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樱缤纷夜未央》秋之挽歌

12、※Chapter 12※

　　刺目而温暖的光，然后是深沉的暗。

　　忽然花团锦蔟在眼前绽放，才忽然醒悟自己已来到现世，一切都已没有回头的机会。

　　翻个身让自己身体在平衡中缓缓下落，这才看到四面虽然是夜，却是一片普天同庆。

　　烟花在四处散开，灯火辉煌，一百零八声钟响刚刚敲起——正是‘除夜’的当晚。

　　（在这里解释一下日本的除夜。除夜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也就是日本的新年，在一天每家都要吃荞麦，因为荞麦代表长寿，而且十二点一到，日本全国寺院都要敲钟一百零八下。要知道日本寺院之多是很恐怖的，那天的钟声自然也特别值得一听。）

　　“新年吗……？”怔忡抬头，看着各色之烟火在身边辉煌出最灿烂的一瞬，然后飘渺于空气。

　　“真是……早知道应该更早来一点啊，这样起码还可以享受一些。”闭上眼睛，梵夜央任自己在喜庆声中不断下落、下落……

　　静灵庭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追杀，婚宴，不平与忿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随着荒玉梵夜央的离开，忽然一下子全部不存在。

　　各番队又回到应在的岗位，志波绯真成为朽木夫人是理所当然，甚至连六番队再没有副队长也变成理所当然。

　　朽木白哉也仍然是朽木白哉，依旧高贵而冷漠，依旧在家宅与六番队之间有规律的游荡。

　　是的——游荡，现在对于他自己来说，只能被称做是游荡，一个没有了心的游魂，在尽自己理所当然的义务罢了。

　　甚至连回家对妻子的温柔都是那样。

　　如果一定要说改变，也只是六番队队长的行动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前一秒还在番队中，后一秒已经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静灵庭里没人知道，就在六番队队长行踪不明的时候，总有一袭白色身影来到流魂街，坐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仿似再也不愿离开。

　　那是桔梗花啊……他时常看着头顶的花枝安静的想——他喜欢，她却不喜欢的花。

　　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桔梗花，因为它太高贵、淡雅，就和自己一样……她讨厌这样高贵的桔梗花，也讨厌这样高贵的自己。

　　“我不要你变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喜欢你强迫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那是她说过的话，说的理直气壮，自己却无发反驳。

　　是的，静灵庭内共有死神及候补一千零四十八名，唯一了解自己的只有她。

　　但是了解又能如何？思念又能如何？

　　于是他又把头垂下去，安静的，背靠树而坐。

　　往事就在这样的理所当然中很快沉寂，甚至快到晚两年进入静灵庭的死神已经对荒玉梵夜央——一个被称为天才少女的人陌生到可怕。

　　直到五年后，一切都没有改变——直到一个消息由气急败坏的仆佣传到他的番队里：“绯真夫人病危！”

　　他立刻赶了回去，不是为了什么其他原因，而是单单为了绯真这个人。

　　坐在床边，紧紧握住那只苍白的手，暗责自己为什么如此不用心，竟然连她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都没发觉。

　　医疗师来的时候，那种暗自谴责的眼神自己不是看不到，只是除了漠然之外没有其他可以做。

　　而此时拉着绯真的手，却也无法再做任何事……突然很恨起自己的无能！

　　“白哉大人……”被自己握住的手紧了紧，然后很无力的安静呆在他手中。

　　“绯真。”半俯下身回应她的呼唤，看着那双已然失去光芒的蓝色双眸。

　　心中在隐隐作痛，仍是那么生疏而亲切的白哉大人啊，从来不叫自己的名字……

　　“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吧？白哉大人。”绯真问道。

　　“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淡漠的回答，却有着笃定与命令的焦急。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绯真皱起秀气的眉：“请告诉我实情！白哉大人！”

　　第一次见到绯真发脾气，白哉看着她，只能点点头：“是，你的身体现在非常差，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一定要静养。”

　　“静养吗？”绯真枯涩一笑：“其实……没什么的，我早就有过死亡的准备，这对我来说并不可怕。”

　　“绯真……”白哉想阻止她说话，现在以她的身体，就算是一口气吊不上来也会无救。

　　摇摇头，绯真反手握住他的手，突然坐起身来，双目放光。

　　看着脸色异常红润，双目有神到异常的绯真，白哉的心凉了一半——回光返照……吗？

　　“我只是有几件事放心不下，想请白哉大人帮忙。”又是那种和往常一样，请求自己的语气。

　　“只要你说，我就会做到。”根本没有考虑的回答，换来绯真一个傻气的笑容。

　　“以前有一个女孩对我说过，虽然白哉大人表面很冷漠，很高傲，也很不会照顾人，怜惜人……但是他会对你很好……我知道她说的不会错。”绯真喘了几口气，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一个……女孩？白哉的手颤了一下。是她吗？不，应该不是的，她怎么会和绯真认识……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这种类似询问遗言的问话，让白哉感觉不舒服。

　　“我有一个妹妹，但我却曾因为一念之差遗弃她……如今我知道再无相见的日子，只希望白哉大人可以代替我，好好照顾她，让她可以不必再受苦……”绯真圆睁的眼睛，因为身体无力软倒在白哉怀里，那呼吸声一次比一次停顿的长。

　　“好，我答应你，不管她在哪里我都会找到她，然后代替你，照顾她一生一世。”想也没想，白哉干脆的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承诺。

　　“谢谢你，白哉大人。”绯真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直到好一会儿，白哉将绯真小心安稳在床上，想让她休息一会儿。

　　却在回头想离开的时候，听到绯真忽然开口——

　　“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的小指上，都有一条红线牵着的，那是连接你此生唯一爱恋的红线……”

　　白哉回过头，绯真仍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话语却无疑从她口中流溢出来。

　　“我知道你的红线那头，早就牵了一个女孩，所以我多么爱你也只是徒然无功……那条红绳始终未能绑在我的小指上……”

　　知道绯真指的是什么，他除了沉默无法再有其他——可以怎么说？他根本无法否认……可又怎能残忍的承认？

　　“但是一旦系上这条线，就再也分不开了，所以白哉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才可以。”不等白哉有什么答复，绯真温柔开口：“五年来，我一直想帮助你，一直在等待着你对我说‘绯真，我要去寻找我的幸福，抱歉’。只是那短短一句话，我就可以分享白哉的幸福……”

　　白哉震惊的看着她——五年了，感受到她的温柔，她的容让，她的体贴……却从来愚蠢到没有看透她的想法。

　　“我等不到她了……但是我们曾经有过约定，所以她一定会回来，所以白哉一定要等下去，有耐心的等下去……等到那一天。”

　　绯真消瘦的轮廓，勾勒出甜甜的笑：

　　“夜央……”

　　绯真温柔的声音慢慢在整间屋子内回荡然后消失，然后就是空洞的沉默。

　　“绯真？”他走到这个让他动容的女子身边：“绯真……？”

　　没有声音，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她就这样带着希望与失落，带着来到再消失于这世间的惆怅与满足，安安静静的，永永远远的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