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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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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彼时已日上三竿，正是阳光丰沛之时。
本以为地址指向的是一个如同堡垒的老将军宅邸，没曾想却是一座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建起来的老式饭店。
但细细端详，仍然在小巧朴素中透出谨严考究来，从规整的装潢、门口的岗哨亭来看，恐怕也是与军队挂钩的某个专门接待处。就是不知罗家老爷子与此处主人有何关联。
“这要是有没逃出来的，关在这几十个房间里，也够咱们喝一壶的。”黄渤道。
“看来真是房间号——”
“磊哥，怎么办？下车看看？”王迅从对讲里呼叫。
“……小渤和艺兴发动着车待命，其他人拿上家伙，跟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如果安全，再进车。”黄磊道。
几人下车，提了抢往国宾饭店门口岗哨处走。
街面安静，树影婆娑间一个人影都没。
安全得令人生疑了。黄渤皱了皱眉，打开对讲——
“对了黄磊，”在频道里开口，“我有点在意今天一早咱们在铁轨旁边听的那个声儿，还有你刚才不是说白天没啥动静要当心晚上吗。这一路你们发现没，基本街边的散兵游勇丧尸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哎我说黄渤你是不是有病？”孙红雷开口就骂，“这些个丧气的屁话能不能别在大家精神紧张准备单兵突入的情况下说？”
“孙红雷闭嘴，”黄渤不耐烦，“——我是突然想到，这些东西，搞不好不是因为数量少了，”顿了顿，“而是因为统一有规模的去了不同的地方。”
“渤哥你想说，它们有点像是……被‘派’去执行任务？”罗志祥在对讲里声音都有些不稳，扶了扶耳机，“——你干嘛等我下车才讲鬼故事哦，妈的好怕怕。”气得想翻白眼。
王迅则恨不得关对讲，已经不想说话了。
黄磊沉默半晌，“……红雷骂得对。”无奈，然后道，“先都别说话了，等我们发信儿。先去大堂，迅子押后，把好门。”转头给几人指挥。
“好心提醒你们吧——”
“磊磊，你看小渤听不懂人话。”孙红雷笑嘻嘻。
“……”
黄渤无奈地失笑，从前车窗望出去，只能依稀看清张艺兴那辆车里的情况。
能辨别张艺兴的影子。
然后黄渤皱了皱眉——
张艺兴仿佛是整个趴在方向盘上，特别难受似的。
黄渤想这一定不只是一时半刻了，恐怕是在孙红雷和黄磊面前一直强撑着——
“黄渤叔叔……”果果在后座有些委屈地小声唤。
黄渤回头，“怎么了这位女士？”还是酝酿出个笑容，伸手准备去把小姑娘捞到前座。
果果嘟了小嘴却不动弹，“……我可以去找艺兴老师吗？”
黄渤吃了瘪，“一会儿行吗小姑奶奶？”讨着好。
“我不要。”果果小脸皱成一团。——一看就是没休息好困得烦躁。
黄渤无奈，“……好吧——”就准备解了安全带下车。
转过头去开车门，才注意到前车不对劲。
——不远处张艺兴已经打开了车门，毫无征兆，走到了路边。
“果果等叔叔一会儿哈。”黄渤匆匆道，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走过去的时候张艺兴扶着道边的树，解开对讲的耳麦，白着脸弯下腰去。
大堂的情况比之前在黄渤的私人诊所更严峻些，虽然形容可怖，但是比起C市警察局的状况还是友善多了。
饭店的前厅不算太大，已经变黑的血迹散落在大堂沙发、落地钟边缘，更有几段触目惊心的散发出臭气的残肢断臂在角落，所幸还未达到修罗场的地步，至少在外间看来一切正常。室内恶臭难当，大堂采光虽然好，往里走几步即是一片昏暗，唯有一盏小灯摇曳——意料之中的未能逃过一劫。
一片寂静之中，众人屏了息往里进，把脚步放到最轻——
却是王迅在门口把门，倒退着走进来时没注意踩了一块碎玻璃。
砰嚓一声。
那声音在安静之中几乎是巨响。
几个人心头一凛。
