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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董欣和王宝生 ...

  •   1

      甘来福带着王宝生、孙红军和女秘书兼俄语翻译郭培玲坐火车到省城哈尔滨参加一年一度的名优商品交易会。郭培玲就是王宝生和孙红军头一次去“来福商贸公司”见到的那个穿白色长款羽绒服的小姑娘。毕业于牡丹江外国语学院,今年才二十二岁。
      交易会现场人头攒动,全世界都到哈尔滨采购“中国制造”。来自欧洲和美国的客商不少,但最引人注目的仍是来自中东、俄罗斯和东欧国家的采购商。特别是随着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销售期临近,西方人毫不吝啬地打开钱袋子订货。
      “你好啊,亚里山大·彼得诺维奇!”甘来福张开双臂和一位胖胖的俄罗斯中年男子拥抱。
      “来福!你好啊!”亚里山大·彼得诺维奇用蹩脚的中文给甘来福一个热情的熊抱。
      “好,好,我就知道在这里一定能碰见你!”甘来福说,“听说你现在高升当上总经理了。”
      旁边站着的郭培玲赶紧翻译:“Говорят, чтоты выдвинутнадолжностьгенеральногодиректора. ”
      亚里山大·彼得诺维奇哈哈一笑说:“Нешутинадомной.”
      郭培玲:“他说别拿他开心了!”
      “哈哈,中午,马克西姆,我请你吃饭!”
      郭培玲刚想翻译,亚里山大·彼得诺维奇抢先用中文说:“懂了,中午吃马克西姆,你请客!”
      “Ты мнеоченьнравишься!”甘来福也冒出一句俄语……

