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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别 ...

  •   郑奕哲去国民政府述职的路上,路过乌衣巷,坐在黄包车上无意间一晃,正巧瞥见了李香君故居,心里忽的便想起顾清欢来……
      说也惭愧,他第一时想起的不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不是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也不是“嫩黄花有些蝶飞 ,新红叶无个人瞧”;却是他那句勾魂摄魄的“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和前一晚梦中解开他军装扣子的那双修长的手,那一夜疯狂。
      他蓦地便觉这初冬的天热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果然是烫的,是以更羞恼了几分。那天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他便心慌气短了好几天,都到了南京竟还做了那样的一个梦……然而他也不知在恼些什么。该恼谁?向谁恼?按说大家都是男人,做这种梦盖属正常,可是为何偏偏是他?还那般……不曾有过的激烈。更荒唐的是,自己竟还是被压的那个?他懊恼地揉着额头,想那些军国大事都去哪了,满脑子全是梦里顾清欢那张艳冶的脸,耳后温热的触感仿若真实……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放弃般叹了口气,心道,罢罢罢,这回是彻彻底底栽了。
      身为国民政府初成立时从海外学成归来的西点军校高材生,他做这个挂名的陆军署署长已经半年多了,还尚无建树,也只有扬州那帮见风使舵的商贾会恭维一声郑长官。他自己心里却是清楚,若不能在接下来的北伐中干一番大事,别说对不对得起当初任命他的大总统,就连军政部的上司那里也说不过去的。这种时候,他却满心儿女情长,怎么得了?
      可是栽了就是栽了,他从军政部走出来的时候,手捧国民革命军第十四师师长的委任状,除了期待已久终得偿所愿的欣喜以外,竟又犹豫地想起,离开扬州那日还只说出公差几天就回去,也未作什么承诺……这下别期延长,再见就难了。

      扬州,郑宅。
      这日冬阳甚暖,风带着丝丝潮气也不是刺骨的寒,老郑带着拨人打算趁主人不在家将房子拾掇一番。正收拾到后院客房这边,想起前阵子在这住着的那个糟心的主儿,禁不住头皮发麻牙发酸,心里恨恨地想,这回要不把你的东西都扔出去才怪呢!却见屋里除了原来的摆设几乎什么也没变,干净得和没住过人似的,他不由一愣——
      正这时,门房匆忙忙跑过来趴他耳边:“管家,人顾老板又来了。一个人来的,穿得倒正式,我都快认不出了……”不过还是好看,他这句还没说出来,就被瞪了一眼。老郑心说,“嘿,我老汉还没去找你麻烦呢,你倒自觉乖乖送上门儿来了噢?来就来,署长又不在,还指望谁给你撑腰来这摆什么威风呢?”便一挥手:“过去看看!我倒是第一次单独会这顾老板。”
      不等走到门口,就看见顾清欢一身羊毛西装站得笔挺,不禁开口嘲讽道:“戏子不穿戏服倒学开穿西服了……不伦不类。”不过他也只能说说了,其实就连他心里也觉得顾清欢这幅打扮确实不错,像是有点正经人的样子了,丝毫看不出风尘气,配上那张脸,倒显得锋芒毕露的——当然了,他心里芥蒂仍在,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家大少爷喜欢这人哪里,再怎么好看,不就是个戏子野画皮么?
      顾清欢就跟没听着似的,笑容纹丝未变,将手里提的礼物递过去,躬身一礼:“往日净是我来叨扰府上了,今儿我亲自来没有别的,只想请郑管家光临寒舍,我有些心里话想跟您敞开谈谈。”说着向老郑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侧身,偏头望着他,仍恭敬地微笑着。
      老郑“哼”了一声,“去就去,老汉还怕你个小蟊贼不成?”便一甩下摆大步上了黄包车。
      到了一处小院落,顾清欢亲手将老头儿搀下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这宅子刚打理好不久,您还是第一位客呢。”老郑打量着,这儿倒是和梨园不一样,清静得很,确是才住人的样子,竟也忘了抽回手来。犹疑着问道,“署长也没来过?”
      顾清欢笑了,“诳您干嘛,确实是您第一个来的。他还不知道这里呢,我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您可别告诉他。”
      老郑一听他话中对郑奕哲的熟稔又不得劲了起来,挣了一下,半冷不热地笑道,“顾老板想多了。就算您让我帮忙带话,大少爷也不见得记得您这号人呢……”
      顾清欢好脾气地笑笑,温声赔罪:“是我说错话了。——郑管家,我便叫您一声郑伯您看行吗?——我知道郑参谋长伉俪六年前不幸之后,您就是署长唯一的亲人了,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拿您当长辈看待。我从心底不希望您因为我的事和署长起争执伤身伤情。您能不能听我一句劝我是真心想和署长好好在一起……”
      “你说不想我伤心那顾老板您能不能听老汉我一句话哪,我们家大少爷上辈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这辈子要来纠缠他!”
      “您说错了,不是上辈子,就是这一世,他郑奕哲六年前救了我的命,从我一身狼狈仰头看见他从我面前走过那天起,我就发誓他要是肯要,我整个人一辈子都是他的了……”顾清欢脸上泛起温柔的神色,恳切却坚决地答道。
      老郑听得有一瞬怔愣,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可你也不能绝了郑家的香火啊!就算你是个戏子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是个男人……”
      “您也说了,在这乱世,活着就算最大的幸运了。您想趁还来得及让他给您郑家留个香火我理解,但您可是看着署长从小长大的,难道就只当他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吗?到底是香火重要,还是他自己的幸福重要?我能保证让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快乐的,只要他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便不会离开……即使这样,您还要阻拦吗?”
      “……”老郑暗叹了一声,闭眼流下一行清泪来,“罢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家人,有什么资格挡大少爷的幸福呢?只不过,对不起老爷在天之灵啊……”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任由顾清欢把他扶起来送到门外,临上车前突然猛地抓住顾清欢的手:“你……你们……是署长……”他到底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可顾清欢却已经懂了,他眯起眼笑得分外诚恳:“郑伯您放心吧,我会尽力伺候好署长的。”

      顾清欢送走老郑之后一回头,就见采砚在他院子门口蹲着,14、5岁的小姑娘还没学会梨花带雨那一套,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呜咽着什么。他好笑地走过去蹲在她前面,“怎么啦?”一会儿才听明白她带着哭腔在说“师……师父,郑署长没听到这些太可惜了呜!”
      他无奈地把采砚捞起来摸摸她脑袋, “师父又不是说给他听的……放心吧,有些事不用说,他会懂的。” 再说了,不趁他不在把外部因素解决了,回来怎么好无牵无绊地施展攻心大计呢?收拾东西离开客房,是为了要下次进主卧的啊——顾清欢心底的小人儿轻松地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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