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一个前传》全性向主义者

3、第二章

　　第二章

　　阿德里安走进客房的时候新上任的外交参事正靠在床头，边嘟囔着些什么边毫无礼数的如同牛饮水一般大口灌着茶水。他对林这种不会品茶的德行早已是无可奈何，偏生这家伙还得寸进尺，自己过来蹭茶水不算，还把常年待在家里的堂妹扯进来。往往前脚阿普莉尔送走上流小姐们，后脚仆人就得麻溜的收拾好后园好让这对堂兄妹进来牛饮一下午。
　　也幸亏林在大部分时间里都不参与茶会，在宴会中也鲜少动过手指“品尝”茶点，不然先别说常来参加这些宴会的绅士女士们怎么看，他自己好不容易讨得的官职就要不保。
　　林，全名林韵承，爷爷辈是纯种东方之地人，在群星璀璨的中央时代顺着移民的潮流来了西方之地并在巴蒂斯塔与洛维徳的边界定居。林和他的父母都出生于西方之地，而在战火打响后东方之地进行了自我封闭，原居民无法回去，于是也就干脆的在原地扎根。林韵承这个名字在西方之地人们的名字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却并不能否认除此之外他完美的融入了这个环境，当然，带着那颗与生俱来的东方的脑子。
　　战火打响前不久他才找到同样留在“外头”的同乡人，于是等阿德里安在首都意外的遇见这位旧识的时候，才发现他身边多了两个拖油瓶“堂弟妹”。
　　不，或许拖油瓶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才对。阿德里安看着林喝完茶水嚼完茶叶，从病怏怏的样子恢复成大爷样，默默腹诽。
　　林大爷吃茶吃饱了，总算愿意赏待了有一会的勋爵点面子：“申卡后天就走，’货物’姑且也算是出去了。还需要最后的检查吗？”
　　“就算现在出错也无法弥补了，上回那么好的运气不是天天都有的。”阿德里安道，“现在能仰赖的也只有捡到其中一部分的人不是拆分的行家，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去你的传教士堂弟那祈祷。”
　　“不，我不希望，一点也不。”林反射条件般的否认，“光是想象就让人觉得糟糕极了。我是说，我们确实是希望他们能完好的流传出去并在未来的一天重新组合在一起，但并不是现在，没错吧？”
　　“我们确实是这么希望的。”阿德里安道。
　　“好极了，就目前来说，我们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林匆忙的结束了这段对话，并强行忽略了勋爵挑起的左边眉毛，“哦，对了，殉道士小姐向’你’的下午茶时间问好。”
　　“我的回答是希望她下次不要随身带红色颜料参加下午茶，或许下次你可就不只是被迫享用梅子蛋糕而是被迫当众饮茶了。”勋爵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但他很明智的选择了顺着林的话继续。“殉道士”，也就是林的堂妹雪莉，在林成为外交参事的同时作为附属被允许了加入小姐们的下午茶时间，但显然她们相处的不太好。
　　“或许里奥听到了会很愿意前来围观的。”他又补上一刀。
　　“咳，哎，好吧。’叛徒’，我知道。”林耸肩，掰手指比划起来，“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任我，几年前的小小马车夫突然变成如今的上流人士，敌国人变成你们对外的嘴巴，是，是，我都知道。”说罢，他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转用一种俏皮的语调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完美的将我的家人避开了战争，不是吗，亲爱的迪伦侯爵？”
　　阿德里安的眉毛似乎有朝不可能的高度挑的倾向。林所做的那件事在当时的外使馆几乎是个公共的秘密，然而无论是他本人还是相关人士全部保持沉默，此时他不仅承认还把这件事当作调节空气的笑料讲出来，仿佛是立志用亲身黑历史交换面瘫破功的机会。
　　阿德里安有种想要抚平自己的眉毛的冲动，随后他结束了这一短暂的沉默：“是勋爵，米罗勋爵。”
　　“……是，是，勋爵。”林有些愣神，随即快速接口，“但是过几天你就不是了，到时候又该天天纠正我从什么’米罗勋爵’改回’迪伦侯爵’，那为什么我不能从现在叫起呢。”
　　他又一次故意的叹气，也不指望死板的现在还是勋爵的米罗先生能给出回答，于是紧接着重新展开一个话题，“我想一个月后的袭爵仪式将会十分精彩，你也知道，毕竟这是自术法禁止令以来的第一个仪式。”
　　他相信阿德里安不得不同意这一点并且为之紧张，作为支持术法禁止令派系的一份子——至少表面上是。在旧版字典里，术法的源泉能量体构筑传承，而仪式代表传承，想要把二者分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也许需要把“几乎”这两个字去掉，那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阿德里安看起来显然胸有成竹，这次挑眉的人换成了林：“嘿，你在隐瞒着什么吗？”