接下来的瞬时间，仿佛是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嗬——嗬——”的粗喘。寂静之中越发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我靠。”罗志祥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转身，枪口对准里面走廊。
众人持枪的手都是一抖——恐惧是在于无孔不入，而又不知晓敌人方向。
黄磊和孙红雷走在最前头，前台宽大遮挡视线，尚不敢继续近前轻举妄动。
王迅站在门口，感觉冷汗开始往外冒，一步步往里退，防止被人从外包抄。
“嗬——啊——”
前台后面传出仿佛痛苦挣扎似的呻吟，以及扒拉什么碎裂物什的窸窣声。
黄磊和孙红雷都是感觉头皮一炸。罗志祥瞥了一眼这边，仍然警戒着走廊——似乎有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过来，手里开始出汗。
王迅回头看了一眼，一步步后退着来到罗志祥附近。步枪上膛。
看不到具体的情况。黄磊抬眼偏头给孙红雷使了个颜色，准备从左右绕到前台侧面，把不是人的东西打掉——
两个人刚迈出步子，就看前台后面爬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来，穿着女服务员的衣服，四肢着地，露出来的皮肤青白泛紫——恐怕没人想看那东西的脸。污血几乎是糊满了应有五官的地方，本来是嘴的地方是一个血洞，不断发出令人反胃和怖惧的嘶吟——
直接就奔着孙红雷这边爬过来。
孙红雷举枪便射——两枪子弹没入那已然溃烂的大脑，脑袋打烂之后污血立刻喷到那玩意背后的大理石桌上——开枪的巨响震过，那东西倒在一个巨大的装饰用花瓶旁侧。
“这儿的前台很别致啊。”孙红雷啐了一口。
“后边还有——”黄磊道，然后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听罗志祥和王迅各开了两枪——走廊尽头摇摇晃晃扑出来的两只丧尸，尽皆倒下，有一个肠子肚子几乎都被轰飞的西装革履的丧尸，还往前蠕动，黄磊过去对着脑袋就是一枪补上。
“……就这动静，我怕全楼的丧尸、还有隔壁两个单元的邻居一会儿都得来凑热闹。这里不是百分之百安全，我建议是先到老爷子说的605看看再作打算，”黄磊迅速开口，众人应是，然后准备去楼梯口走安全出口，回头去见罗志祥不动弹。
孙红雷开口，“小猪？”
罗志祥站在原地，看着走廊。
“不是，哥……你看这里怎么，有电？”他皱了皱眉指了指走廊里那盏昏暗的小灯。
“艺兴，”黄渤几乎是伸手拍张艺兴的脸了，“张艺兴！”拍了好几下，才回神。
张艺兴的眼前好容易清明过来一些，脸色很差。
“渤哥，”张艺兴伸手扶了扶额头，用手背擦了些汗。“我靠太痛了——”已经到了烦躁的地步。
“怎么回事啊？不是早上还好好的。”黄渤看张艺兴嘴唇都没了颜色。“现在哪儿难受？”
“……”张艺兴忍了忍，还是开口，“就是头痛，然后刚才实在痛的犯恶心，又吐不出来。”
黄渤神色严肃了些许，心里还是回想起之前友人与他交流并不多的经验与相应症状——那颗悬着的心其实从未放下去过，“怎么个疼法儿？”
“一阵一阵的，有时候会耳鸣，”张艺兴顿了顿，“有点像着凉感冒那种疼，但是又不太一样，像有个小锤头在你脑子里敲。”
“还有呢？”
“有时候感觉，”张艺兴自己说着，自己也觉得荒谬，“就是感觉会眼花——”
黄渤蹙了蹙眉，“眼花？”
“……就是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睡着的时候、或者头疼闭上眼的时候，都会，”张艺兴的声音因痛苦迷惑而显出无助，“刚才就是。我觉得我是不是要疯了。”苦笑。
“别瞎想艺兴，”黄渤伸手去拍那个年轻孩子肩膀，“……这么长时间了你都好好的，肯定会没事儿的。很有可能是前两天失了血，开车也辛苦——”看自己的宽慰几乎了无效果，心内叹气，话锋一转，“都看见什么了？”
张艺兴默然一会儿，“我看到人，”顿了顿，“好多人，有看起来正常的，但是也有那些……丧尸。不清晰，但一闭上眼就是。”
“随时都有？”黄渤皱了眉。
“只是有时候有，然后是往一个地方去，看不清楚。”张艺兴两手揉着太阳穴，闭了眼眉头紧皱。
