，忍不住劝阻。
　　“天青，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难道还置之不理吗？”龙凌正说着，忽然肩上传来一阵剧痛，大声叫道，“轻点，轻点，好疼！”
　　陶雁衡正在龙凌背后帮他上药，听到他说的那句“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明明当上了将军，居然连龙凌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正在上药的手于是就控制不住地抖了一小下，“审问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既然知道疼，那就好好待着。”
　　虽然心里过意不去，可是陶雁衡仍然无法对龙凌说出什么好话，尤其在得知他是为了天瑞而挡了那一刀的前提下，不过，手上还是更加小心了。
　　“上将军，您的职责恐怕不在此吧。”恢复了那些残缺的记忆后，龙凌对陶雁衡的语气依旧。
　　“王爷的安危是臣职责所系。”陶雁衡也打起了官腔。
　　“你还知道我是王爷啊。”

　　在龙凌的强烈要求下，审问终于还是如期开始。
　　伤口已经包好了，龙凌半靠着坐在马车上，天瑞在他身后小心的扶着他，让他可以把重心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尽管这样，龙凌还是觉得疼痛得难以忍受。
　　从小到大，他几时受过这样大的罪啊，虽然小时候疯疯癫癫的像个男孩子，摔了碰了也绝不流眼泪，可这毕竟不是小伤！
　　龙凌扭了扭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轻轻叹了口气，唯一的俘虏在这时候也带到了。
　　尽管处于他人的强压之下，那俘虏仍然不愿屈服跪下，直挺挺地挣扎着，他这一举动让押着他士兵大为光火，己方伤亡如此惨重，这个阶下之囚居然还在这儿嚣张！
　　“倒是挺有骨气的嘛。”龙凌摆了摆右手，示意后面的人放开他。
　　“哼。”
　　“我问你几个问题，然后就放了你，你看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样可不好……”龙凌向后靠了靠，用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虚弱地说，“不过，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在我的手里呢。”
　　“那又怎样，大不了一死！我本来就没准备能活着回去。”
　　“既如此，为什么不提前多准备准备，然后一击成功，好活着回去呢？”看到那人开始说话，龙凌状似无心地问道。
　　“你以为我们没准备吗？谁想到，你们这队里竟然有这么多高手！”
　　龙凌闻言皱了皱眉毛，高手？不自夸地说，这队伍当中，功夫绝对在这些杀手之上的就只有三人，他自己、陶雁衡和西楼，那么，对方没想到的是哪一个呢？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埋伏的？”思考片刻后，龙凌不再纠缠，马上转换了话题。
　　“啊？”那杀手没有想到龙凌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住了。
　　“不想回答吗？”
　　“不是，不是。”听出龙凌话里的威胁，被俘的杀手即刻否认。
　　“不是就好，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有许多好办法能让人生不如死！我现在不为难你，不问你那些你不能回答的问题，不过你最好也乖乖地配合我，问完问题，我立刻放你走。”龙凌说得很肯定，带着点蛊惑人心的语气。
　　这条件的确诱人，随便回答几个问题就能离开。那杀手的心中开始动摇，虽然并不能完全相信这样的条件，可是，如果不是真的想放他，这个人何必费这么多口舌呢？
　　“我再问你一遍，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埋伏的？”
　　那杀手再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妥，告诉他又何妨，说不定真的可以放自己走呢，于是答道：“比你们早到半日而已。”
　　“你们收了多少钱？”
　　“这个，我不知道。”
　　“连收了多少钱都不知道，恐怕现在钱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吧！什么都不清楚还傻乎乎地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真是蠢的可以！”
　　“……”龙凌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那杀手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罢了罢了，我问完了，趁着现在我还清醒，你快走吧。”龙凌顿了顿，又继续道，“等下我昏过去，可就不能保证你能活着离开了。”
　　尽管有龙凌先做出的承诺，那人仿佛还是不相信只有这样就算问完了，试着跑出几步，在确定没有人抓他之后，才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
　　龙凌瞧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么样？想到什么了吗？”天瑞小声问道。
　　龙凌缩回马车里，趴在垫好的绒被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还疼吗？”
　　许久，也没有等到龙凌的回答。
　　马车的车轮“辘辘”滚动起来，他们现在必须连夜赶路，龙凌的伤口虽然已经上药，可仍然需要赶去瀚云关看大夫。
　　天瑞坐在一边守着龙凌，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就流下泪来，偷偷地瞟了一眼龙凌，发现他没有看到，于是马上悄悄拿袖子把眼泪擦干，怎奈那眼泪越擦越多，擦也擦不完，于是他干脆把头埋在膝上哭了个够。
　　“唉，躺下睡觉。”天瑞忽然感觉腰上一紧，被龙凌拉得躺了下来，“不是说了不要哭吗？”龙凌的声音轻轻的，从背后传来，仿佛一只手，安抚着天瑞的心。
　　天瑞躺在龙凌怀里不敢大动，怕牵动龙凌的伤口，可是眼泪越流越凶，从左眼流到右眼，又没进头发里，渐渐洇湿了被服。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万一龙凌真的因为他而有什么好歹，他不晓得要怎样面对自己。

