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红色果子

2、第 二 章

　　一整天，总共只来过十个人，有吃坏肚子的，有感冒发烧的，也有不小心被菜刀切到手指。这里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各种的小毛小病，不愿意去大医院看，大多会选择来这里，毕竟小诊所的价格便宜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天空变成了橙红色，晚霞把房间都染红了。绪方坐在桌前，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天上的云发愣。屋子外面传来各种声音，但在这间房间里却安静的听不见一点声音，如果有的话只有他自己的呼吸。

　　这么闲的状况以前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可以整日坐在窗口看着天发呆，顺便数数飞过窗前的有几只鸟。若不是身上的白色褂子，甚至连自己都感觉不出自己是医生，他低头看了看这件工作服，因为穿的时间久了，袖口有的地方快要磨破了。

　　“还真是闲的很啊。。。”他靠在椅子上伸长了腿，绷直身体把手用力的向后伸，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晃的眼睛发花，他把手挡在眼前，这种日子过的整个人都有点懒散了。

　　“嘭。”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

　　“医生，快来。”一个二十岁不到一脸孩子气的男孩扶着一个男人边走边慌张的嚷嚷。

　　绪方条件反射一样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二话不说和男孩一起把那个男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绪方”随后进来的一个男人走到他身边，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门外照进来的夕阳“这家伙的胳膊让人给弄伤了，赶紧看一看。”说着反手推上了大开的房门。

　　“好的。”绪方立刻走到伤者身边，那个人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受伤的部位是左手的前臂，解开包裹手臂的衣服，血已经把衬衫袖子给染成了深红色，似乎伤的不轻。他立即用剪刀把衬衫袖子给剪开，露出下面长长的伤口。

　　旁边的男孩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开始慢慢的往后退去。

　　“真没用，一边呆着去，别在这里碍事。”高个子男人把他推到旁边，自己站到绪方身边。“问题不大吧。”

　　“嗯。”绪方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伤口看上去大的吓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其实并不太深“刀应该是砍上去的，刀口虽大但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划开了皮肉，不算太严重，缝上就行了。”

　　说完他戴上手套，很快的为伤口作了清创处理，正在为缝合而打麻药的时候，闻到了香烟的味道，他头也不抬的说“治疗室是禁烟的，京纪你如果没事做就帮我把那边柜子里面的银色的盒子拿过来。”

　　“嘶。。。。”高个子男人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按熄扔进垃圾筒，走到柜子旁边拎出银盒子，放在绪方旁边的操作台上笑着说“柏医生真是严格。”

　　绪方也不搭话，转身打开银盒子，里面放着许多精细的器械，他找出缝合针和线，小心翼翼的开始缝合伤口。

　　他工作的时候，叫京纪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看着，角落里男孩子还蹲在地上，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看这让他心惊肉跳的画面。

　　房间里安静下来，偶尔听见衣服磨擦的声音。

　　“好了。”绪方终于抬起头剪断了线头，从抽屉里找出纱布，包好伤口并且层层叠叠裹起来，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受伤的人一直闭着眼睛，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感觉好像这些事情都不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一样。“现在没事了，静养几天，过一周时间来拆线，我会给你开一些消炎药。”绪方轻轻拍了拍伤者的肩膀。

　　那人突然睁开眼睛盯着他，一只眼珠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白色。绪方被吓了一跳，但立刻意识到那只眼睛是假眼。他冷静的看着那人说道“失血过多，补血最好的办法是输血，可惜我这里没这条件。看你的身体状况应该不错，回去好好休息，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很快就会恢复。”

　　“怎么样老雷，我说吧，做医生的胆子都大，他不会被你的眼睛吓到的。”京纪把手放在伤者的肩上用力捏了捏。

　　“嗯，确实，第一次敢这样和我对视的没几个，早知道就不用闭着眼睛怕吓着医生了。”老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活动活动了手臂。

　　“现在最好不要乱动，当然，如果伤口又开了，可以继续来找我帮你缝上。”绪方一边收拾垃圾一边说“不过我想你肯定是不想再看到我才对，没有谁喜欢经常来看医生。”

　　京纪哈哈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我们的柏医生是个人物吧，被小看了是会还击的。绪方，钱我放在桌上了。”

　　“这钱给的多了点吧。”绪方看了一眼放在桌边的钞票。

　　“拿着吧，反正我们也不会少来麻烦你。而且总是送药是养不活自己的。”说完京纪踢了一脚蹲在地上的男孩“喂，走了，还蹲在这里给我丢脸。下次柏医生有什么事照应着点，没事做就来帮忙，听见没。”

　　“知道了。”男孩看了一眼医生又扫了一眼操作台上沾满血的纱布立刻移开眼睛，三个人很快就离开了房间，诊所又恢复了平静。

　　绪方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钱，最后还是把钱塞进了口袋。打扫完诊所的卫生，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收拾了东西锁上屋门，从旁边的楼梯走上三楼，回到自己的家。

　　躺在床上，桌子上放着已经被吃光的了泡面，房间里充满了泡面特有的浓烈的调料味道。虽然有点厌倦，但这是却是最方便的填肚子的办法，只要是不麻烦的，也就懒得去改变了。

　　“一天又过去了。”绪方靠着枕头盯着电视画面，想起之前来诊所的三个人。京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本名，反正这里所有的人都这么称呼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自我介绍的。京纪在这一带开有好几间棋牌室，并且一直做着套现和借钱的事，说白了就是高利贷，并且，绪方现在所住的这幢楼的房东就是京纪。

　　绪方并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或许这和之前的耳濡目染有关，但是真正接触到现在，京纪这个男人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改变了看法，也感觉不到这里的人对他的讨厌，应该说大家甚至都挺喜欢他的。

　　而且若不是他的帮忙，自己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就在这里开了这个小诊所，虽然只是个无牌无证的黑诊所。该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不知从何时开始好人和坏人的界线就不是那么明显了，黑和白之间那模糊不清的灰色总是到处都是。

　　绪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一块黄色的水迹，形状有点像是一只奔跑中的长颈鹿。。。。管他是好人坏人，反正已经待了两年多了，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必须和这个人打交道，不少很难弄到的药都是靠他买到的。

　　那个独眼的伤者，绪方现在只能想起那只灰白色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会被人用刀砍出那么大的伤口，不过既然和京纪熟识，想来也应该干着差不多的事。京纪很照顾自己这个小诊所的生意，时不时会带着他的“同事”来这里看病，其实绪方也知道来的都是他手下的兄弟，而且他所谓的看病大多都是些皮外伤，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倒也是少数。当然这些都和绪方无关，他只是个医生，工作就是替人看病，至于来的人是谁做什么的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绪方翻了个身瞧着电视里晃来晃去的人影，忽然想起京纪身边的小男孩，看着有些眼生，估计又是京纪新收的，想到他今天见到自己替伤者治疗时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确实还只是个孩子。

　　他这时忽然感觉到些许睡意，立刻就关了电视关上灯倒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默默的想着希望今天能够睡个好觉，不要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