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流浪恶魔，为手心的温暖驻足》关东血

32、（二十八）

　　尽管付出颇大代价，学校的一战却最终被证明只不过是调虎离山。至于天界抓走艾谢尔与艾米莉亚究竟是为了什么，路西菲尔感觉自己只要随便推理一下就能得出答案，但他懒得去思考。撒旦会为了那两个人和阿拉斯·拉姆斯奔赴险境，这种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既然如此，若撒旦要带自己一起去，头脑的工作就不归自己负责，而如果不带，自己就更没必要去思考什么了。
　　路西菲尔也知道这不应该是对“同伴”的态度。正常来说，就算不谈勇者，他至少应该关切一下艾谢尔的安全，或者因为担心撒旦而主动请缨要求一起跟去什么的。不过实际上，在撒旦轻易打败卡麦尔之后，路西菲尔就觉得担心他纯属多余；至于艾谢尔那边，他当然不希望艾谢尔死掉，不过已经有人去救，他自己也就没有了积极行动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因为懒惰而已。
　　艾谢尔在最初本来是他们的敌人——虽然这句话对魔王军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成立，对路西菲尔来说，艾谢尔却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路西菲尔是因为撒旦才会留在魔王军，如果撒旦死亡，魔王军对他就形同路人，所以他对争权夺利毫无想法，即便撒旦将艾谢尔当作继承人，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但另一方面，比起其他魔王军高级将领，路西菲尔更在意“撒旦”本人对自己的关注。只不过在魔王军这样的集团中，关注程度通常体现为重用和地位，才导致他一度对自己与艾谢尔的职责斤斤计较，好像他很是争强好胜一样，可是类似的现象在卡米奥和亚多拉马雷克身上从未发生。等到想通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并且得到了撒旦的承诺之后，他就对那些表面上的事没什么所谓了。
　　到后来，撒旦可以重用的其他人有一半死于艾米莉娅之手；而塞翁失马的是，撒旦在流落地球之后，反倒在短短半年中又加封了三个恶魔大元帅，其中正包括艾米莉娅。尽管这几个恶魔大元帅都是人类，而且还有一个怎么看都是凑数的，路西菲尔乍听这个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认真，不过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会为这种事大惊小怪了。
　　在新任的三个大元帅中，艾米莉娅·尤斯提纳是曾两度让他陷入危机的勇者，然而两次都是路西菲尔出手在先，他也没什么好怨恨的。非要说的话，他明明自恃实力强大却数度战败，倒是很想在对方不用圣剑的情况下和她战出个高下，但要说偷偷用其他手段报复她之类的阴暗想法倒是完全没有，之前的刺杀只是任务需求而已；不过既然哪边都做不到，他倒是很庆幸她没有再对自己赶尽杀绝。而等到阿拉斯·拉姆斯把撒旦和艾米莉娅认成父母，他虽然错愕，倒也没想和小孩子计较，而且因为自己也对真身为基础碎片的女婴有种亲近感，更是不愿拂了她的意，便对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采取了默默注视的态度。
　　剩下的两个人里，克蕾丝提亚·贝尔是比较冷静成熟的人，碍于身份也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至于佐佐木千穂，傻子都能看出她对撒旦有非分之想。撒旦对她的态度倒是一直没什么明显变化，路西菲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但在自己看来，从两人的寿命考虑，那种“求爱”充其量算是一只小猫在请求人类的关注和爱抚，即使得到了她想要的，等她寿终正寝，撒旦的青年时期还走不完前半。既然完全不足为虑，他也就乐得看戏。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寿命差距，自己和撒旦也是一样的。自从恢复记忆，路西菲尔就理解到，尽管已经生存了超过一万年，只要没有其他外力，自己大概还可以符合字面含义地见证许多沧海桑田。数万年后的未来和自己将是怎样，他完全想象不到；而撒旦的生命能在其中占据多少长度，则是不愿去想。
　　即便明知道会如此，路西菲尔也不想提前离开，千百年的时光毕竟算不上太短，能快活地度过总没有坏处。而且拜得知实情所赐，现在的他在看待撒旦那容易引人误会的行动习惯时，又多了几分宽容。既然不可能与撒旦共度一生，又何必非要他的身边只有自己呢？只要在撒旦的有生之年，他们的生活中还有彼此，这就足够了。在他之后，自己又无法保证不会对其他人产生类似的感觉，毕竟他的生命长度之于自己，正像佐佐木千穂的生命长度之于他一般啊。
　　路西菲尔从未肖想过什么一心一意的海誓山盟。他只是喜欢自己的身边有撒旦，并为之感到安心。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如今的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在撒旦心中拥有某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至于那个位置被世人命名为什么、还有多少其他人在其他类似的位置上，则没那么重要了。无论撒旦把“路西菲尔”当作他的什么人，他心中的那个位置上都只有自己，没有人能取代；倘若自己提前死去，那个位置将会永远留空。
　　更进一步的东西，他不是不奢求，而是基于现实的考虑，从一开始就没有兴致。他没有必要像个渺小的人类一样，非要把某些话说出口并可怜巴巴地等待着回应；即使不做这些，他依然可以安然生活在离撒旦最近的地方，任性地要求撒旦的供养和关注，并且没有必要觉得惶恐或感激。这是他花费数百年用自己的汗水和鲜血换来的，他享用得心安理得。
　　当然，这也是因为撒旦的脑袋瓜在某方面实在迟钝得很，大概至今都没有搞懂他是不是对某个（或某些）人——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恶魔还是人类——有超出一般的感情，而路西菲尔既然没有进一步的想法，也就没必要特意提点他。不过即使撒旦对其他人产生程度以上的想法，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对他们有额外的敌意。
　　但这不代表他会用同样的热情对待他们。说到底，在路西菲尔看来，这些年相处的其他人，都只是“撒旦”这个存在的附庸而已。如果撒旦强烈希望他们怎样，那其结果就会影响撒旦和自己的生活质量，因此自己也不会太反对，或许可以稍微帮帮忙，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最重要的依旧是永生的自己，他再怎么关注撒旦，也不想为了撒旦付出生命，更别提那些附庸。他是不会本末倒置的。
　　因此路西菲尔既不在意撒旦大张旗鼓去救人，又不在意自己不能去施以援手，只是会提醒撒旦不要立下FLAG，又会帮他联系上加百列而已。至于在经历了一系列混乱之后，就连被救回来的艾米莉娅也开始对撒旦态度异常，路西菲尔已经懒得吐槽了——反正撒旦的能力就是三言两语把所有人都变成友军，他早已习惯。跟各自的人生经历相比，艾米莉娅已经算是其中坚持比较久的了。

