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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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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老旧的小区,一直走到我租的房子楼下,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时我来X市,是有想过找回肖依依的过程可能会艰难一点,可怎么也没想过我居然会在这里一待就是几个月。所以我只租了一个月的短租,后来被关了进去,就再也没回来过这里了。
这么久没来,之前受伤的时候也没有去谈续租的事,房东大概要将我的东西给丢出来了吧?
可我在这偌大的X市,却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走进楼道里,借着头顶明灭忽闪的灯光,我缓缓地拾阶而上。
上了二楼,远远地看向我的房门,我却意外地没有发现属于我的行李被丢在门外。
但我随即一想,呵,这么久了,即使房东真的把我的东西丢了出来,也应该早就被收破烂的捡走了吧。
这么算来,现在的我大概是比那些收破烂的还要落魄了。
走过去坐在门口,我掏出那条项链,捏起那枚戒指放在光下,细细拨弄摩挲着。
这枚素银交叉戒正面做的样式是类似两个戒指交叉套在一起的模样,但不是真的由两枚戒指套成的,从背面看它是略粗一点的光面戒指。
我将戒指转了个角度,斜斜看去,背面的戒指内圈里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母R。
右腿朝前蹬直了,我的手伸进右边的裤口袋,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另一条坠着同款戒指的项链,还有一把钥匙。
是我住处的钥匙,之前肖依依拿走的,后来又转交到云湘手上的那把钥匙。而我自己的那把,那天太急着想要去找肖依依,根本没顾上带钥匙这件事。
另外一枚戒指是我的,在内圈里的同一个位置,刻着另外一个字母,Y。
是真的没可能了。
在此之前,我和肖依依之间隔着世俗。
到此为止,我和肖依依之间却又多了一条人命。
本来还有1%可能性的事情,因为这一场意外,彻底变成了没可能。
我想,我大概是时候回学校去了。学院里该对我有什么惩罚,我都该回去面对、接受的,就像我在这里所做的一样。
两手相合,我将钥匙和那两条项链并到了一起,然后重新揣回裤兜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故事脉络。
原来的余冉因为害怕,在云湘出事的时候就懵了,然后她跑了,连夜跑回了学校。
她想过要回来的,可是她害怕。想要与肖依依说清楚,却因为太过在乎而担心肖依依的责备与冷漠以对,所以她只好借助于网络,却偏生从社交圈里看到了肖依依发布的动态,看到了肖依依对她的失望透顶。
如此她就更加不敢回来了,只能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整夜整夜地受着良心的谴责。
直到一个礼拜之后她被带回来,却再也没能有幸对上肖依依跟她解释个清楚。
她被云湘的父亲找回来之时还有点如释重负,可她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迟来的法律程序,而是来自云湘父亲更为肮脏恶心的报复,还有肖依依的冷眼旁观。
小说里但凡出个悲剧,总是会提及造化弄人,可那些造化却都是人自找的。
现在故事的车辙不一样了,我成了余冉,我有余冉所没有的勇敢,我留在了这里承受了我该接受的惩罚,甚至有幸能够亲口向依依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那么这个故事会有什么不同呢?云湘的父亲还会不会让人来报复我?
我不知道。
也许不会了吧。
那么我就能带着遗憾、自责、忏悔过完这一生,再不与肖依依产生牵扯,不会再怀有怨怒与不甘,安安稳稳地自然老去。
那么我只要在这个局里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过着既是王梓又是余冉的生活,等着余冉化成的黑色梦魂再这个局里垂垂老去,等着她自动从肖依依的身上脱离,就可以了吧。
嗯,应该就是这样的。
我这样的想着,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摸了摸锁骨。
意料之中的没能摸到那颗离魂珠。
我当然摸不到的,这不是我的身体啊。可我还是就这样保持着摸锁骨的动作,假装自己真的摸到了那种温润如玉的触感。
只是想着这一个即将被我收入囊中的梦魂,我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自己将离魂珠灌满是怎样一种情形了。
突然有一大块的阴影投到了我的跟前,还有我身上。
我没有抬头,凝眸看去,几双黑色的马丁靴落在了我跟前,后边还跟着一两双破烂的布鞋,紧跟着马丁靴排列在后,布鞋的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时地抖着脚,似乎想上前,却又不敢越矩真的上前来。
我皱了皱眉,对自己太过深入思考而忽略了这么大一群人的脚步声而觉得不满。
在这个局里,我寄存的身体确实是该死的,但也不能是随便死。
异常的死法也许不会让梦魂察觉毁掉这个局,但它会让梦魂因为故事无疾而终而从此消失。我可以安然从局里脱身,却不能收获梦魂。
抓不到梦魂,那我岂不是白用功了?
我不能有这样的失误。失误多了,我得花多久的力气才能将离魂珠灌满?