紧接着就是耳麦和旁侧的建筑物里，同时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那几声枪响。
仿佛打落心头。两个人同时望过去。
大堂。
“那灯应该是应急的，小猪，”黄磊想也不想开口道，“大家先上楼吧。”
几人互相警戒着到了电梯间，旁边即是安全楼梯，王迅已经推开了安全门——
孙红雷却停下来，“……这个应该不是应急了吧？”指着电梯上亮着的那个数字“5”。另一个电梯则是熄灭着的。
几人都是哑然。
“这么几栋楼，自主发电？”黄磊惊讶失笑，“可以啊二环以内搞这个，电网盲区？”
王迅赶忙把安全门再掩上。“这敢情好啊！”
黄磊一转头，眼前一黑，“红雷别摁——”
然而话音未落孙红雷已经按了电梯向上的箭头。
“……”
“怕什么，”孙红雷上了膛，退后两步用枪指着电梯门，“来了就打，还不让老子坐电梯了？”
“……哎哟我说红雷哥你这大爷脾气啊——”王迅无奈地跟他一起举起枪。
“我靠！下来一车丧尸怎么办？”罗志祥大叫。
“子弹不够那天看你坐不坐电梯。”黄磊气得不想说话，还是只能举枪。
眼看着数字从“5”不停往下，跳到“1”。
所有人屏息，听到“叮”地一声。
枪口微抬。
随着不算年轻、但仍可被称作锃亮的电梯门慢慢打开，四个人精神紧绷到极致。
缓缓露出来的地方还是漆黑，片刻里面灯光闪了两闪，才大亮——
空无一人。
电梯内镜子边框有精致的花纹，明晃晃映出几个人的枪口。红色地毯还是不知从何日起就未曾换过的“星期三”。寂静之中有电流“嗞嗞”的声音。
好歹松了一口气。
“上。”黄磊简单道。
到了605跟前，是与周围其他房屋一样的装潢。
几人看着那个门锁处刷门禁卡的地方，迟疑了一会儿。孙红雷举枪——
罗志祥眼疾手快赶快拉住。
“我真服了你了红雷，要是里边有人呢？”黄磊无可奈何。
“就这状况……能有人？”王迅抽了下眼角，来回看了下走廊——虽然有几盏小灯，然而还是异常昏暗，兴许是为了省电的缘故。
“电力运转这么正常，不能轻举妄动。”黄磊道，“咱们好歹算是小猪的爷爷介绍来的，万一呢？”
接着抬手敲门。
无人应。
片刻，罗志祥伸手拍门。咣咣咣。
等了片刻。
王迅甚至踢了一脚。
孙红雷好整以暇看着众人。“还要讲文明懂礼貌？”笑眯眯看着大家。
然后黄磊罗志祥王迅等人终于无奈退开，黄磊做了个“请吧”的手势——然后孙红雷抬枪将那门锁“砰”一下轰烂。
微弱的警报声从楼角响起，无人理会。
大家举枪警戒着，随后门被一脚踹开。
“跟红雷或者黄磊说过吗？”黄渤道，抬眼望着那边有果果的车和饭店的大门口。
张艺兴坐在路边，接过黄渤递过来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摇了摇头。
天青无云，正午最热时候，树荫却也能够带来十足凉爽与遮蔽。张艺兴垂了眼，眼睫挡下一片浅浅阴影。
“我被咬的那下，或多或少还是被……它们影响到了。”张艺兴捏了捏水瓶，说出这句的时候也不知心头是何滋味，“昨天晚上一直想要咬人，是人——渤哥你别那么看我，我自己知道——”失笑，“就是那种想要袭击别人的感觉，非常清晰。现在没有了，一阵一阵的，而且刚才磊哥开对讲，我也会觉得耳鸣。”
黄渤不知该说什么，走到他旁边，在路沿边坐下。
“黄渤哥，我觉得我看到的那些东西，除了看到，脑海里好像还有声音——也不是声音，怎么形容呢？对我很——”
“吸引？”黄渤淡淡开口。
张艺兴转过头来看他。“……是。”眼神里有些迟疑。“所以我觉得刚刚你和小猪哥说的那个，可能是真的。有什么……什么东西，在指挥。”蹙眉。
“之前给我血清的同学，说过这事。”黄渤慢慢道，“那个注入血清失败的哥们儿，住院观察的时候也是这么反馈的，不过他后来完全失控了，就——”止住了话头，“——给你交个底吧艺兴，你现在的状况已经非常好了我告诉你，这两天反应这么轻微。当时被咬的罗家那个家丁你也看到了最后什么样子……所以希望很大，”转过头去看着张艺兴，“有影响是肯定的，不一定有救，也不一定没救。至于你说到的‘吸引’，”停了一下，“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一定告诉我们，千万别自己憋着。”黄渤叹道，然后失笑安慰——恨铁不成钢又不好直接挑明——“孙红雷又是个傻子，指望他那咱早散伙了。”
张艺兴点点头。眼底是有感激的。
片刻。
