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意》沐子玉

4、第四章

　　聂行出征了，大军浩浩汤汤一路西行。尔月在家茶饭不思。这天，尔月的娘亲来看望尔月，结果尔月没梳妆，没更衣，被尔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女儿家的贤良淑德都搬出来了。开始时，尔月老老实实的听着，后来，尔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娘亲的怀里，呜咽着说：“娘亲，我想夫君。”
　　尔夫人看着怀里的小女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抱着，尔月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看着娘亲平静的脸，尔月问：“娘亲，以前爹爹出公差的时候，你也想念吗？”
　　尔夫人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恩，曾经也像你这般，日里夜里惦记着。”
　　“那现在呢？”
　　“现在？......”
　　在沉默过后，尔夫人给尔月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的开头还没有尔月。尔夫人还是未出阁的大小姐。姓维，单名一个婧字，是指女子有才气的意思。维婧也确实人如其名，是当时名震一时的大才女，当时的提亲者也都是名门显贵。维家千挑万选，选中了丞相家的公子，当时的尔公子多情风流，倜傥不凡，能在众多的求亲者中脱颖而出，不乏自己老爹的缘故。
　　成亲之后，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时的尔公子，为夫人画过画像，提过小诗，送过礼物。也曾有过柔情蜜意。
　　就这样过了几年。有一年的夏天，南方水灾。当时尔公子是个小官，被选中去跟户部官员远赴南方赈灾。维婧在家也是日夜思念，寝食难安。天天盼着夫君回来。
　　月余后，尔公子回来了，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了一个姓姬的姑娘。这姬姑娘也有几分姿色，但是跟出身名门的尔夫人是没法比的。可尔公子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姬姑娘纳为了妾室。
　　外人都说，尔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妻子才名远播，沉鱼落雁，连妾室都生的很是好看。
　　可只有身处其中的尔夫人才知道，自己这妻子根本比不上妾室。
　　自从尔公子纳了姬姑娘，就再也没给过她一点的温存。只是有些时候一些例行公事的看望。
　　维婧看过一次尔公子和姬姑娘的相处的样子，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夫君其实从未爱过自己。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动作，是他们曾经从未有过的。
　　可当时已经有了尔月，维婧就看着自己的夫君每天对着别的女人恩爱有加。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惩罚了吧？
　　熬到尔月长大，熬到尔月出嫁，尔夫人看着这一生的心血长大成人，多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啊。
　　尔月也知道，家中姨娘很受宠爱，可在自己眼神中，爹爹对娘亲一直都是有礼有节的。原来，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她又开始想聂行，如果有那么一天，聂行也会这么对自己吗？
　　可是想归想，聂行远在边关，也不能给个答复。
　　第一个月，有将士回报，聂将军带兵击败了羌国的前锋，首战告捷。圣上大喜，尔月托回来复命的将士给聂行捎去了一封家书。
　　第二个月，第三个月都没有消息。
　　望穿秋水的等到第四个月，前线又有战报传来了。大军和羌国的部队已经正面交锋。我国虽然国富民强，但羌国兵强马壮，战时也各有胜负。
　　正面战场大幅度的交锋，除非一方战败投降，否则短时间内战争是不会结束了。
　　尔月还是每次都托回来的将士给聂行带去家书。只要有人带着战报回来，尔月肯定早早的等在午门外。
　　这一战，一打就是两年多。尔月一共写过二十六封家书。有长的，洋洋洒洒三四页纸。也有短的，只有一两句话的。
　　两年多后，得胜回国的大军浩浩汤汤的进了都城，百姓热情高涨，带了新鲜的瓜果，蔬菜送给英雄们。聂行作为带兵主帅之一，自然也是收到了热情的欢迎。
　　尔月一早得到大军回城的消息，激动的不得了。要不是身为聂夫人，不好出去抛头露面，尔月真是恨不得跑去城门口迎接聂行。
　　大军回到军营，主帅们进宫等着皇上的封赏，要到中午才能回家。
　　尔月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聂行回来，这两年都过去了，却在这一时半会急得不行，心里生出不知名的恐慌来。一会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一会儿站在门口张望。下人们也只当是夫人太久没见到将军。
　　晌午刚过，就有士兵前来通报。说将军已经出了皇宫，往将军府回了。这时，尔月心里的不安才渐渐散去了些。
