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传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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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
郑奕哲看完留守陆军署的副官发给他的简报，半晌没有动作。后方一切供给都还妥当，前线战况也算顺利，工作上的一切都在朝有利的方向发展，他却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想起刚才的信封，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手把它从废纸堆里抽了出来，一抖，便掉落出一张字条来。想是急着塞进去的，在角落里卷得不成样子，上面的字亦龙飞凤舞的，像某人飞扬的眼。只一句：“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①
他一直紧皱的眉间不由便漾出一抹极浅淡的笑意来，努力良久到底没压住上翘的嘴角，便也随它去。紧闭上眼眨了两眨，重抽了一张信纸细心展好铺在桌面上，想了想一字一字地写下，“待贪欢恁地怎贪欢，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只待小饮对眉山。”②待盖了私印，“贪欢”两个字又特意描粗了好几遍，这才抿着唇放松了眉眼，将纸叠了几叠放回信封里头，又叫了手下一个靠谱的兵过来，“把这封信送到扬州梨园，顾清欢顾老板手上。”
怕要辜负郑长官痴情一片，某人却大概是收不到这封情书了。早在副官的信送出去那天，他便拍马赶去了北平——倒不是千里追夫去的，革命军还没打到那么远。是他师弟前阵子来信说，生意上有事找他。
说起他这位师弟季清平，也算是位厉害人物。他只比顾清欢小两岁，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这人不像他师哥是个父不详的孤儿，要说他家之前还是京城富户，只是朝代更迭家道中落，举家逃难之际也不知怎的，便把这个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少爷给弄丢了。听师父说是六岁上被人贩子拐来扬州的，几经辗转便被赤流霞收下，战乱中与家人难以联系，便也留下来学了老生。
大概是家学渊源吧，季清平对唱戏没什么兴趣，倒是对经商一脉颇有些天赋。不过也只有跟他玩得好的顾清欢知道，若要被师父晓得他无心学戏，还不一通好打？待到他长到十七八岁时，实在不愿意登台，便想要北上寻亲，实在不行就自己做点生意。当时已经崭露头角的顾清欢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大半给他做了缠资，说好不用还了：“师哥也不白帮你，到时候这些就算是给你生意的第一笔投资，赚了可是要给我分红的。再说了，我也不能唱一辈子戏啊，以后唱不动了就去找你，咱哥俩一起做生意。”
三年多过去，他在北平早已扎稳了脚跟，又有长辈扶持，生意越做越大，与顾清欢的信件往来却也一直未断，大小账目也从未瞒他，俨然视他为第二大股东。顾清欢便也投桃报李地继续投资。拜他师弟所赐，他经商的本事倒是进步不少，这次便是去跟他商议在扬州开分号的事宜。
待生意上的事处理完了，季清平拉着他要在北平好好逛几天。两人乘车经过一处锁着的大院儿，前街人声鼎沸好生热闹，更衬得这院子荒凉。“这是什么地方？”顾清欢挺感兴趣。“好像是前清时候一个官宦世家吧，都快十年没人住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来这玩儿过，上个主人好像是姓郑一个参谋长？不过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了。有个老妈子留着看房子，去年也跑了。”
“……这么有缘？”他不由失笑。季清平疑问地看他，“嗯？”他只好笑着拍拍他手臂：“怕又得麻烦你费心了，找个稳妥人把这宅子收拾出来……它现在的主人，不巧正是是你师嫂。”
“哎。……嗯诶诶诶？”季清平差点从汽车后座上蹦起来，“师哥你什么时候办的喜事居然瞒着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别急，还没追到手呢。况且他身份特殊，你见了怕是要吓一跳……过不久他大概就要来北平了，可别怪师哥没提醒你。”顾清欢嘴角挑起神秘的微笑，信心十足地忽悠起小师弟来。
一个是人在战场心在扬州，一个是人在北平心在战场，他俩这心有灵犀地还真是不寻常。顾清欢正琢磨着想个什么招出来再在北平赖上些时日等郑奕哲来——那个别的本事没有，只会捧高踩低的郝班主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受他敲打有点忘形了，天天拿戏班的收入、老班主的恩情压他，逼他回扬州唱堂会。说到底，他还是赤流霞的当家正旦不是？
可是他这回偏偏就不想那么快回去，让他那些成天想出头的小师弟唱去吧，也别说谁没给过机会不是？就连采砚，现在在他心里也被见郑奕哲的期望比了下去，心里想起来还真有点小小的愧疚，下次来北平的时候把她一起带来吧，记得她还没拜师、师弟也没走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很玩得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传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