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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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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相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从前便听碧瑶说过毒公子的这柄宝剑来历不凡,这些日子又几次见秦无炎用这个宝物制敌,只是当下才算第一次感受这天下名器的厉害。只见突入其来的寒气立刻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我的身子忍不住一颤,引来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的眼睛,显然刚才的动作是还未完全清醒下的下意识反应,如今看清是我,他已赶忙收回了剑,,一向淡漠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微的难得愧色:
”抱歉,我——”
“你不必为此解释或者觉得抱歉,如你所说,我也亲眼见了毒蛇谷是怎样的地方,能活下来,大概也多亏了这样即使睡着了也时刻保持警醒的习惯吧。我只是希望,”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坦诚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你以后不要遇事总是先想着拒绝别人的好意,好吗”
床上的人神色一动,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些探究,却似乎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如此又是无话,我替他上了药,出来房子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昏沉,如今的时节已入深秋,一个人坐在猎户家晾晒粮食的道场上,看着远处天河若隐若现的群星,想到这些日子各种透着古怪的遭遇,不禁心有余悸。或许,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陷入的太深,只等渝都卫老的毒解了,或许,也该是我真正放下离开的时候了。
这样又过了一日,在药力作用下,我见秦无炎精神也恢复了不少,甚至可以下床简单的活动一下,对我的态度也隐隐的没有从前那般冰冷,偶尔还会道个谢之类,心里知道是之前的沟通多少触动了一点。他一向寡言少语,如今肯这样配合已算不错了。只是他身上毒素始终无法完全清除。只能归结于毒神下蛊毒的时日已经太久,或许需要一个什么外力帮助牵引出来也未可知,同理,渝都的卫老所中蛊毒,虽然有了灵草的加持,我也不敢保证一定就可以将此前顽固的毒素彻底清除。这里头总觉得缺了一环,只是到底从前实践的有限,其中的关节我却一时没法想明白。
这般想着,不想之前交给猎户娘子的珍珠却为我引来了故人。彼时我正拿着盥洗的衣物往门口走,只见一身青衣的惊羽正在敲门,一见走过来的是我不由神色一喜:
“素问,果然是你。”
我一时也是很意外,忙招呼惊羽坐下,听他说起我走后发生的许多事。渝都经过万毒门一众的折腾,百废待兴,书书暂时继任了城主之位,又去城南英雄阁张贴了英雄榜召觅贤才,这阵子正亲率百姓赈灾散粮,开挖渠道,整日忙个不停。好消息是之前观星崖的崖主到访,送来了当时救治小凡的一块灵石,作为惩治魔道还了观星崖清净的一点谢意。
书书他们想到此物或许可以帮助一直处于深眠状态的老城主重新苏醒,却无奈不会使用,因此遣了惊羽四处打听我的下落,直到我之前赠与这家猎户小娘子的珍珠引来了惊羽的注意。此番便是想看看我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利用灵石的方法。
我接过惊羽手里的石头,端详了许久。按理说这等宝物应该通体剔透略有灵光才对,此刻却已经现出黝黑之色。我不由皱眉:“惊羽,难不成这灵石便直接用在老城主身上了麽?”
惊羽闻言有些懊恼,原来当时众人得了灵石大喜,本想等我回来再用,奈何书书救老城主心切,我这边也一直没有踪迹,书书便做主先行用过,不曾想老城主不仅没醒,反而催动了一条腿的经脉尽断,如此即使将来有一天人醒来了,也将彻底不良于行。
来不及安慰叹息,我飞快的回忆着关于这块灵石的信息。其实来毒蛇谷之前也听小凡他们说起观星崖底由这块灵石引发的种种奇遇。正如那崖主自己解释的那样,这宝物经天长日久的消耗和此前强行催动,原本可以接天地灵气的效用已经损耗无几。如今只能依靠自身材质的特点用于吸附的作用。
只是也由于此前的几次浸染和书书他们的贸然使用,此刻的灵力灵石早已不够精纯,甚至根据惊羽描述的情况,灵石可能已经染上了老城主身上的蛊毒,倘若用的不当不仅不能起到析出毒素的作用,反而会让毒素蔓延至更加不可挽回的地步。
灵石确有奇效,纵然我懂得一点使用之法,只恨从前并未实用国,用起来的风险谁也无法保障。我将自己的忧虑和惊羽和盘托出,倘若用的不当,老城主非但不能醒来,恐怕长久被伤的肌体也是存不住了。惊羽听了我的话一时间也只得叹息:
“难道这次竟是我们空欢喜一场么?”