　　相较之下让他更不爽的，其实是理所当然般在地球生活起来的加百列和莱拉。虽然最近多少也能对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加百列熟视无睹，但莱拉则不同。追根溯源的话，她是造成自己被困白色房间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因为后来发生了很多还算不错的事，路西菲尔倒也不打算追究她什么。不过，若是她还想把那些自己早已抛弃的“拯救世界”之流强加到自己或撒旦头上，则另当别论。
　　好在除了莱拉和加百列这两个在魔王军中没什么发言权的人之外，魔王军驻地球部队全军（包括三个承认或不承认自己是恶魔大元帅的人类）都不想理会莱拉的请求，路西菲尔也得以理直气壮地无视她，连壁橱中的魔力也一并忽略，不思进取地安于现状，就好像这近两百年来他一直在做的一样。
　　尽管没有人给莱拉说话的机会，但她想说什么，路西菲尔大致清楚。不凑巧的是，如果说数千年前，因为另一个人对她的计划一腔热血，自己也因此愿意帮忙；那现在这个人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头，自己也就完全没必要配合她了。至于她的目的本身，曾经的自己或许还要为了生存而担忧一下圣法气的总量，而如今自己成了恶魔，人类哀鸿遍野反倒对自己有好处。考虑到自己堕天的原因，魔王军中那次事件唯一的亲历者却对她不理不睬，某种意义上可谓是她自作自受。
　　日本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路西菲尔在网络和街边宣传中也多少听到过“可持续发展”的说法。他当然知道长此以往，整个安特·伊苏拉世界都没有未来，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真要说的话，就连星球和宇宙都有寿命，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逃避了，既然在千百年内仍能平和度日，又没有其他新的作用力出现，那么宏大又麻烦的事情，他才懒得管。
　　就算地球的质点插手其中，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改变态度的必要。撒旦从１０１房间出来后，路西菲尔从楼梯上望向下方瞠目结舌的一群人，撇着嘴耸了耸肩。有的时候他不会特意去思考，但如果他愿意，路西菲尔时常能轻易摸清撒旦的用意。他们毕竟共处太久，相性良好又彼此关注，只要再稍微拿出一点注意力，不管情愿与否，都能察觉彼此的心情，就像在在地下厅室时那样。
　　撒旦同样完全没有对路西菲尔谈到有关刚才那次会谈的任何内容，只是一边闲聊着日常话题，一边自然至极地随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而路西菲尔呢，也自然至极地起身跟上撒旦的脚步，跟他一起走上楼梯进入室内，把大眼瞪小眼或者乱成一团的其他人留在院子里。
　　没错。站在撒旦背后，听着他用钥匙插进锁孔的细小声响，路西菲尔在昏暗的走廊中心想。只要撒旦还在这里，那无论是南征北战还是魔界一统，无论是人界侵攻还是蜗居日本，就都算是他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