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志之秦无炎》且纵清歌

34、三十三

　　人这一生重要的记忆能有多少，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也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却好像一直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待我们终于赶回城中见到老城主的时候，老人家依旧昏迷不醒，闻讯从一堆城中事务抽身回来的书书瞧见后头跟着的秦无炎气就不打一处来，抽出剑就要来砍，我和惊羽连忙各拦一边阻止。

　　“素问，你让开！这是我和颜烈，呸！和毒公子的恩怨，外公今日的人事不知都是拜他所赐，外公一日不醒，此仇注定我与他势不两立！”

　　“曾公子想要报仇，无炎自当奉陪，断没有躲在女子身后的道理。”都是血性男儿，此刻被书书言辞所激，自回了渝都以来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无炎此刻轻轻拨开我挡在身前的手，终于出声。

　　“书书，我们此次回来是为了救治老城主，只是救治之法此前并无成例，贸然使用怕又像之前一般令老城主再受痛楚甚至更多的伤害，而秦无炎已经答应做试药之人，是恩是怨，也先容后再说吧！”

　　此前在农户夫妇家里的时候，因秦无炎愿意以身试药，我已经用毒蛇谷的药和灵石结合用过一道，此刻他身上的药力已经渐渐起了效果，便是回城的一路，面色也始终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这样的身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和书书一战的。我想着用这番话暂时止住眼前的纠葛，那些私心里倘若救治成功恩怨两清的话此刻好像还未到提及的时候，倒是言语间不小心触及此前书书滥用灵石伤了卫老双腿的事，书书一脸愧色，不再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了几位，大家马不停蹄赶回来也别光搁这儿理论了，先吃点东西，有了力气才有精神给老城主治病呀！”一旁的小凡许是看到我关心秦无炎身体的眼神，忙出来打了圆场。

　　如此终于暂时缓和下来，虽然心里仍有芥蒂，书书总算在惊羽和小凡的轮番劝说下默认了秦无炎也暂时在城主府住下来，接下来几天，我开始心无旁骛的调配药方配合秦无炎试药，随着剂量一点点加大，秦无炎身上的反噬效果也越来越明显，有时是如坠冰火的冷热侵扰，有时是难以抑制的呕吐之状，有一日深夜我睡不着想着过来看看他，却见他被寒气侵体整个人锁在角落里，那种少有的虚弱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是当我走近的时候，许是听到声响，秦无炎立刻强行做出一副无甚大碍的模样，只是作为医者还是会认真告诉我身体的反应便于我下一步用药，我每每心疼的不行，秦无炎却这样始终一声不吭的坚持了下来。

　　经过秦无炎试验过的药方再用到老城主的身上，便少了许多霸道的负作用，众人眼见着老城主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面色，连带着看向秦无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善意，我在一旁瞧着，也隐隐觉得欣慰。只是到了第五日，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出现了，秦无炎的眼睛突然看不到了。

　　当时我还在药庐里忙着配置当日的药材，眼见着结合灵石的温养，最终让老城主苏醒过来也是指日可待，却见小环丫头一脸慌张的闯了进来，原来这些日子小环一直自告奋勇帮着照顾卫爷爷，今日小环更是煮了粥给大家分享，想到秦无炎这几日也算尽心的帮着自己亲爱的卫爷爷治病，便一个转念给秦无炎的房子也端了一碗送来，不想醒来的他却突然说起夜深何必用膳，更是差点打翻递过来的粥碗。

　　此刻正值晌午何来的夜，小环犹疑之下一试探，秦无炎双目竟然对眼前的事物毫无反应，竟已是失明。

　　按理不该如此，我一时未明白里头的缘故，身体却已经下意识的飞奔到秦无炎的房门外，不想大门已经紧紧闭上，原来方才小环的异常已经让秦无炎意识到不好，突遭变故，骄傲如他又如何能忍受别人在这种情况的探视和怜悯？

　　“秦无炎，你开开门让我先进来好吗！”

　　我耐心的在门口哄骗着里面的人先容我进去看看，秦无炎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一点准备开门的意思，不过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我，我朝旁边的窗子看了一眼，果断选择从窗子大摇大摆钻了进去。