      晚饭之后,王宝生过来跟甘来福打招呼说自己想出去一趟,见一见在哈尔滨的一个老乡。甘来福点头同意。
      宝生出宾馆,打车直奔苏英伦住地而去……

      2

      站在两年前曾经来过的苏英伦居住的单位宿舍门口,王宝生没有贸然敲门,而是先用手拍掉棉军大衣上的雪花。他不能确定英伦现在是否还住在这里。又深吸了一口气,宝生这才敲门:“笃笃笃!”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上身穿着红毛衣、下着灰呢子长裤,脚穿棉拖鞋,手中擎着一本厚书的短发女子出现在王宝生眼前。
      “英伦!”王宝生激动地大喊一声。
      等看清来人,苏英伦也惊喜地尖叫起来:“王宝生!”
      “哈哈,没想到吧……”王宝生心里高兴,终于又见到他的梦中情人了。
      “没想到没想到,你这是从哪来的呀……快,快进屋!”苏英伦拽着宝生胳膊,又绕到他身后,推着王宝生后背。
      “不用换鞋吧……”
      “不用,不用,快说,你怎么来哈尔滨了?”
      “唉,一言难尽啊。”王宝生一边说话一边把身上的棉大衣脱了交给英伦。
      “那就慢慢说,我先给你沏杯茶水。”
      “好!”宝生答应着,拿眼扫视了一下房间。屋里和两年前一样,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两把铺着棉垫的木椅子和一个蒙着碎花塑料布的小茶几,墙角摞着两个大皮箱,剩下的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一摞一摞书籍。
      “来,喝茶!”英伦把沏好茶水的玻璃杯递给宝生,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床头,不喝,也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瞅着王宝生,嘴里咯咯笑……
      王宝生也不说话,双手握着水杯,眼睛盯着苏英伦,怎么感觉心里热呼呼的,鼻子直犯酸呢。
      “英子,你瘦多了……”
      “没有吧,我还和从前一样……倒是你怎么看上去一脸的疲惫……我妹妹可什么都跟我说了,说你离家出走不想要她了……”
      “你们一直通信?”
      “当然,她是我妹,我是她姐,我们姐俩就没断过联系。”
      “她说我不要她了?”
      “差不多吧,大概是那么个意思。”
      “哈!这个董欣,告状都告到这来了。你看我是那样人吗?”
      “这个可不好说,人都是会变的。”
      “放心吧英子,海可枯,石可烂,我王宝生爱董欣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谅你也不敢,哈哈……说真的呢,生意做的咋样啊,不行就赶紧回去,我妹想你都快想疯了。”
      “我这次是陪一个大老板来参加贸易洽谈会的,第一天就签了一宗大合同,从俄罗斯进口十车皮化肥,我打算要两车皮,先练练手,行的话往后就多做点这方面生意。”
      “哦,有销路吗?”英伦有点担心。
      “这不过两天我就打算回农场一趟,和场领导会会面,以低于市场价出售,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你不赔了吗?”
      宝生嘿嘿一笑:“赔是赔不了,但赚得不多,毕竟是第一单生意,少赚点,全当练手。”
      “祝你成功!”
      “谢谢!英子,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苏英伦笑了笑,说:“董欣每次来信也都问这个。唉,我呀,就打算这么过了……”
      “为啥呀英子?那个赵铁军不是挺好嘛,我看你们挺般配挺合适的呀。”
      “宝生,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
      “不行!”王宝生的倔脾气上来了,话不说不痛快。“不是英子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到底为啥这样委屈自己?是不是还是因为杨依依和马晓勇的事啊?他们离婚跟你有啥关系呀,俩人过不到一起就离呗,很正常啊。哦,非得打肿脸充胖子糊弄一时是一时,俩人别别扭扭一辈子好?我看马晓勇提离婚一点错没有,这样对谁都有好处。杨依依可以再找一个比马晓勇对她更好的男人,那才是真的幸福……”
      “我……”苏英伦流泪了,“我一想到依依现在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想哭,都是我害了她……”
      “你呀,就是过不了这道坎。”宝生挠着脑袋边想边说:“英子,我说句话不知你爱听不爱听?”
      “你说吧。”
      “你有点自私……”
      “啥,我自私?”英伦一愣。“我怎么自私了?”
      “就拿我打个比方吧,呵呵,不怕董欣知道啊,其实我心里面真正喜欢的人是你——苏英伦。”
      “你没事吧你……”英伦乐了,“都多大岁数了还像小孩一样……”
      “我说的是真话,我喜欢你这一点到啥时候也改变不了。但我王宝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但凡有一点私心杂念,董欣成不了我媳妇。”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那我怎么就自私了?”
      “哎,我正想说这个。那个赵铁军今年多大了?”
      “三十二了。”
      “既然你不打算跟他结婚,他父母肯定没少给他介绍对象吧。”
      “介绍了好几个了……”
      “他同意了吗?”
      “没有……”
      “还是的,人家这么苦苦等你,追你差不多得有七八年了吧,啥样人啊……而你呢,只考虑自己内心感受,怎么就不替人家吴铁军想想?你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宝生,这男女结婚光水到渠成不行,也是需要一点冲动,一点激情的,目前来看,我真的一点心情没有。”
      “你不爱他?”
      “……”
      “英子我真糊涂了,莫非你心里还有别人?不会是……”
      “哈哈哈……”英伦笑弯了腰。“你真逗,想啥呢……”
      “受不了啦,受不了啦!”王宝生紧着摆手。“你的事从今往后我不管了,也管不了,没法管!”
      “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跟董欣。至于我,你说的对,是有点太自私了。也许人生本来就是这样,该妥协的时候必须要学会妥协,就像你……”
      “你就别提我了,没出息!”王宝生苦笑了一下。“我这个人呢,书读的不多,没啥太高的文化,步入社会这么多年,我就总结出一点,我们控制不了天气,但能控制脾气。我对你就没脾气,哈哈哈!对了,王伯伯他们在北京还好吧,老奶奶身体咋样啊?”
      “他们都挺好的,王伯伯现在退休在家,和我娘俩人没事逛逛公园,或者坐公交车进城玩。我娘说她把整个北京城差不多都逛遍了。还说燕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过满月的时候他们都去了……”