“因果循环,便让我先来试这灵石吧!”门里突然传来秦无炎的声音。
惊羽意识到屋里的人是万毒门的秦无炎,下意识的按紧了剑鞘,正魔之芥蒂根深已久,我只得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惊羽的神色依然有些犹豫,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怎么,时至今日,你们觉得我还会继续加害老城主麽?”秦无炎捂着心口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我下意识看向他的气色,苍白的厉害,很显然此刻的他还不愿意轻易在正道人士面前示弱,奈何再怎么控制气息还是有些不稳,显然是刚刚恢复精神还有些虚弱。
“秦无炎?”尽管方才已经猜到了屋里的人,此刻亲眼见到这样的毒公子,惊羽的脸色还是闪过一丝诧异,只是在看到我一脸惭愧的神色时候,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多问。我感激他的体贴,不必我一次次剖开自己见不得人的私心。
“我如何在这里,怎么会这个样子都不重要,事到如今不管你们如何认为,身为毒公子我没有做错,重来一回我还是会遵照师命给老城主下蛊,只是,身为颜烈的这几年,我的的确确欠了卫老,呵,非我所愿,却都是我,现在便用我以身试药吧!”颜烈笑的惨淡,仿佛过去的这许多事都在那样的沉重里走过了一程。
“我们还可以相信你吗?”惊羽看了看他,又转向了我。我点了点头,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让我觉得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愿意帮助大家的。
老城主的病情紧急再耽误不得,而秦无炎伤重一时间还无法施展灵力,我们一行三人只得雇了辆马车准备往渝都赶去。临走的时候,猎人户家的小娘子很是歉疚连连道歉,我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清楚她以为因为自己的不注意为我招致了事端,我只得多安慰了几句。
叨扰他们的这几日,虽然被秦无炎的病情压着始终心神不得放松,这夫妻俩却是竭尽所能的在帮我,这样好的人家,只可惜我的珍珠已经用尽,正在懊恼的时候,惊羽递给我一大靛银子解了急。想来渝都日子久了,大家比我更适应这里俗世的法则。我心中感激却是不怎么会多言客套的性子,只得轻轻谢了声,惊羽倒是一点未放在心里的样子。
回渝都的马车上,为了避免路上颠簸让秦无炎的病情反复,我特意事先用了一点安定的药,用药的时候也未避讳秦无炎,一向狡黠的他此次倒是也未多言,我给什么便二话没有的吞下,神情真真一副任我处置的样子。要是真的肯这样不再生出多的事端真是求之不得的了。如此想着,不过一会儿功夫果然见他慢慢闭上了眼睛,阳光正好,我便从车里移到外面陪惊羽驾马。
“那段幼年的记忆,真的对你很重要吗?”走了一段路,冷不丁被一旁的惊羽这样发问,我有一点尴尬,下意识的揭开帘子看向车里的动静。
“素问,你别担心,我刚才已经注意到车里清浅很有规律的呼吸,想是睡着了。”惊羽目视前方一丝不苟的驱赶着马车,却也很好的解除了我的担忧。
“是,很重要。”尽管这个问题我一直回避,此刻被第三人问起,又是一直赤诚视我为友的惊羽,我却不得不老老实实正面的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秦无炎真的救回了老城主,你们可不可以——”我试探的开口,想通过惊羽的口得到一点期待的回答,却发现自己话到嘴边实在无法继续说下去。
“素问,请你原谅我这个问题无法回答,不是不愿,是没有资格。我想,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是醒来之后的老城主,是渝都的百姓。”只听於的一声,惊羽驾车的动作一顿,神色间是少有的郑重。
是了,当日若不是众人合力,万蝠古窟一旦倾覆,整个渝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私心如我,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为难大家就为了争取自己的心安理得呢。
我很惭愧,指望着一会回到城主府书书那一关能好过一点,不曾想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