　　“很显然，是的。”阿德里安回道，但并没有试图解释一二。他可怜的老朋友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表现的十分受伤，看起来虚弱得像是被塞了十多个梅子蛋糕。他的大脑里仿佛有一百个自己在打滚，一百个想冲过去撬开勋爵的嘴巴，还有一百个在他心底里挠痒痒。
　　创世神在上，他绝望的想着，有一个人带着一个这么重要的秘密坐在我的对面，而我居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可惜不管他怎么肯求阿德里安也不肯说个具体，于是他只好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标志性的，毫无礼数的灌进肚。
　　接着，他从之前仆人送上来搁在一旁的包里翻出一根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短管，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平铺摊开来，一些狂野的字体飞舞在这张皱巴巴的纸上。阿德里安辨认了好一会，勉强从其中一行里认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几个不连贯的数字。
　　“在你抛弃你可怜的老朋友的时候我可是帮你发现了一件大事。”他指着上面的字说，“总之我找到了这个，时间地点完美的符合你一周前发出去的仪式请柬中提到的日期。”他想了想又道：“可能是西格弗里德家，也有可能是洛兰、亚当斯家，或者三家都有份。”
　　“或者斯沃德家。”阿德里安道。
　　“不，我猜应该不是。”林揉了揉脑袋，寻找着适合的措辞，“我想你应该没有给他们发请柬，额，我是说，你们的关系太僵了这点人人尽知。”
　　“我有发。”阿德里安回道，“而且我只是跟其中一个斯沃德关系很糟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你对所有的斯沃德的态度都很糟。”林指出。
　　“确实。”阿德里安承认的十分爽快。
　　林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他快速的回到原来的话题：“这份东西在墨洛温的几个灰色公告栏上都有贴，大约共有四五张，我全都帮你拿过来了。”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短管：“这玩笑开得太大，没那么多疯子会去刺杀一个即将上任的侯爵。”
　　“你也说了’即将上位’。”阿德里安道，“一个没了封地，又早已退出了议会，家族史里只有夸张的喧宾夺主的侯爵，对这个国家没什么太大作用。如若放着早晚为了点资源撕破脸皮，倒不如趁现在早早下手。你也知道，议会那里对我也不冷不热，虽然不是那么难得的消息，但或许已经有人拿出去卖到远方了也说不准。”
　　林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一串想法顺着这个发现在他的脑海里翻云覆雨：他手里拿着四五张这玩意，但如果本来不止这些呢？可能是六张、七张、十张、十几张甚至几十张，它们不仅只是在这个城市里，还极可能被分发到别的城市，而林就算是知道所有可能的地点也不可能把这些单子统统回收确保万无一失。一旦有哪个不长眼的疯子揭了，那么失去术法的米罗先生就像失去鸟喙和利爪的鹰一样任人宰割。他显然没有帮上任何忙，还将一个烂摊子完整的丢给了他的老朋友。这不林韵承，相当的不林韵承。
　　林现在看起来有些紧张。他阴着脸默不作声，牙齿不自觉的咬住下唇，他那经常被自黑光头大脑门的额头蒙了一层薄汗。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从床上跳起来，刚刚他随手放在附近的茶杯被震得一跳，差点和此时的林一样不雅的半个身子跌下床。
　　“咳咳，咳。”林慌慌张张的把自己又塞回床垫里，冲着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面色微变的阿德里安比划着，“我想我有，不是，我能，不是，我可以，不是，我是说，咳。”他拼命的比划着什么，却始终无法为自己的想法作出表示。
　　但至少阿德里安看起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时间不够。”
　　“够的，够的。”林继续比划着，即使无论是他还是阿德里安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比划些什么，“我有办法。”
　　“……那我就不让汉斯多安排什么了。”角色又一次互换，这回摸不着头脑的人变成了即将袭爵的勋爵，而他并没有林的厚脸皮可以腆着脸问下去，只好就此打住。
　　阿德里安不回过多询问自己的计划的反应在林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在心底里舒了口气。好不容易能秀一回自己的能力，结果非但没成功还差点失败，毫无疑问刚刚发生的事情在某种意义上对林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林干了手里的茶，然后又一次给自己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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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罗家总是追求“最”的：西方之地最广阔的领地，巴蒂斯塔最精致的城堡，整个大陆最好的术法教学分校，以及，贵族中最多的术法收藏。
