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挑战] [红兴/全员] 引斐塔尔》孤鸿影灭

12、11

　　11

　　“砰——！”
　　枪声从街边绿地小公园之中传出来，带来死亡和不可抗拒的结局。
　　穿透天穹的枪响，竟然有鸟群——竟然仍有鸟群，受惊争先决起而飞——如同从前这片土地上千万年来的宁静时代一般，如果不是因为这声巨响，几乎只是许多个寻常往日中的一个。
　　黎明从未穿透黑暗。

　　王迅在枪响的瞬间抱住了小果果。
　　听闻巨响时几乎每个人都是一震，张艺兴看着那些飞起的鸟群——这次惊起了恐怕再不会回来了——也不要再回来了吧。
　　前车原本是两个人架着一个满身绷带的人出去的，现在从那边的草坪缓缓走回来的，只有黄磊和黄渤。太远看不清表情，黄磊提着枪。
　　所有人心知肚明。
　　“……我去后边儿那个车，看看小猪。”王迅在后座说了一句，“你们看好果果啊。”开了车门就往卡车走。
　　默然。
　　然后孙红雷推开车门下去，绕到张艺兴这边，拉开了车门，“艺兴，坐过去。”
　　张艺兴愣了会儿才动弹。
　　果果呆了好半天，然后后座传来呜呜小声的啜泣，孙红雷觉得自己心都揪在一起，张艺兴到后座去，陪着小朋友一起坐。
　　——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安慰那小东西呢。
　　孙红雷心中涌起难言苦涩。

　　几辆车久久没有发动。
　　片刻，黄渤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对讲机里传过来，那些无可奈何并没有因为电流而削弱半分，“小猪——”
　　“没事，哥，我知道。”罗志祥的声音干干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急匆匆。也不敢再多说似的，简单结束。
　　“字强自己要求的。”黄渤在对讲机里道，声音隔着电流声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说的有些慢。“——也确实等不了了。”
　　没有人说话。
　　“嗯。”

　　最后还是黄渤黄磊那辆车先发动了，回转了方向盘，往前路开去。
　　死亡阴影已如跗骨之蛆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在前行，仿佛仍有前路似的，只能摸索——从昨日开始，王迅妻女、黄磊同事小刘、罗家两个家丁，不算熟识不熟识的，折损之人日日增添，却毫无办法。
　　黄磊几次摁下对讲键，“……”滋滋声里似乎传来呼吸，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默默开了长长一段。
　　下一个会是谁？
　　他们承担不起任何一个“下一个”。

　　“红雷哥，”重新上路，张艺兴抱着果果的小背包，下巴抵住包包顶上那个米奇的耳朵，凑近到前排驾驶座旁的空档扶着驾驶座靠背，“我们去了小猪哥家，会一直在那边吗？”眼睛一直看着前方——
　　无际的路面，在眼前无尽地延伸。
　　片刻。
　　“等情况转好就回家。”孙红雷道，“那边很安全，待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张艺兴张了张口，没有问出接下来的话。
　　“——如果不行，还要再往别的地方走。”孙红雷补充道，声音沉沉的。“到了地方再商量，哥几个要活着，总不能漫无目的瞎跑。”
　　张艺兴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看着车前一根一根的白线没入车身。
　　孙红雷咬着一支烟，单手点了，摇了点车窗——眼角余光能够看到张艺兴额前一点发梢。
　　——这破烂世道，好端端的人非要遭这罪。
　　张艺兴闻到一些烟草灼烧的味道，小时候原是闻不了的，后来这些年倒是习惯了，反倒心里静了些。想要说什么又觉得开口艰涩，目光仿佛被移动的路面攫紧了似的。

　　黄渤开着车就觉得黄磊的状态不太对，方才是由黄磊给那个受伤挣扎的人递的枪——也是由他从那具仍然温热的尸体上将枪捡回来的。铁打的一样的刑侦队长，目光里似乎都是憔悴，这种憔悴并非仅仅来自死亡，而是来自对于死别与生离的恐惧——黄渤知道，仍然联系不上妻女的黄磊，是绷紧了生命里最薄弱的一根弦。
　　“他是想活的。”黄磊忽然道——罗家家丁知晓自己最终无法自控的绝望哀求和小刘昨天没入夜色的脸，走马灯似的回放。
　　片刻。
　　黄渤慢慢开口，“……谁又不想活呢？”他看着前方不断变换的街景，“黄磊你知道吗，我们当医生的，心里有一个地方，就跟有个太平间似的，”嗓子眼里有些苦涩，“里边儿，躺着所有我们手上离开的、我们眼睛里看到的、我们听说的所有离开的人。”语气变得安静，带着一些悲悯，“看惯了，那一块儿不会疼了，就只是沉甸甸地压着。”一点点淡淡的悲哀被藏进经年日月历练的眼眸深处，“有时候压得我们都不会喘气儿了，但是不能不喘气儿啊，还有那么多手术等着我做，”黄渤苦笑，“等到哪一天，我心里这个太平间床位快不够了，就可以自己躺进去了。”
　　黄磊看他一眼，揉了揉脸——很多时候，警察又何尝不是呢。然后开口，“我昨儿刚送走一个，我亲手带出来的孩子，之前就被咬了……非得掩护我和小猪逃出来，最后没上车。”声音有些苦涩。“那孩子最后是什么样的境地，我都不敢想，”终于说出口之后，眼睛里都是惨然，“这种感觉……比看着他在我面前死掉，更难受。”
　　黄渤默然。
　　黄磊看了一眼手机——仍然没有任何信号。
　　眉宇却有了一层现实所致的坦然神色——境地绝望至此，先前无从想象；而命运相连至此，更从未预料——“咱们哥几个从现在开始，个个都得好好的。”只是静静道。
　　黄渤提了速，默不作声地点了头。
　　黄磊打开了对讲机。

