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乾元本纪》末烬

9、苗家失势

　　“宁远，督察院御史甄远道参奏苗义偷吃空额一事，你觉得应如何处置？”
　　御书房里，玄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奏章，一面偏着头问道。他的语气极为轻松随意，倒不像与臣子议事，更多的是像在话家常。
　　对于政事，作为将军的林铭始终坚持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因此将头埋得更低，沉声道：“末将是习武之人，不敢妄议朝政。”
　　“你呀，让朕说什么好。”
　　每次听到林铭这种万事不管的话玄凌就恨得牙痒痒，明明他已经很明确地表示要倚重他了，可他总是固执地要命。玄凌很多次都想问他，朕难道这么像滥杀忠良的昏君？你就这么惜命？
　　可每次话到嘴边，玄凌又想到暗卫说起这人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的模样，想到接风宴那日他铠甲上未褪的血迹，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林铭，整个朝堂也就只有你敢这般。”玄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手中的奏章硬塞给他，“朕闭上眼睛，就当没看见。”
　　林铭一时无语，手中的奏章仿佛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再看玄凌，却当真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假寐，似乎仍带着些许稚气。他忽然想起，这位皇帝也不过十五岁，还是个未冠少年。
　　“宁远，朕的脸比奏章好看么？”
　　林铭一惊，却见玄凌并未睁眼，仿佛只是梦中呓语一般。他下意识地又想告罪，却又听见少年清泠泠的声线：“赶紧看，别说些有的没的。”
　　“这……末将遵旨。”林铭翻开奏章，略读着上面的字迹。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军中将领偷吃空额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只是甄远道还顺便参了苗义几笔谋害同僚、私结党羽之罪，共计二十六款，加起来足够灭他九族了。
　　甄远道是玄凌一手扶持起来的，他要参奏苗义，林铭不信玄凌不知情。现今玄凌与其说是询问他的意思，不如说是试探他。
　　“陛下，”林铭终于斟酌好了用词，沉吟道：“甄御史所奏俱有证据，只怕是确凿无疑。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苗义深居高位却有负圣恩，皇上自当秉公处理。”
　　“不过？”玄凌忽然笑着反问。
　　“不过？”
　　见林铭不解其意，后者遂睁开眼与他对视，凤眸微微眯起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这般谨慎的人，绝对不会直接说出答案，必定还留有后手。而朕，要听全部。”
　　林铭一时语塞，虽然他明知道玄凌一语中的，但这种轻易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是，陛下。”林铭续道，“不过紧以此问罪苗义，只怕他手下的将领不会同意。皇上不若借由甘相之手，问罪苗义，并言明揭发苗义罪证者封赏，知情不报者同罪，想必会有不少人为陛下分忧。”
　　“这只能达成一半。”玄凌打断他的话，“如果那些素与苗义亲厚的将领孤注一掷，凭苗家军的战力，你手下的御林军能阻挡几时。”
　　“此仅为其一耳。苗义手下也不都是他所重用之人，总有几个不得青眼的。圣意最是难料，皇上若是派人放出消息，来个虚虚实实，不怕他们不窝里反。”
　　“然后呢？”
　　“苗义野心有余，城府不足，最是疑心重，到时更是草木皆兵。他手下之人恐怕是要寒心了。”
　　“很好。”
　　玄凌展开一卷空白的明黄圣旨，面上已换了难得正经的神情，仿佛又恢复了那个天纵英才的帝王，林铭不由得看得呆了。
　　“看什么，磨墨。”
　　玄凌不悦地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林铭骤然回神，想也没想就上前执了御用凝香墨仔细研磨，半晌才回味过来——这不是太监的职责么？
　　不过看玄凌一握起笔就煞气外露的模样，林铭还是老实地闭嘴，只在一旁瞄上两眼。玄凌的字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这内容……居然同他方才所言别无二致！
　　林铭手一抖，一个墨点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他粗糙宽大的手掌上，晕开一道深色的墨迹。
　　“陛下，微臣适才所言……”
　　“你适才所言极好。”玄凌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一边盖上玉玺，一边道：“你就是我大周的良心。你若错了，那只能说明是朕错了。你记住，朕可是要做明君的人，不能犯错。”
　　愕然，转瞬又是恍然。
　　“唉，怎么这样不小心？”
　　玄凌一眼望见林铭手背上的墨迹，不禁吐槽：他一个现代人都会磨墨，偏这个木讷到极致的古代人反而连磨墨都毛手毛脚的。先是无奈的笑笑，顺手从腰上抽出一条明黄色的汗巾子，微微沾了些用来稀释墨汁的水，轻轻擦拭。
　　“皇上！”林铭大惊失色，想要抽回手却被玄凌强硬地按住。按说他的力气比玄凌大的多，单说玄凌的手白皙瘦长，骨节分明，就跟他满是老茧和刀疤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此。
　　但他不敢动。
　　他静静地站着，望向他年轻的君王。
　　林铭不知该作何感想，眼前人既然不信他，又何苦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若当真信他，又为何处处试探？

　　翌日早朝，督察院御史以偷吃空额等二十六条罪参奏大将军苗义，丞相甘文峰附议，乾元帝震怒，下令严查。
　　两日后，苗义麾下数名将领联名上奏，揭发苗义诸多罪名。苗义愤怒难当，当着百官之面殴打揭发之人，被乾元帝廷杖一百。
　　又十日后，苗义所犯罪行俱已查明，证据确凿，乾元帝下旨赐苗义自尽，苗义兄弟子侄，涉案者一律下狱，余者永不续用。府中女眷及未成年男子概不追究，其家产九成抄没国库，一成赏赐于无罪者，令其维持生计。苗家军赐名忠国军，抚远将军林震图受封二品镇军大将军，加兵部尚书，统领忠国军。
　　圣旨下达当日，苗义横剑自刎，乾元帝为之辍朝半日，赐黄金百两治丧，群臣皆称皇帝仁慈，万民有幸。
　　乾元朝武将半壁，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