“说了红雷哥他也不懂，只会瞎担心，还要乱叫——”张艺兴苦着脸。
黄渤简直要被逗死了，“原来你还知道啊。”那怎么还这么瞎。
“……黄渤哥你别跟他说啊。”张艺兴说完自己忍不住笑。
“小果果想你了，一直嚷嚷着要找你。去看看吧，这儿我守着。”黄渤只是道。
“好。”张艺兴说，拿着水瓶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灰，片刻。
转过身。
“谢谢你黄渤哥。”张艺兴还是认真道。
黄渤挥了挥手示意“跪安吧”。
看着张艺兴的背影走开。
然后黄渤打开了对讲的耳麦。
“怎么样了哥几个？”对着麦克问道。
片刻。
耳麦里传来一阵呼吸声和电流声。
“一开始大堂里有点麻烦，还想着赶紧撤，但上来以后一切正常。”黄磊顿了顿，“……现在进屋了，我觉得——”那边传来罗志祥和王迅的说话声，还有桌椅搬动声。
“你们可以上来了。”
与其说是一个宾馆大套房，不如说是一个集生活工作功能于一体的大办公室——这可能是对新国宾饭店605室最恰当的描述。
“这到底是个什么□□据点？”
——这是当六个男人一个小朋友、经过一番四处检查之后将门口用重家具挡住、再站在一排电话与前方墙面上暗着的液晶显示屏面面相觑之时，内心共同的疑问。
“你爷爷战友做什么的小猪？”王迅摸了摸那个红色的座机。
罗志祥皱了皱眉也觉得惊讶，“……我怎么知道……？”
黄磊摇头笑，走到办公桌后面，电脑连接着对面的大屏幕，“这里离那边广场周围几个核心区很近，除了部队接待，可能是一个罗爷爷战友管辖范围内的一个紧急转移安置点，”抬头看了眼小猪，失笑，“我猜的啊，也有可能是安全部门的什么安全屋。”然后摁了开关，主机运转，屏幕开始亮起，“但你爷爷也知道这个地方，所以最后一种可能，就只是私人做的应急措施——因为这个房间实在太普通了，咱们进来的也太容易，”语气里有了些遗憾，“就怕可能最后没能派上用场——”
“我们这不是来了么，怎么能说没用场，同志们不能悲观。”孙红雷打断，拿起那个红色座机的听筒——
所有人注视着他。
孙红雷放到耳边。
眉毛一扬——
然后他举着听筒往旁边放了点，带着点笑，“感谢国家干部。”递过去。
黄磊拿过听筒，放到耳边。
——传来的是久违的、等待拨号的长长的“嘟——”声。
通的。
但是红色专线所能拨打的号码有限，且一般单线联系。就算是知晓某处相应的红色专线电话号码，眼下时局如果大些的城市尽皆沦陷，相应座机主人都会撤离，联系不上反而是正常的。所以希望被寄托在另有一台连着液晶显示屏的卫星电话上，黄磊启动电脑连接之后，意识到墙面上安装的屏幕正是用于远距离视频通话所用。
张艺兴翻出之前从广播记下的救援号码，递给黄磊。
连果果都安安静静，和众人一起紧张地等待。
黄磊拿起听筒，接通讯号的瞬间启动了对墙上的摄像头，众人的影像显示在屏幕上一个小窗口里。
张艺兴感觉耳际一阵杂音，偏头皱了皱眉。
黄磊深吸一口气，对着号码本的一串长长号码摁下去。开了免提。
片刻。
漫长的“嘟、嘟”声之后，仿佛响在每个人心头。
然后是电流声，黄磊愣了愣，以为线路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西羊角儿胡同30号新国宾饭店，安装在副楼顶层安全房之内的天线与接收器开始运转。它与全城为数不多几个位置的同样的装置开启了共鸣，向天幕之中遥远的那颗人造卫星发射出久违的信号，因为其本身号段的特殊，所以在救援话务台的接收序列中，享有了特殊的优先级——
空气之中波动的频率，肉眼不可见。
但整个城市之中的骚动，仿佛是可触摸的。那些令人汗毛直立的静电的波浪，一直延伸过每一具行动的躯体。
605室内。
屏幕一闪，本来显示着通话时长的屏幕上的大窗口，因信号不稳而卡顿两下，紧接着，接入了最新的图像，一开始声画还有所延迟——
“您好，救援人工话台08219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仿若天籁。
一瞬间，与世界失联上百小时的众人，都快要哭出来了。
而后孙红雷余光里看到张艺兴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站立不稳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