　　聂行从大门进来的那一刻，尔月正在翘首企盼着。望见聂行的身影，尔月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是他。两年未见，他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向尔月走过来的时候，尔月都能感受到边境的风沙。
　　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尔月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只有这个怀抱能承载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聂行也紧紧的抱着尔月，悄悄的红了眼眶。
　　将军回来了，将军府里比过年还热闹。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好像加了工钱似的。这最高兴的就是尔月了，吃这饭也觉得比平时吃得香。人都说小别胜新婚，看来说的不假。
　　晚上，聂行和尔月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尔月这边就有了轻轻的呼吸声。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聂行起了身，点了蜡。借着不大明亮的烛光脱了里衣。
　　如果尔月看到伤口又要哭了。腰腹部的剑伤已经结痂，慢慢长出新肉来，有些痒。胳膊上有箭孔，被白色纱布包着，看不出伤的多深。最最骇人的是心口的一处箭伤，一看就是新伤，伤口周围的肉还泛着青黑色，一看就淬了毒。聂行缓缓的拆下纱布，给自己上药，他不想告诉尔月，不想尔月为他担心。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仗虽然打完了，可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他不想尔月卷入无端的麻烦中。
　　上好了药，聂行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把睡得正香的尔月搂进怀里，避开伤口，轻轻的环住她。这个拥抱他想念了两年，那两年里，聂行每天晚上都是在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抱着自己的小妻子，看她羞红的脸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尔月的样子在他日复一日的思念中愈发清晰，和今天，和此时怀中的她融为一体，变得清晰。聂行满足了。
　　第二天，宫里的赏赐被抬到了将军府，聂行立了大功，赏赐自然不少。谢主隆恩之后，尔月却发现聂行有些低沉。尔月担心的询问，聂行说战死的士兵大多家有老小，想将赏赐分给战死将士的家人。尔月自然没有异议，聂行每月有固定的俸银，尔月的嫁妆铺子也都经营良好，家里一切都好，最重要的是，聂行还在自己身边。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看到尔月不反对，聂行想亲自把钱送到了阵亡将士的家里。
　　尔月看着聂行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聂行怪怪的，好像有事情瞒着自己。
　　因为伤亡人数太多，连着几天，聂行都在为这事奔波。
　　尔月的第六感强烈的告诉她，聂行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这天，聂行又出去了，尔月问他去哪里？他推说去副将家里，明明昨天刚刚去过，今天又要去，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的？
　　聂行走后，尔月也出了门。去到订好的客栈里，换上了早早准备好的男装，尾随在他后面。
　　聂行确实先去了副将家，大概两刻钟后就出来了。接下来聂行往城郊的方向走去。尔月突然涌出的不安感那样的强烈，好像预感到了会看到什么，尔月不想再跟下去了，可身体却还是不死心。
　　到了城郊，聂行轻车熟路的进了一户人家，尔月看不到里面，只在外面傻傻的等着。
　　天色渐渐的暗了，聂行进去已经很久了。尔月在外面站的双腿都已经没有了知觉。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像个雕塑。
　　聂行终于出来了，尔月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一脸微笑的送聂行出来，而聂行轻声细语的让她回去休息，注意身子。
　　最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子一看就不是本朝的女子，深陷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那女子竟然是羌国人。聂行竟然和羌国女子私通，他可是羌国人的敌人啊！
　　尔月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还好回家前换回了衣服。聂行问她今天去哪了，她也只说是夫人们的聚会。
　　聂行根本想不到，尔月会跟踪他。
　　是夜，尔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向聂行问清楚，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万一聂行承认了呢？万一他真的要纳妾呢？尔月自认为无法看着自己心爱的夫君，对着别的女人温言软语。她觉得如果那样倒不如瞎了，眼不见为净。
　　尔月侧过头，看着枕边人，不知他正做着什么样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