　　“手伸将过来”乍一听到我的声音，把床边的秦无炎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你翻窗了，你一个姑娘家竟——”
　　“姑娘家怎么了，”满意的将眼前人的一脸无奈全部收下，拉过他的一只手一边诊疗一边毫无愧色的继续道“我记得我之前有告诉你，我自小在海岛长大，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经过诊断，确实是这段时间的治疗，灵石温养双管齐下对他的身上的万毒尸蛊起到了效果，只是毒效选择了七窍逼出，这其实印证了我之前的治疗方向没有问题，只是除了眼前的失明症状，秦无炎的耳朵和口鼻都有一定的黑血渗出，情况算不得很坏，却着实也让人头疼不已。

　　一个转念秦无炎已经甩开了我的手冷冷道，“对我这个瞎子看也看了，这就请吧。”

　　我心里其实一直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一脸孤傲，内心确实敏感的很，任何一点怜悯的情绪都可能会让他把我推开更远。也不打算过多解释，只道，“让我走没问题，不过你可是答应了帮老城主试药，卫老一日未醒，我就有一日看顾你的义务。”

　　“药量和灵石的配合本就在三成和四成之间，如今我用了四成已将蛊毒逼出，你只需减少对城主的药量即可，你如此拖延纠缠，真以为我从前精通的医道都忘了可以轻易蒙骗不成？”

　　秦无炎一脸笃定，其实他说的话确实也没错，现下他以身试药确实让我少走了一大圈弯路，他既这样说了我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再停留的理由。我只好先给他喂了一颗平缓的丹药退出来再作计较。

　　接下来的一日我将新调试的药量给卫老服下，看着卫老渐渐恢复的气色，只需继续服用几日应该就可以将余毒清理的差不多了，虽然因为之前的耽误和滥用药物让他的双腿不良于行，但是能够早日醒来也是一件幸事了。

　　只是当这边忙罢我再去找秦无炎的时候，房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他居然一句话不说，悄悄失踪了。他本就受着伤，如今又突逢眼疾这么大的打击，一个人这样出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我心里慌做一团，第一次情绪失控的冲出城主府要去寻人，被门口的丁当拦住，一问之下也是紧张的不得了，忙带了一批城卫府的护卫帮我一起寻找。

　　只是秦无炎有心躲藏，一日下来仿佛人间蒸发似的一无所获。倒是我垂头丧气回到城主府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惊羽一语道破：

　　“素问，你先别急，你想想，自书书接管这渝都城以来，内外盘查都很严格，城主府的前后大门也都有专人看守并未收到有人离开的消息，秦无炎重伤之下又行走不便，很可能还藏在这府里的某一角，只是不想被我们发现而已。

　　惊羽考虑的不无道理，秦无炎本就擅长藏匿，更何况在他原本就分外熟悉的城主府，可是怎么才能逼出秦无炎现身呢，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一点也耽误不得了。小环看我心急，凑上前来如此这般的支了个招。

　　“你觉得一向狡兔三窟的毒公子能上我们的当吗？”惊羽对这个计划有些质疑。

　　“别急呀，你们总说这秦无炎冷心冷面，这次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让我们瞧瞧，他可曾有一丝在意素问姐姐，只是姐姐要吃点苦头才能引得鱼儿上钩了！”小环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我只好半信半疑的答应配合，毕竟现在让秦无炎现身是我眼下最在意的事。

　　惊羽看向我的眼神有着一丝不明的情绪，我也来不及多想，拉着他一起去找曾书书商量。书书本来一直因为卫老的事对秦无炎有很大恶意，如今我不眠不休医治着老城主逐渐好转，而这里面秦无炎赎罪的试药举动也让他愿意改变一点最初的想法，最终答应配合我们的计划。

　　只见书书谎称老城主病情急转直下，我不仅是老城主的主治也一直在偏袒万毒门出身的秦无炎，自然嫌疑最大，于是书书以万毒门奸细为名在府上内外宣告准备废了我一身修为将我赶出渝都。

　　初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只是被暂时关在了房子里失去自由，直到到了约定的时间我被拉了出来示众，为了效果逼真书书命人祭起褫夺灵力的功法时，感受到越来越逼近的烈火炙烤，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却不是为了拦下我们，只是认命般朝我笑了笑：

　　“曾书书你住手！堂堂一城之主居然就这样伙同别人将卫老的救命恩人置于险地。”是秦无炎，他真的来了，甚至比想象中出现的更快，或许是听声辨位，只见秦无炎又转向了我，一脸无奈且气：

　　“素问，你赢了，我不再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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