      3

      董欣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王宝生的家具厂看看,李春不知该管她叫老板娘还是叫嫂子。
      “小春,刚才我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咋没见小宋和老张啊,他们几个去哪了?”
      “哦,前些日子经朋友介绍,我在场部家属楼里接了点装修活儿,派去三名工人。”
      “装修?这大冬天的谁家还装修啊……”
      “给新房装修,人家急着结婚用。”李春说,给董欣倒了一杯热水。“老板不在,我只能活分点,啥来钱抓啥。”
      “唉,也只能这样了。”董欣叹了口气,接过水杯问:“那我家老爷子呢?”
      “他也去了,说是帮忙打打下手,我不让他去他偏去,这老爷子……”
      “装修能赚钱吗?”
      “能!老板娘你听我说……”
      “别,你还是叫我嫂子吧。”
      “行,嫂子,你听我说啊,这装修活咱以前可从来没干过,不是咱干不了,是咱老板以前压根就没看上这一块,光顾一门心思打家具了,其实这装修里面的学问大着哩。通过这次给我朋友装修,我总算明白了,就算我给他报了个最低价,回过头来一算,我还是赚了这个数……”
      “多少?三百?”
      “三千!”
      “真的呀,你可别糊弄人家呀。”
      “没糊弄,都是实打实的料,我不能坑朋友。”
      “那你怎么赚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还是他上赶着找的我,亲手拿着报价单来的。我当时碍于情面,想都没想,直接在总价上给他往下拉了两千,谁成想就这样我还是赚了,你说现在这装修市场有多混乱。”
      “是么,那照你这么说咱往后可以多接点装修活啊,别学你王哥,他这人太死性,就知道一条道跑到黑。”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家具这块也不扔,只要有定单还继续做。另外,我想在家装行业多下下功夫。现在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也开始注重居住环境了,咱们家具厂牌子硬,谁家装修不图个心里踏实,路边的野装修队根本不是咱们对手,同样的价格,客户绝对用咱们不用他们。”
      “行,小春,你这个想法很好。别的不说,我和你王哥现在住的楼房就是老张和小宋他们给装的,我的好些同事看过后都羡慕呢,想让你王哥给帮忙装,他还不乐意干。现在你就把它做起来,只要口碑好,一传十,十传百,场部这么些个楼房,可够咱忙乎一阵子哩。”
      “好,既然嫂子这么支持我,我一定好好干!趁现在天冷,还没到真正的装修季节,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多学习学习,把这里面的学问摸清吃透。我有一个预感,等明年‘五一’一过,肯定迎来一大波装修热潮,您就瞧好吧!”
      “那就这么的,你学习吧,我先走了。”
      “嫂子……”
      “嗯?”
      “老板不在,家里有啥力气活您干不了的就言语一声。”
      “知道了,少不了麻烦你们。”董欣笑着说,出门推起自行车。
      李春想起什么,追出屋来喊:“嫂子,那啥,家里煤气还有吗?”
      “哟,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昨天就没了……”
      “那你不早说,走,我帮你换去!”

      4

      四连队部门前的操场上。
      “咚咚锵,咚咚锵!”
      秧歌队开始进入彩排阶段,服装道具全用上了,和正式比赛差不了多少。
      马晓勇脚伤痊愈,但是不敢再踩高跷,站在边上跟着打小锣“锵锵锵锵……”敲得脑门直冒汗。
      董欣骑着自行车从场部来四连看婆婆,见家里没人,寻着锣鼓声一路走来,夹在人堆里,伸着脖子往里看……
      跑旱驴的王凤香在队伍里撒欢尥蹶子,左右逢源,引得众人齐声叫好……
      董欣也被婆婆诙谐幽默的表演逗笑得直捂嘴,心说,俺这个娘嗳,她可真敢耍。
      转了一圈,秧歌队从董欣眼前经过,八九个踩高跷的小伙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迎着董欣走过来了……
      “好,好,好!”董欣不由自主地拍手叫好。
      王凤香正耍在兴头上,一眼看见儿媳妇,嘴里“哎哟”了一声,脚底拌蒜,“扑嗵”摔倒了,驴头戳到旱船上,划旱船的人猝不及防,被驴顶得“腾腾腾”倒退好几步,后面扭秧歌的人不明就里,还一个劲往前冲呢,结果两下一撞,中间的队伍就乱成了一锅粥……
      “咋回事啊?怎么都停了?”敲鼓的喊。
      “没事!”有人大声回话,“驴婆婆看见儿媳妇来太激动了,想来个飞毛腿,结果没飞起来,摔倒了!”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全往董欣这边瞅……
      看得董欣面红耳赤,羞臊得不行。
      “小欣,你咋来了?”穿红挂绿的顾萍萍跑过来握紧董欣双手。
      “来看看我婆婆。”董欣说,脸上仍是难掩羞色,“你们扭得真好……”
      顾萍萍说:“都练了好多天了,咋样,你也上来扭扭吧。”
      董欣吓得身子直往后缩,“不行,我可不行……”
      “咋不行,你是四连媳妇,也算咱四连人呢,上来吧,来吧!”顾萍萍使劲拽董欣,董欣死活不上场,最后顾萍萍也不扭了,在边上陪董欣看热闹……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随着锣鼓点重新敲响,高跷秧歌又扭起来了……
      王凤香在队伍里不住地冲儿媳妇做鬼脸,董欣和顾萍萍拼命鼓掌叫好……
      马晓勇左手拎锣,右手握槌,敲得更起劲了……
      排练结束,王凤香和儿媳妇一边往家走,一边说着话。
      “妈,这段时间光忙乎工作了,也没得空过来看您。”董欣推着自行车内疚地说。
      “妈知道你忙,又要上班,还要操心厂子的事,也怪难为你的。妈啥事没有,刚才你不是也都看见了,我呀吃完饭就过来和大伙在一起玩耍,整天乐乐喝喝的,你就放心吧。”
      “那也得小心点,毕竟年纪不饶人,冷天巴地的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妈知道了。那啥,宝生没说啥时候回来呀?”
      “没说……”
      “这孩子,看等他回来我不好好说说他,哪有这样的,想一出是一出,真是气死我了……”
      “妈,天越来越冷了,您就让我爸回来住吧,家具厂有李春盯着,暂时还没啥大事。”
      “我可没说不让他回来住,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那我有啥辙?”别提刘立本,一提刘立本王凤香就起急,她现在是死活看不上这个山东老木匠了。
      “那也不是长事啊,您总自己在家,我们能不掂记吗?回头我告诉我爸,就说您让他回来住,行吗?”
      “随便吧,他爱回来不回来,他不回来更好,我自己多消停啊。”