　　旧版字典中曾提到，术法是将施法者四周的能量调动并由施法者支配展现出不同方式能量体的形式。它的学习则是拆分理解领悟原理再将其演绎的过程，其中由于不同人理解原理的内容不同，导致同一种术法可以有几种甚至十几二十几种不同的演绎方式。比如从空气中取水和取冰块，这两种是由同一个术法衍生出的不同演绎方式。
　　因此，即使术法由来已久，现被记载的术法依旧少的可怜。目前最大的术法典收藏馆也不过只有五十种出头，而在巴蒂斯塔，曾经拥有一间陈列着二十余种术法的图书馆。
　　而米罗勋爵待着的书房，共存有三种术法。在一种术法就能引来一批倒贴的术士的中央时代，米罗家可谓是身怀无价之宝。
　　而现下，无价之宝变成了飞来横祸。
　　阿德里安将书架下方的某一本书拉出一半，再推动这面书架的其中一边，从打开的缝隙里穿过书架，来到了原本的地下避难所，现今的术法典密藏室。
　　关于术法典，那是将术法的原理记录下来的承载体，一般情况下一种术法有十本左右的术法典为其进行记录。术法典中记载的文字大多为精灵文或者龙文，其次是与前面两者关系不错的种族或者该种族的亚种，比如精灵的亚种巫妖以及仙子。原因是这些种族是最适合吟诵术法的族群。
　　所有的术法典不存在译文，不存在副本。这就导致了大部分术士的培养需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他们需要熟读各种生涩的文字并把它们当作自己的母语一般学习，哪怕其中的一部分人根本没有见过精灵或者龙，也不知道他们的发音是否正确。阿德里安在年幼时有幸见过一面旅行中的精灵，他磕磕巴巴的与对方交流，然后在分别时得到了精灵随身携带的不知名叶子作为友谊的证明。
　　阿德里安面对着打开的新版字典稍稍的发了会呆，他的意识海沉浸在自己与术法的过往中。飘过了第一次抚摸术法典，第一次演绎术法的记忆，跨过了与不知名精灵建立可能是友谊关系的故事，最后停留在一片污浊前。
　　他猛的打了个颤，视线重新回到眼前被分门别类摆放的术法典身上。
　　术法典在经过拆分后很难重新组装，最有可能的后果就是因为术法典错误的内容或者排序导致拆分后术士的吟诵无法聚集能量，只能讨得一个惨痛的恶果。
　　自然，只吟诵残卷也是一样的道理。
　　阿德里安面前摆放着的术法典显然是被他自己拆分打乱的，这批术法典在偷偷藏进米罗家密藏室的时候他就从艾格伯特那得知了关于这批术法典的简要讲解。
　　他把手里打开的新版字典翻过一页，紧接着用双手又是抠又是掰那页纸，试图撕扯出一道缝隙。很快，纸张就被他分成两片，而被揭露出来的内页几乎被艾格伯特的笔记填满——谁知道他是怎么把整整一种术法的讲解浓缩成这么短短两页纸的。
　　阿德里安匆忙的阅读着笔记并在大脑中迅速的提取信息加以理解，同时将术法典简单的分成三垒，时不时又从这三垒中取出几本替换位置，或是变成新的一垒。
　　他的时间很有限，虽然如今的米罗家因为领地被敌国占领而不需要处理大量关于领地的事务，但由于此时的巴蒂斯塔正处于社交季和战火的夹缝之中，大大小小的节日蜂拥而至，无论是国内的贵族还是国外跑来试探口风的掌权人都会前来至少参与其中的那么一两场宴会。于是他不得不把自己埋在书房里，好为那些赖在家里准备衣着的贵族们一张张书写着富有诚意的请柬——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提到所谓米罗家精神：最“嚣张”的贵客，早在阿德里安祖辈的时候，他们就因为反客为主的特点不得不在大部分时候把宴会举行在自己家，从而逐渐导致了巴蒂斯塔早期的两派势力分割。
　　米罗家的宴会从祖辈开到现在，即使如今的米罗家已不复往日辉煌，观念却是生长在每一位成员心里的，即使是相对来说低调的阿德里安也不例外——虽然由于这个观念，仅一种术法的打乱他都要废上整整两三周，分成好几次偷偷进入这个藏书室进行打乱的工作。
　　阿德里安本来是不用这么辛苦的，在这个藏书室的入口处有一个警报用的术法刻印，这个术法连接着书房外走廊处的另一个术法刻印，只要有人触发走廊处的警报，藏书室里的人就能因为警报及时出门。
　　而如今，且不说阿德里安为了表明支持禁令拒绝了一系列术法相关等，他身边也没有这么一号能随时待在他身边可以给他当僚机的人。
　　阿德里安把自己暂时整理完的最后一册放进其中一垒术法典里，简单的活动筋骨，视线轻轻的瞄着挂在墙上的手杖。那手杖完美符合了阿德里安的审美，银蓝色的宝石缀在结实漂亮的黑色长手杖两端，一只雄鹰落在较大的那颗宝石里闪闪发光。
　　那光芒刺进了阿德里安的眼睛，化作一个想法、一股冲动埋进他的心房，深深的扎下了根。
　　阿德里安回过神来，整理了一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拉开藏书室的门规规矩矩的把自己塞回书房那把花哨的椅子上。
　　此时离他的袭爵仪式不到一个月，而离巴蒂斯塔的社交季也不过只差那么一两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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