　　逐渐地离开市中心，接近并非繁华地段的黄渤诊所——说是小诊所，更像是私人疗养的小医院。规模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根据几天来黄渤对病人的了解，如果遇上感染的、异化的，数量有限且老弱病残，带了武器就不在话下。
　　车上黄磊对讲安排了孙红雷王迅一起送黄渤进去。却是小猪开口说“我帮渤哥一起进去拿东西”不由分说就下了车。王迅只得留在车上。
　　黄渤没有阻拦。小猪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从小到大都玩枪，防御反击方面不成问题。就只说小猪你来了也好搭把手。
　　几个人在诊所侧门停了车下来汇合，这个西北小门距离黄渤的仓库最近。
　　“小猪你别瞎搞啊。”孙红雷皱了皱眉，看着那边罗志祥在拿枪掂着重量。
　　罗志祥拿着枪，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没事，哥……我就是觉得心里一股邪火，我不好受。”只是道。
　　孙红雷转过头，“黄渤你不拦着——”
　　黄渤剜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说话。”
　　孙红雷刚想开口——
　　张艺兴在背后扯了扯他外套边，意思是少说两句。
　　黄磊看在眼里，“孩子都比你懂事，”然后不等孙红雷反驳又道，“你们小心点儿快去快回，我和艺兴王迅留在车子这边，随时对讲呼我们。”

　　诊所内由于平日人也不多，加上昨天是周末的缘故，值班的下属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除却刚进门的时候有一两个之前住院的病人异化的丧尸蹒跚着要扑人，被孙红雷和罗志祥两枪打掉之外，一切都比较顺利。领着罗志祥在药库用小推车推了一车有基础的、有特效稀缺的急救药品、针水，黄渤又想了想，嘱咐孙红雷和罗志祥在楼下等着，准备上二层自己办公室旁的研究室——
　　“渤哥，能行吗我跟你去？”罗志祥说着就要跟他一起去。
　　黄渤看他一眼，拍了拍他肩，“你们先往出搬吧，我这里安全没事儿的，上去拿个文件就下来——”
　　“什么时候了黄渤你还拿文件？烧火取暖？”孙红雷不可思议，要拦了他。
　　“科研精神懂不懂，孙大傻子？”黄渤无可奈何，已经转身往楼上跑去，“这一路就你废话多。”头也不回。
　　罗志祥看着他的背影，“啊？”
　　“啊什么啊，搬东西！”孙红雷被骂的心中窝火，指使罗志祥来推小推车。
　　“哦。”罗志祥向来也听黄渤的，就去推车，看起来也不做他想。
　　孙红雷拿了对讲机，“……喂喂？报告组织，黄渤同志私自离队单独行动了，啊，说要搞科研，……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大哥啊求你们赶紧出来吧！外面等的人要急死了！”王迅的声音首先从对讲里传出来，自三人进去之后就保持静默不敢贸然联系，只得干等，音讯全无的时刻可想而知有多着急。
　　说时罗志祥已经走到了侧门边，孙红雷拦了门把着小推车——罗志祥回头看了一眼黄渤走上去的楼梯口，皱了眉，眉目间有疑虑，但是强自抑住了。只沉默着弯下身去搬箱子，往出搬。

　　黄磊靠着车，在车下警戒院子里的情况——因这边人烟本就不多，情况比市里好的太多，也就放下一些悬着的心，听了对讲机里孙红雷说黄渤上去取文件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红雷——”
　　又停住了。
　　“咋了？”孙红雷已经在那边回应。
　　黄磊没再答。
　　几步走过去，把张艺兴车窗敲开，“艺兴把你对讲给我。”
　　“哦，好。”张艺兴依言赶紧把自己对讲递过去。
　　黄磊一打开看，屏幕上果然有孙红雷之前给张艺兴单独设置的分组，忍不住失笑，又敛了表情，直接点开，“红雷，你去帮小渤看着点儿，不安全，两个人把稳点儿，我们先去接应小猪。”
　　“行。”那边开始没有察觉丝毫不对，片刻。“……张艺兴对讲怎么在你手里黄磊？”
　　“我还能不知道你？”黄磊好笑，“别废话，赶紧去帮小渤看着。”
　　孙红雷再没答复，应该是直接过去了。
　　“黄磊哥？”张艺兴看着黄磊动作，接过他递回来的对讲，疑问地望过去。
　　“没事艺兴，他们马上过来了。”黄磊只是道，“咱做好接应就行。”

