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花[哈根炟释]》翠寒烟

11、第十一章

　　夜里的幻影天，孤冷清寂。

　　莲姬离开后，我看到樱空释屏退侍女，熄灭了幻影天内所有灯火，一人走到露台中央，出神地望着天空。

　　天空乌黑沉沉，落雪纷纷，我悄然行至樱空释身后，发现露台业已积了薄薄一层雪。

　　是了，城堡内也是会飘雪的，只不过由于结界护持，任由外面漫天大雪，银屑砸地，城堡内也只余纷扬小雪，怡景怡情。不过，我现在可没闲心欣赏刃雪城的雪景，我站在离樱空释两步远的位置，弯腰拂去露台中央软塌上的雪花，然后，悄悄地坐下。

　　我不欣赏风景，我只欣赏樱空释精致的侧颜。我沉醉在樱空释冰蓝的眼睛里，看着他，感受他藏匿于心的悲凉。

　　樱空释，刃雪城冰冷寂寥，为何你还要保护它？

　　我不自觉地蹙起双眉。

　　樱空释，因为卡索，你用生死捍卫的哥哥，是吗？

　　我皱着眉笑了。

　　回想当年，我第一次坐上这软塌的时候，正是我误会樱空释对岚裳有情，一人冷着脸喝闷酒的时候。

　　那时，我激愤难耐，醋海翻波，朝樱空释发了通脾气，然后扬起彼岸花开鞭打了他。

　　樱空释正联合五族密谋行刺父王，且好不容易说服人鱼圣尊让岚裳加入他的计划，我在幻影天同他纠缠儿女情长，他岂有空理我？所以，他最后为了顾全大局，任由我鞭打也绝不还手，唯留给我一脸倔强。

　　这些，都是因为他的哥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卡索。

　　我绝不相信，他不还手，还有顾及我的因素。

　　不过，他不顾及我，我顾及他。

　　我一鞭一鞭打在他身，实则痛在我心。且我不止心痛他受伤，更心痛他一句又一句“与你无关”，“不关你事”，将我排除在他的世界外。

　　难道，我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岚裳是个很过分的要求？

　　……是啊，可能过分了，我们……一直什么都不是啊……

　　我揉了揉眼睛，那里，一片雪花落在眼角，被体温融化成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

　　“樱空释，现在我懂你了。”我叹了口气，移开我的手，然后，扬手替樱空释掸去银白发尾的雪花。

　　由于我施展了幻术，他始终没能察觉身旁多出一个人。我掸去雪花后，又小心翼翼在他发尾摸了又摸，他的银发依旧柔软细密，不禁令我想起神医族后山森林，那个曾陪我一起听风景的男子。

　　其实，我还是很幸运吧，因为无论那个男子，还是如今坐在我旁边的人，他们都是樱空释。

　　于是，我又笑了，这次并未愁眉不展。

　　我像百年前般勾住他的发丝，缠于指尖，接着，缓缓绕过一圈又一圈。

　　“艳炟，头发好玩吗？”

　　约莫是我孩子气的行为刺激了火照，一直安静呆着，许久没跟我说话的她忽然出声问了我一句。

　　我一怔，手顿住，差点扯下樱空释一缕银发。

　　过了会儿，我见樱空释还是没有发现我，便轻吁一口气，小声道：“火照，凡人有种说法，叫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他们这些凡人再怎样长寿，也不过活个区区百年，所以他们在新婚时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代表同心，祈求共度百年寿命，生死不相分离。因此，我如今勾着樱空释的头发，你猜我是不是想学凡人与他来个结发？”

　　我说这话之前，倒不是这么想的，刚才火照问我，我灵机一动才这么说。可现在，我说完这些后，竟发现自己真的想与樱空释结发了。毕竟，我和樱空释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是在凡界，那会儿他不是冰王，而是我的小奴隶云飞。

　　樱空释，他要一直是云飞该有多好？

　　当然我会这么期望，并不完全因为云飞属于我，而是因为云飞没有背负樱空释的一切，他只是一个单纯善良，一笑倾城，备受哥哥宠爱的小王子。

　　然而如今，我是说我所经历过的未来，小王子不再天真善良，脸上的笑容亦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当我将烟花放到他手心，告诉他能够幸福时，他神情黯淡地反问我，“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幸福啊？”

　　“是的，我现在也没资格幸福了。”我望着我最爱的樱空释。

　　接着，我放开他的银发，屈指使用幻术，在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斩下他一缕发丝。

　　“火照，你就当没看到吧，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我拿起樱空释的头发，随即又斩下自己的头发。

　　但，我臆想中的鄙视并未到来，甚至，火照连笑话我的意思都没有，她只说：“艳炟，凡人的那个风俗，其实在我彼岸一族一直存在。很早以前，凡人的一切都是神教授的，包括结发。就像我彼岸一族，向来遵从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虽神路漫漫，可只要一方死亡，另一方必不再嫁娶，直到生命终结。你……你的行为，我理解，一点也不可笑。”

　　我手一颤，真没想过会听到这种话。

　　不过，我更没想到，火照后来给了我一个流光溢彩的同心瓶。据说这种同心瓶是她彼岸一族专用来保存“结发”的神物，只要将双方头发绾在一起装入同心瓶，便能终身受到召灵水晶的祝福。

　　可是我……我最后没装，因为我实在拉不下这脸。我结发都是背着樱空释所为，再叫我背着他享受上古神族的祝福，这种事，太龌龊了。因此我收好同心瓶，将结发用一颗珍珠包裹，镶嵌在我的手镯上。

　　“艳炟……”火照叹息。

　　我摸着珍珠，弯起嘴角，笑道：“谢谢你。可是，他并不爱我。”

　　我望向并不爱我的樱空释，然后，发现他在我忙着处理结发时，已经悄悄睡着了。

　　“樱空释，去里面睡。”我倾身，替他结起屏障，挡住飞扬的雪花。然因幻术依旧有效，他听不见我说什么，仍然躺在软塌上，全身蜷起，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兽。

　　瞬时，我便产生想将他抱入怀中的冲动。

　　但后来我没有抱，我怕惊醒他。

　　这时，火照突然开口，对我道：“艳炟，我们还有些时间，你能陪他多久，就陪他多久吧。”

　　我点头，站起来，走到樱空释面前，俯身凝视他的睡颜。

　　“但我不想藏起来，你懂我的意思。”我回应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