　　从一开始，就是龙凌一直无条件地照顾着自己，而自己习惯了，甚至是放纵着去依赖。
　　在这一路上，虽然他万般不愿，可是龙凌还是开始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骑马，射箭，功夫，甚至还找了“天下第一公子”的西楼来教他。
　　尽管龙凌没有明说，天瑞心中也清楚龙凌是想让他独立，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因为他怕自己一旦有了独立的本事，龙凌就会离开他。
　　然而在今天，天瑞看到自己的软弱造成了怎样严重的后果。
　　看着龙凌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他后悔了，深深地后悔了。如果他的功夫和龙凌一样好，或者至少可以自保，龙凌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又或者，如果他的功夫再好一点，他甚至可以反过来保护龙凌。
　　世上偏偏没有如果。
　　那我就再哭最后一次，天瑞对自己说。

　　这一行所剩十人在龙凌所能承受的最大速度下朝着瀚云关进发，所剩的五名兵士皆是沉默不语，毕竟，昨日还与自己并驾前行的战友，今日已经却成了黄土堆里永远不会说话的冰冷躯壳，谁也无法心安理得。
　　怀揣着对死去同袍的伤怀与对自己前途的未知，这一行人终于踏入了已经被战火波及的瀚云关。
　　陶雁衡已经快马先行到达，为龙凌找大夫，所以此刻是从关上迎了出来。他身旁的马上坐了一位身着土黄色袍子的长须老者，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从南门上关，左手边最大的宅子是整座瀚云关戒备最为森严的军机要地，也是所有高级将领生活起居之处，天青驾着马车，从侧门驶进了这座宅院。

　　“天瑞少爷，王爷醒了么？”天青回头朝马车里面喊道，主子的背伤恐怕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如果现在主子还睡着，不如直接将他抬进屋里算了。
　　经天青这一喊，天瑞才醒过来，他晚上实在哭得太狠了，所以白天睡得也就格外沉，到了地方居然都没发现。
　　可是刚醒过来，天瑞就觉得龙凌有些不对，睡着的时候他只觉得龙凌怀里暖和，现在醒了才发现龙凌的身体燥热异常。
　　“王爷，王爷！”天瑞慌了神，一下子坐起来，借着天青撩起车帘的光线，他看到龙凌的眉毛因为忽然而来的疼痛皱到一处，可是却并没有因此而醒过来。
　　天青看到情况不对，三下两下爬进车里，用手试了试龙凌的额头，摸摸自己的，再摸摸龙凌的，仿佛不相信似的，心里顿时凉掉一大半。

　　“怎么了？”陶雁衡骑在马上，只看见天青忽然钻进了马车，却再没有出来，无法了解到底车里发生了什么，于是急切问道。
　　“回上将军，主子他，他正在发热！”天青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什么？”陶雁衡闻言脸色都变了。
　　谁不知道战场上许多士兵的死都是由于先受伤然后引起发热而导致的，因为这他们不知道损了多少个弟兄，龙凌这时候发热，该不会……？
　　他旁边的老者倒是不疾不徐地捋了捋胡子，拍拍他肩膀，“将军莫急，让老朽先为王爷看看吧，依将军的介绍来看，王爷的情况应该没那么糟。”
　　陶雁衡闻言使劲抿了抿嘴唇，才开口，“好。罗尚，我今日就先姑且信你一次！”
　　罗尚觉得自己简直是自找麻烦，居然自告奋勇地要为凌王诊治，可是在心底骂了自己一百遍以后，又复苦笑。不治又能怎么办呢？如果凌王真的在瀚云关除了纰漏，那个人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吧。
　　于是坐在北隆国军中第一把交椅上的罗尚将军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撩起了那架小小马车的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