      5

      场部家属楼一户人家里,刘立本和几名装修工人正在紧张而忙碌地埋头干活。
      老张和刘立本两人在卧室里包暖气、门窗,小宋和另外一个木工在给客厅做灯池子,打龙骨。中午的时候,李春来了,手里拎着盒饭。“大家辛苦了,宫保鸡丁盖饭来了,大伙快趁热吃吧!”四个人扔下手里的活儿,聚拢过来开始吃饭,李春也跟着一起吃。刘立本吃着吃着咳嗽起来,李春说:“老爷子您慢点。”刘立本嘿嘿一笑:“不碍事,这菜忒辣。”旁边的小宋说:“这还辣,你信不信,我眼睛里可以放辣椒?”刘立本伸手拍了小宋头一下:“你个小湖南!娶个堂客像辣椒!”李春说:“那才有味呢!”“哈哈哈……”老张说:“剩下的乳胶漆不多了。”李春说:“下午我从厂里拎一桶漆过来,一桶够吗?”“够了,再带点两点五平方的铜芯线,先来三十米吧。”李春说:“这可是咱们接的第一个装修工程,大伙上上心,把活儿干得漂亮点,让他挑不出毛病。”“放心吧,没问题!”说着说着,刘立本又咳嗽起来。李春说:“老爷子你不能再这么干了,赶紧回家吧,屋里通风不好,万一病了咋整啊。”张木匠也说:“是啊老爷子,我们几个干活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这就走吧。”刘立本说:“我有啥可不放心的,不就寻思多一个人手能快点嘛。”李春说:“快慢不差你一个人,别固执了,赶紧走!”刘立本白了李春一眼:“我就不走!”端着盒饭上一边吃去了。小宋说:“就让他在这吧,老爷子干活挺细致的。”李春无奈摇头:“唉……”

      6

      北京市劳改五处一行五人开完上午党委会,在场党委书记刘鹏举陪同下,走出办公大楼,一路上东张西望,比比划划,朝场部小灰楼招待所方向缓步走来。
      “来了,来了!”门口望风的女服务员刘翠萍往里传话。
      躲在招待所大门里面的林强和董欣赶紧整了整衣冠,出门迎接。
      “站好了,都站好了!”林强吩咐,自己挺胸抬头地站在大门左边。
      刘翠萍和董欣不敢怠慢,在大门右侧立立整整地站好。
      刘鹏举带着北京来的客人走近了,林强带头喊:“首长好!”
      刘翠萍、董欣:“首长好!”
      “好,好,好!”北京来的客人们面带微笑地跟林强和小刘小董一一握手:“辛苦了,大家辛苦了!”
      “首长辛苦,首长辛苦!”
      等把客人们安顿好,吃饱喝足,首长各自进入三楼高间,开始午睡了,刘翠萍和董欣这才长长松了口气,静静地呆在大堂里随时准备听候调遣。
      林强也如释重负,回到他二楼办公室,摘下警帽,拎起暖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要喝,刘鹏举推门走了进来……
      “刘书记……”林强赶紧放下水杯,立正站好。
      刘鹏举冲他摆摆手说:“小林哪,杨登伦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杨连长好像伤的不轻……”
      “是啊,腰部以下目前还没有知觉。场里决定把杨登伦同志从加格达奇接回齐齐哈尔继续接受治疗。回头你跟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一,要安排专人专车负责接站并协助办理杨的入院手续;二,杨登伦爱人及其亲属探视其间的所有吃住行,办事处都要负责接待好。”
      “是,我明天就亲自去驻齐办,亲自去接站,请书记放心。”
      “嗯。”
      “杨书记,我们非得这样吗?年年都要组织连队上山,采伐连的同志太苦了……”
      “唉,没办法呀,计划经济。我们一天不上山就没有办法给老百姓盖房子。我们年年上山,年年出事故,每次拿到那些上山人员的名单,我心里就难过,不忍心在上面签字。”

