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别恋》青梅水

3、电话

　　“喂？”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肖北里拿着手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电话那端只怕不是孟少嵘，肖北里压制住心底的慌乱，然后试探地问道：“孟经理？”

　　听筒里传来一声嗤笑。

　　“‘孟经理’？这是什么称呼，难道不该亲密一点吗？”
　　对方的声音很纤细，是个男性，咬字和发音故意捏得轻柔，迷人又诱惑。

　　肖北里皱了皱眉头：“请问你是？……”

　　“我的电话号码是18XXXXX3457，存一下吧，晚一点打给你，你要接哦。”

　　“不接。”公园的晚上也就那么几盏路灯，黑得很，肖北里埋在一片黑夜中，望着那边跳广场舞的大妈说道，“请你好好说话，又不是演电视剧，不要怪腔怪调。”

　　对方笑了起来：“你真古板，孟少嵘怎么会喜欢你？”
　　“关你什么事？”

　　肖北里气结，猛地摁下了“挂机”键。

　　接到自己男友的电话，对方一开口是个陌生人，还在这儿胡言乱语。

　　不论是谁都很难心平气和，更何况对方还知道自己跟孟少嵘的真实关系。

　　肖北里把手机捏紧，深呼吸好几次，而后将蜜桃乌龙茶的盖子拧开，喝下一口，浓厚的甜味马上充斥了整个口腔。

　　为什么不能信任孟少嵘呢？

　　肖北里又把盖子用力拧紧，开始散步，在小公园里一圈一圈的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疲惫了起来，放慢了脚步。

　　单凭电话里的人那么几句胡说八道就给人判死刑，未免太不人道。更何况电话里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同孟少嵘置气？

　　肖北里这么想着，一阵风过来，身上的汗液被吹得透凉。

　　他旁边有个小姑娘打了个喷嚏，然后捂着鼻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肖北里拿出包纸巾递给了她，小姑娘埋头说了无数声谢谢，肖北里下意识的跟了好多句“不用谢”，兵荒马乱。

　　“小哥你心情不好吗？”姑娘处理完了尴尬的鼻涕，又道了一次谢问道。
　　肖北里觉得好笑，这小姑娘看上去像是个高中生，眼睛像是闪着精光似的：“有那么明显吗？”

　　“你眉头都拧一起了。”小姑娘说道，“你买的这个茶是我爱豆代言的，开心点嘛。”
　　小姑娘前言不搭后语的，肖北里却觉得心情好多了。

　　“挺好喝的。”
　　“是吧？我也觉得。”小姑娘笑了，“我爸妈非要拖我出来散步，这天气有什么好散的啊。小哥你也快回家吧，哎哟，都感冒了。”
　　“好。”肖北里应道，“你也跟家里人说声，回去吧，早点休息。”
　　小姑娘捂着嘴巴，眼睛眯起来：“好嘞，小哥再见，啊切！再见。”

　　说完就一溜烟跑开了。

　　肖北里想到有一天他与孟少嵘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对方对他说，以后经济条件更好一些，他们就去领养一个小女孩，把小朋友照顾得像公主一样。

　　收回思绪，肖北里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回家，面对漆黑的室内，肖北里今天的精神状况却尤其的不好，他觉得肚子有一点儿微妙的疼痛，但更接近于紧张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肖北里把鞋换了，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鞋柜上，唯独手机还捏在手里。

　　他把电视打开，随便调了个台，发现在放真人秀。
　　一群人推推搡搡，嘻嘻哈哈。

　　肖北里拍拍自己的额头，认真看了一会，却没抑制住走神，再次聚精会神已经掉了很大一段，那个高个子的主持人刚刚还在跳东北秧歌，这会已经被绑起来塞在桌子底下了。

　　他关了电视，去冲了个澡，然后回床上躺着，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自己死死地盯着手机。

　　想打过去，又怕接电话的是别人。

　　肖北里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他猛地坐起，将手机拿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储存的号码，肖北里却记得清清楚楚。