想完这些,我抬起头,看到了跟前人高马大的几个男人,领头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斜斜地横贯他整张脸。
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有带棍棒之类的武器,两手空空,我却明显感觉到了他们来得不善。
我迅速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不由低低地笑了一声。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在余冉逃跑的时候,云湘的父亲将她抓回来就不打算以法律的手段来整治,现在我自己进了局子,这么快又被放出来,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听见我笑,领头的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将手高举过头顶,朝前挥了两下。由他带过来的几个人便蜂拥而上。
我没想过要跑,只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他们拽着我的胳膊,像抓小鸡一样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压着我跟在领头的屁股后边。
有什么好跑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怎么算都不会是这些混混的对手。
他们可真是粗鲁,像跟我有仇似的抓得我胳膊疼死了,为此我皱了皱眉,却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在没什么别的好说。
他们押着我出了楼,将我塞进路边停着的白色面包车里。
进了车,他们就不再抓着我了,一个男人倾过来,用一块黑色的布蒙住了我的眼睛。
车开了一段平稳的路之后,似乎进入了偏荒凉的地带,整个车身摇摇晃晃的,颠得我脑袋有些发晕,时不时地还会撞上左右两边的男人。
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面包车终于停下了。
我听见门唰的一下被拉开的声音,车身轻晃了一下,我右边的座位似乎是空了,紧接着伸过来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强行将我拉了出去。
还没站稳,身后又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另一边肩膀。
因为看不见,我担心摔倒,所以步子迈得很小。虽然被蒙着眼睛,我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试图通过意念看清路面,却只是徒劳而已。
身边分别按着我两处肩膀的男人都走得很快,丝毫不会顾虑我的感受,只一个劲地押着我让我赶紧走,我只好在这两个人的挟持下走得踉踉跄跄。
他们押着我走了一段,然后停下,有个男人将他按在我肩膀的手伸了回去,然后我的两只手被强制扭到了身后,一根粗糙的绳子将我的手捆在了一起。
他们粗鲁地推搡着我前进,然后出手将我一推,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然后摔在了地上。
砰!
我身后有扇门被关上了。
喀嚓。
是门落锁的声音。
地面是粗糙不平的水泥地,适才突然的着地或许让我的胳膊擦破了点皮,此时那儿正传来火辣辣的疼。
我咬着牙,摸黑掉了个头,然后朝着声音的来向匍匐着爬了过去,不无意外地抵到了一扇门上。
透过门板,我隐隐约约听到外头传来断续的声音,有些交谈声比较大,还有一个单独的声音被埋在交谈声里,只有近处这些偏大的交谈声稍微停顿的瞬间才能听得清。
我清楚地听到了外头那些人口中提及的一个词,云老板。
很久以后外面的声音渐渐淡了,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又慢慢响起来。
喀嚓!
门锁轻轻扭动,有人要推门进来,但门被我抵住了。
外面的人见门推不动,便更用力的推门,甚至开始砸门,我的身体被施加在门上的力量带得几乎要往前扑去。
我连忙离开门,摸黑往外挪了点距离。然后,门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但似乎没开多大,门就卡到了我的脚上。
来人又一次用力地往里推了下门,我吃痛地将腿缩了回来。
似乎有个重重的东西被用力磕在地上,放出刺耳的声响。接着我听见一个男人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在说话。
“吃饭!”
这么凶的态度,我扯了扯嘴角,尽量压住心里的颤抖,向他申请我该有的福利:“这样我没办法吃。”
“臭娘们要求还真特么多!”那人说着,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走过来,摘掉我眼睛上的布条,然后将我扭过去,解了我手上的绳子。
“别特么给我老子耍花样,不然老子玩儿死你!”
那人这样威胁。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有些不适应,我慢慢适应了一下,然后才将眼缓缓睁开。
地上是一个铁盆子,装着饭和菜,素得一点油水都见不到。
我撇了撇嘴,抬眼看到来给我送饭的男人一脸的凶神恶煞,低下头慢吞吞地吃起了饭。
吃完我就又被绑上手一个人扔在了屋子里。
大约是嫌麻烦,那人没有再给我绑上黑色布条。
但绑没绑其实都没什么所谓,因为当门再次被关上时候,黑暗如期而至。
这是间连窗子都没有的密闭房间。
我很明白,他们不会留给我逃脱的机会。
在这种禁闭的空间里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默默地记住他们来送饭的次数。五次,代表着我从被关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
咕噜。
我饿得肚子都叫了,才知道,他们这次送饭送得晚了。可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晚了多久。
外面似乎没什么声音。
我趴在门上,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有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慢慢传来。
是两个人的声音,还有一串脚步声,似乎是不少的一群人,脚步声稀稀拉拉的,很不整齐。那些声音慢慢地越来越大。
一直等到那些声音离得更近一些,我辨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身体不可抑制地轻抖了一下,在这个漆黑的房间里无济于事地睁大了眼睛茫然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