　　黄渤站在柜前的时候，蹙了蹙眉。
　　——这是前所未有的，没有必要的以身犯险和背水一战。有许多事情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兄弟们不知道，他知道。
　　他将那个冷藏的小瓶封好装进口袋，合上了保险箱，
　　然后对讲机里传来外边的咋呼声，黄渤听了还是笑了一下，“组织，我下来了——向组织申请在公共频道屏蔽孙红雷同志发言。”
　　又转身从桌上拿了一沓材料——大多是近来送到他办公室的病例——装进了一个档案袋，拿了对讲就往外走去，对讲机里传来的是孙红雷不服的申辩与询问他位置的声音。

　　车开始行进至出城方向。沿路零星的丧尸少了许多，反倒开始间或地遇到车顶装载着几乎大半家当的大小越野、家用轿车——是逃生的人群。可算遇见活人。
　　但是路边更有想要搭车的人——加油站早就被人抢空或者强占，人类对于资源的掠夺在短短困顿的一天之内回归动物性。没有可交换的有价值的东西，就没有资源。
　　再加上一行六人三车轰鸣着路过，不少人都盯着直看。果果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小朋友和她妈妈想要搭车，就想让孙红雷停车。被黄磊从对讲里警告说注意她们流血的伤口——
　　孙红雷看清了之后眼底一冷，日光越发刺目了，他戴上了墨镜，仿佛能以此挡住张艺兴和果果投来的询问、恳求和质疑的目光——就只是从车上的包里扔了一塑料袋东西下去，一丁点都没有减速。
　　张艺兴口中的红雷哥能不能帮帮她们啊、果果一直不停说爸爸真坏的类似言论，在遇到一家老小在路边等车，黄磊下车要给吃的东西结果对方男人从背后拔出刀来的时候终于停止。黄磊幸亏有些身手躲开了，再加上后车孙红雷见势不对，开了窗户伸了□□来对着天轰了一枪，把那男人吓得萎了退后一大步。
　　——黄磊趁这空档快步上车关门，黄渤赶紧一脚油门呼啸着离开时几个人惊出一身冷汗。
　　“孙红雷你想害死我？”黄磊觉得自己真被气着了，“今天这些人是弱，要遇到个人多势众的，你他妈一露枪，他们发起疯来会一直跟着非要把我们抢完才算！”
　　“我靠！我不是看你俩都要被那小杂碎捅了吗？”孙红雷莫名其妙。
　　黄磊觉得有气无力，旁边黄渤无可奈何地拿起对讲，“孙红雷，知不知道树大招风？开这么招摇一个车，还荷枪实弹的，要是被人知道咱们战斗力只有三点五个人，那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看这些狼心狗肺的，艺兴，哥哥以后带不动你了，他们也靠不住，你要靠自己。”孙红雷在对讲机里苦口婆心，对着看到人性黑暗一面有些懵逼的张艺兴道，实际上说给那两个人听。
　　只是几个人打趣了几句也就作罢。气氛反倒更加沉重了，一路上对讲再没响过。
　　——如果不是这样的局势，人们哪里这么轻易就被逼上绝路自相残杀？
　　生又何辜。

　　几个人也确实怕引来尾巴，绕了一段路才算是正式走上出城路。到达罗家大宅的时间倒还正好，天仍大亮。
　　从出城公路走岔道沿坡而上，是一小段特地修的柏油路直通，半山腰的大宅大门。
　　罗志祥下去开门的时候，已经日影西斜，大宅许久没有回来，今日回来发现初秋的落叶乔木有一些微末的黄叶降落于地无人清扫，高高的院墙之内仿佛两个世界，巨大宅子如同庄园堡垒一般——宅子里已经几乎没有人，只有一个老佣人将他们迎进院子，带到车库去停车。
　　黄渤心想，家丁与佣人该是被老爷子清退得差不多了。
　　几个人带着小果果终于算是进了屋子的时候，终于长出一口气。

　　“小少爷……老爷子想和你说说话。”罗志祥还未及喘息，就听头发花白的佣人对他说。
　　“好，我把兄弟安顿好就——”
　　“小少爷，”那佣人却把他打断，脸上竟然有些为难和哀伤神色，“……老爷子等了挺久。”
　　几个还在赞叹小猪家的城堡装潢和感慨不得不向资本主义低头的说笑着的男人，听到此间都静了静。
　　黄渤走过来，看着老佣人，“老爷子今天的药按时——”
　　“老爷子说不想吃。”老佣人垂了眼。
　　“张叔？——我爷爷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吃药？”罗志祥一下子就有些着急了，“爷爷在房间？”
　　“黄大夫、小少爷，你们跟我过来吧。”被唤作“张叔”的佣人只是这么说，有了皱纹与沟壑的眉梢眼底，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