　　18XXXXX3457……

　　接还是不接？

　　肖北里看着手机，它连续不断的震动着，像是消耗不完的耐心。

　　他将昏暗的床头灯关上，然后去按下了门边的按钮，白炽灯的强光落下，整个房间瞬间变得亮堂堂的。

　　觉得差不多了，肖北里深呼吸，滑动接通。

　　他下意识屏息，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说话，两边都沉默着。

　　“你动手机干嘛？”

　　反应先领先大脑，肖北里僵住了，尔后好几秒也没能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传出的声音那么熟悉，每天都在自己的耳边倾诉，说无数句家常或是情话。

　　“我看它亮了，看看嘛。”电话里传来亲吻声，“你家怎么这么冷啊，我都要冻死了。”
　　孟少嵘轻笑：“等会就热了。”

　　明明声音细微，只是温柔的呢喃，可肖北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肖北里保持着托举手机的动作，已经僵硬得疼了起来，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放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脑子已经完全真空，只有一些微弱的意识在脑门外面撞击，主人却无法将他们放进来。
　　没有知觉，世界全部陷入虚无，自己是谁，今夕何年，又该怎么办。

　　听筒里的声音越发过分起来，肖北里突然被蛰了似的骤地惊醒，手机跌在床上，他盯着通话的界面良久，直到显示出通话结束，屏幕完全黑了下去。

　　在他没听到的时候，孟少嵘有没有跟这个人说“我爱你”？

　　肖北里死死地掐着太阳穴，想找人说说话。

　　他手指颤抖得不像话，打开手机，戳了好几次才戳中通讯录的图标。房间里那张与孟少嵘缠绵过的试衣镜上，清晰地倒映出自己那张惨白的脸。

　　听筒里传来缓慢的，甚至漫长的“嘟——嘟——”声，肖北里只觉得心搅着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宝贝？”电话那头传来周瑞文的声音，“不是跟你说我要加班吗？怎么啦？”
　　肖北里握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事，要我给你送宵夜吗？”
　　“怎么？不用陪你家孟少嵘啊？”

　　肖北里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又听见了刚刚那声沾满情欲的“少嵘”。像是柔情婉转的歌谣，可是比起歌谣更动情。

　　是情人在床榻上，耳鬓厮磨时的许诺，仿佛在说地久天长。

　　“不用。”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今天在自己家睡。”

　　肖北里下意识的咬重了那个“家”字。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那些花言巧语仿佛还在耳边。

　　“那行，我想吃肉。”周瑞文回答道，“宝贝儿你快点儿，我饿死了，差点就吃泡面了！”
　　“马上。”肖北里应道，两个人又胡扯了几句，挂了电话。

　　肖北里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脚已经麻了，没有知觉。这会儿动起来，便感受到了一阵阵疼痛。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十分可笑，被头顶而来明亮的灯光照得无所遁形。

　　他想到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一个午后，乌黑的云压得低低的，让人喘不过气。

　　周瑞文到肖北里的班上来找他，拖着他拿可乐碰了个杯，然后看了一眼窗外的乌云。

　　忘记是谁提议的，两个人翘了课，跑去了周瑞文当时的男朋友朱琦家，开门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很冷漠，放他们进去，说自己是朱琦的室友，刚出差回来。然后说朱琦等会才会回来，让他们去朱琦的房间等。

　　后来发生的一切距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到现在肖北里都忘不掉当时周瑞文神情，他埋着头，捏着卧室小沙发的一角，表情阴沉又绝望。

　　后来朱琦发现卧室里的他们后，并没有一分愧疚，无耻得让人咋舌。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周瑞文拉着肖北里离开了，翻墙回学校，迷迷糊糊湿淋淋地听了一堂数学课，然后晚自习去三教的小教室喝啤酒。

　　“太他妈讨厌了。”周瑞文把易拉罐举起来，“我们不是在交往吗？骗子！”

　　他像是醉了，可是眼睛又那么亮，亮得肖北里能看到其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