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花[哈根炟释]》翠寒烟

7、第七章

　　他问我，你为什么哭泣？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可是，从他嘴里问出来，我却觉得特别讽刺。

　　现时今日，三界中稍微有些眼色的人，谁不知道我爱他？我爱他，从他还是冰族王子起，就深深爱着他。而他聪明睿达，七窍玲珑，岂能不知我对他的爱？

　　然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神，明明高瞻远瞩，担得起一个帝国，洞若观火，布下缜密棋局，却偏偏要在儿女私情这种小事上闭目塞听，拒人千里，装聋作哑，辜负对方一腔深情。

　　我说的这种神，就是樱空释。

　　樱空释，心中满满都是卡索的自由，早已容不下任何人。樱空释，他的世界由卡索构筑，莲姬都只能排在第二位。正如我现今站在这里，看着面庞稚嫩的樱空释，若无意外，此时此刻，卡索依旧是他的全部。

　　然而可笑的是，他如此在乎卡索，卡索的世界，他却不是唯一。

　　卡索有一个恋人，一名凡界女子，梨落。

　　卡索还有一个爱慕者，继莲姬之后号称三界第一美人的人鱼公主，岚裳。

　　有时我会想，卡索是冰王与冰后的嫡子，他联合五族反抗父王时，都有时间和梨落、岚裳深陷三角恋情，为何樱空释是庶子，还抽不出时间与我相知相惜。只能说，樱空释在卡索未能幸福以前，不可能拥有自我。他确实没时间来爱我，他已将所有精力倾注在卡索身上，为卡索煞费苦心，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身败名裂，含冤而终。

　　但……我想说，这才是我的樱空释，我深爱的那个樱空释。

　　我走前几步，来到离樱空释很近的位置，伸出手，让他被寒风吹散的银白发丝轻抚过我的掌心。

　　“你真想知道吗？”我问他。

　　樱空释望着我，突然后退了几步。

　　“呵。”我笑了，举起召灵聚魄，在樱空释周围布下结界，防止他一不小心摔下树冠。

　　我无法再见他死一次，无论他或罹天烬，只要是那个灵魂离去，都将是我永世之殇。就像当日，漫天雪舞下，簇簇红晶绽放的落樱坡，他流出的鲜血，刺痛了我的双眼。

　　“樱空释，别害怕，我是高位神，可以穿梭时空，来去自如。我认识你，因为我们即将相识于未来。”我收起召灵聚魄，看着樱空释的眼睛，微笑着，半真半假道。

　　樱空释，樱空释……你无情却专情，宁可负了天下人，也不愿负你挚爱的哥哥。

　　樱空释，比起你哥哥最后同时娶了梨落和岚裳，温情反变无情，我更爱你这样一心一意，一生执着，哪怕你不肯施舍时间去爱我，我也要爱你。有朝一日，当你与旁人谈及爱情，你会想起世上曾有一个女子深爱过你，至死不渝。

　　而这样的你，寄托我全部感情的你，死在了落樱坡，我哭泣，不正是因为见到朝思暮想却死去已久的你吗？

　　我抬起手，抓住樱空释的胳膊。同时，樱空释不知从我眼中看出了什么，不再躲我，任由我抓着，还用他那双冰蓝的眼眸与我对视。

　　我又笑了，张开嘴，轻轻道：“我为什么哭……这是因为……我见到你很高兴。”

　　樱空释听见我的话，明显愣了一愣。过了会儿，他皱起眉，说：“你……”

　　却在这时，刃雪城上空突然绽放出大片烟火，姹紫嫣红，流光溢彩，照亮了絮雪飘飞的苍穹。

　　樱空释扭头，望着那些烟火，眉眼间溢出不加掩饰的吃惊，然后，这些吃惊逐渐转变为深深的失落。

　　我一时没明白樱空释为何要失落，直到火照对我提及樱空释的心声。

　　她说：“你现在看到的烟火是冰王为他儿子铸弓准备的，前几日，冰王就已决定今夜试放这些不惧大雪的特制烟火。只是樱空释现在不是失踪了吗？他哥哥都出来寻人了，可冰王还在刃雪城中试放烟火，显然未将这个儿子当一回事。”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

　　不过樱空释根本不是冰王的儿子，冰王对莲姬早有怀疑，只是从来没在他们母子面前提起过。然现在我知道真相又有何用？樱空释他不知道啊，他依然将自己当做冰王的孩子，才会感觉到受伤。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有些痛了。

　　我又想起过去，想起过去在火族如履薄冰的自己。而他，他在冰族见弃于人，受尽冷落。只是他有卡索和莲姬爱他，我却没有。但，我不嫉妒他，因为我被烁罡欺负时，是他来到我的身边安慰我。我被迫嫁给新的熊王时，是他替我出头，护着我。我被辽溅关进大牢时，是他不惜惹来嫌疑，以冰族王子的身份救我出牢狱。

　　我，艳炟，永远不会嫉妒樱空释。我只会感激他，深爱他。于是，我抓紧樱空释的手，强迫他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我身上。

　　“樱空释。”我微笑着对他说：“那些烟花不好看，你看我这个。”说完，我像从前般幻化出一小簇烟花放到他的手心上。

　　“樱空释，这些还不够。”我望着他，收了手，侧过身子，扬起召灵聚魄。

　　曾经，我向他保证，让他不再像我一样孤单。曾经，我许诺，让他在火族得到幸福。虽然他后来死去不是我的错，可一诺千金，我火族公主，终是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

　　“樱空释，即使你想要全世界，我都给你。”我弯起唇角，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道。

　　而后，整个刃雪城上空，漫天烟火冲破雪幕，此起彼伏不断绽放，波滚潮涌，炽烈狂热，将冰王的烟花彻底湮没于樱空释所受的委屈中。

　　“我的爱情，即使只如烟火般一刻盛放，我也希望这一刻华彩，能够停留你的眼底。樱空释，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