      这里所说的组织连队上山,指的是从一九七零年开始,每年一到冬天,林河农场就要从下面各生产连队抽出一部分年青职工,组成一个几百人的采伐大队,到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伐木取材。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林河农场当时有“知青”八千,基本上是上海、北京、天津和黑龙江各两千人,当时要求这些知识青年们在农村“扎根”,在林河农场结婚成家,但是,知青要成家就要有房子,没有房子如何成家?要建房子就要有木材。无奈当时的木材、水泥、钢材都是计划供应的,没有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任何供应。为了取得计划外的木材购买指标,于是农场几乎年年组织劳力上山,为当时的大兴安岭林业局生产木材,帮助他们完成原本不能完成的生产计划。采伐连每生产一立方米木材大兴安岭林业局就会给林河农场一立方米的生产费用。一个冬天“大会战”下来,采伐连生产木材量总能达到3万多立方米,农场就能相应的得到生产总量的15%的计划外购买木材的指标,然后再去林业局购买木材。这样,林河农场在当时每年都有五千左右立方米的木材计划供应,那是相当不错的。木材指标如有多余还可以用作交换其它紧缺物资的指标。当时上山的年青人当中“知青”占据了大多数,每年都有几百人。这几百人却为林河农场两万多的民众包括八千知青的生活提供了一大保障。上山的采伐连常年在外,穿山越岭,居无定所不说,这项工作的困难和危险性更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大兴安岭的冬天是寒冷的,也是采伐木材的黄金季节。将近零下四十度的气温真的是滴水成冰,小风刮在脸上就像用小刀割一样。采伐点里那些住在帐篷里的各连队战友,辛劳了一天,晚上睡在离地40多公分高的,用小松木杆搭的大炕上,铺上一些干草,可地上还冻着冰呢。为了御寒有人把塑料布盖在被上防止热气流失,第二天早上被都湿了。每一次采伐大会战都有农场的汽车队参加,每次上山大会战都要上十多辆解放牌汽车,有时还要上工具车。参加采伐大会战各农业连、水利连都要上三、四台东方红拖拉机。各次上山总人数在500左右。1974年冬的采伐大会战对原采伐连来讲是具有转折性的一次,开始了引用林业局报废了的绞盘机、配以农场20马力的柴油机或50马力的发电机和20千瓦的电动机,开始了机械化的木材装载汽车,省却了对整棵树条人工的原木分段、归楞和装载汽车的重体力劳动。1970到1973年采伐连知青们的肩上都已经扛过几万立方米的木头,对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十八、九岁的小青年来讲,腰脊椎增生、腰肌劳损时时困扰着这一群采伐连知青。直到现在这些增生与劳损还影响着他们。后来经过向林业局采伐工段的学习,终于在五连、八连和十二连首先使用了与林业局工段基本相同的采伐作业方式,原采伐连的知青成为机械装载树条的操作手。解放牌汽车装载的是整棵的树条,一车可运二十多立方米木材,此举被当地林业局视为奇迹。有一名老职工的眼睛,就是在搭帐篷时不慎被八号铁丝弹起来钩瞎的;还有一位上海知青的手臂是被绞盘机倒回来砸伤的,当时好多知青给他输血,算是在阎王爷那里抢回了一条命。另外,在深山老林里迷路的,冻伤的,电焊作业时被接崩断的螺丝帽打中眉骨的,意料不到的事故差不多每天都有。
      最近一次就是头几天,采伐连副连长杨登伦,在汽车刹车时一根木头突然从后面窜出来击中驾驶室。驾驶楼都撞扁了,杨副连长当场口鼻喷血,人事不醒,被战友们紧急送往离采伐点最近的加格达奇铁路医院,命是保住了,但下半身至今没有知觉,不得不转回齐齐哈尔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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