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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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很快就追上了我，拽着我想将我拉回去。
我偏不，和她争执着只往马路上冲，一边试图从她手里挣脱开来，一边看着路上来回穿行的车辆。
我得拦一辆出租车才行。
“余冉，你听我的。我们回去，我帮你去跟依依说。”她拉着我在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
呵，她一直说依依过几天就来，今天却跟我说依依不要我了。什么都是她说，我怎么能再继续相信她？
我假装停下挣扎，手绕过背，脸上装出痛苦的样子。果然，她似乎觉得我已经听进了她的话，松开手，绕到我跟前来。看到我的表情，我清楚地看见她看向我时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垂下眼不去看她的脸，看到她的手即将要伸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我咬咬唇，用肩膀将她撞开，然后快速地跑开。
我还来不及跑太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声响。
因为突然刹车，齿轮紧紧咬合在一起，轮胎停止了转动，车体却随着惯性向前冲，带动轮胎与沥青地面紧紧摩擦，发出的那种声响刺得人耳朵疼。
我眼皮一跳，转过身去。
我所看到的一切在我眼中仿佛成了镜头回放。
云湘脸上带着惊讶，身体轻轻弓着，在被我往后推开之后因为惯性的缘故而停不下来，不得不继续往后退以避免让自己摔倒。
路口亮着绿灯，一辆卡车从左边驶过来。那车里驾驶位上坐着穿绿色工装的男人，握着方向盘一脸的不知所措。
“云湘！”
我叫着她的名字，用上了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伸着手朝她飞扑过去，试图将她拉回来。
我看见她扭头看了一眼卡车，脚步一顿想要往路边的安全地带走。然而，人的速度跟车速怎么比呢？
电光火石之间，卡车已经滑到了云湘跟前，可我距离云湘，只差了一只手的距离。再两步，只要再两步我就能拉回云湘了！
卡车无情地撞上了云湘，她柔软的身体腾空而起，长发在空中乱舞，然后她重重地摔在沥青地面上。
在撞上云湘之后，那辆卡车得了刹车之外的阻力，终于在又滑行了四五米之后停了下来。那车带起的风将我的头发吹了起来。
卡车司机从驾驶舱里哆哆嗦嗦地爬下来，跑到了云湘身边，旁边好事的路人迅速将事故现场围成了一个圈，我的视线很快就被一堵人墙挡住了。
我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适才那股风似曾相识，让我的心在片刻之间宛如沉入冰窟，凉透心扉。
我的脚想往后退，想往回跑，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这儿。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终于鼓起勇气，用手分开熙攘的人群，挤进了中心。
人群将事故现场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圈子里只有云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卡车司机跪在她旁边，不住地唤着她期待能唤醒她。我扑过去跪在地上，摇了摇她的肩膀。
“云湘！云湘，醒醒啊云湘！”我听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声音，心里不住地祈祷她没事，却唤不回来她一丝一毫的回应。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
我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向，那个方向的人们自动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然后救护车就缓缓地开了进来，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迅速围到云湘身边。
在做了一系列急救措施之后，为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宣布，伤者当场死亡。
救护车原路空车开了回去。
然后警车来了。
我和卡车司机一同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
在警局里我终于见到了肖依依。
她似乎出来得很急，身上穿着红色的裙子，却套了一件浅绿的外套，脚上蹬一双白色的球鞋，鞋头上溅着些许污泥。
肖依依一看到我，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你有没有受伤？我不是让阿湘去找你吗？这个时候阿湘不是应该在你住处吗？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街上去了？怎么这么突然就出事了呢？”
她的一连串问题里，首先问的是我有没有受伤。
我扯起嘴角笑了，望住她的眼睛：“云湘说你要和我分手了。”
她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听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她眼睛躲闪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和我对视着。
“可我不信。所以我要去找你，当面问个清楚。”
她似乎想开口，但我截住了她的话头：“她就追出来了，在那条路上截住了我，不让我去找你。你说她到底安的什么心，说你不要我了，还不许我去找你当面对峙问个清楚。”
她的眉毛越拧越紧，我似乎都能看见她的眼皮，在突突地抖着。
“我想跑，所以撞了她一下。大概是我太心急了吧，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车，也没有控制好力气，她就被我撞到了马路上，然后卡车就那么撞了过来。”
我微微仰起脸，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石头，堵得慌。我慢慢地一下一下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希望能纾解一下那番堵，却只是徒劳而已。
“我试过的，我想将她拉回来，可我来不及。依依，怎么办，我害死了一个人。我害死了云湘！”
我指望着她能稍稍安慰我，告诉我不怪我的，只有这一句就够了。可她没有，她摇着头后退了两步，脸上茫然与悲痛交织，更有着不敢置信。
她喃喃着说：“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我看见她比我更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然后，一个中年男人急急地掠过肖依依，撞得她几乎摔倒，可她没有反应。
我认得那个男人，是余冉的故事里，她被报复的那天，肖依依与之攀谈的男人。
那个男人冲进来，拎着我的衣领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大手抵在我的后脑勺，猛地将我的头往桌上撞去。
脑壳与桌子相碰，剧痛从那处袭来，伴着巨大的磕碰声响。我的头盖骨大概是裂了吧，所以才会这么痛。
后脑勺上，头皮一紧，痛感又从那一处传了来。男人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我趴着的桌子上提起来，又一次压着我的脑袋重重地往桌子上砸下去。
我痛得整个脑袋仿佛要裂开了，那个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远得像是从天外而来。
“湘湘怎么你了，你要杀了她！我的湘湘才24岁！她才24岁啊，你就这样活生生剥夺了她活着的权利。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啊！我杀了你！”
我看到蓝色的桌面上留下了红色印记，粘稠的液体从鼻腔里流下来，入了口。是咸的，还混着丁点铁锈味。
“不，杀你太便宜你了，怎么能抵我的恨！我要你后悔生在这世上，你给我等着！”他恶狠狠地威胁着我，一边不停地扯着我的头往桌上撞去。
当值的警察终于进来了，一边劝着那人冷静，一边将我从那人的手里拉出来，然后按着那人的肩膀，强行将他带了出去。他被强制带出门的时候，还在拼命地吼着：“你给我等着！等着！”
我从那些纷纷扰扰的声音里听到了警察喊他，云先生。
那大概是云湘的父亲吧。
脱离了男人的掌控，我将脊背靠上椅子，仰头看着天花板，勉强缓解一下鼻血不止的状况。
椅背带着光滑的曲线，除去边角地方，是不怎么硌人的。但我靠上椅子的同时，感觉到有种痛从我背上传来。
侧了侧脸，肖依依靠在玻璃窗对着的墙上，两眼无神地直视前方。
她看到了我被那个男人如何暴虐的对待，可是她无动于衷。
这样顽固偏执的想法不容分说就闯入了我的思绪里，随之有刺痛从心上划过，针扎一样。
我的回答、描述都已经被他们登记在册，我想他们也没什么可以问我的了。有监控，有路人，有证词，还有勇于认错忏悔的罪人，毫无纠纷。
除了那位情绪过于激动的受害人家属，这大概会是他们经手过的最一目了然的案件了吧。
被带过去关的路上，肖依依一直像游魂一样跟着，但她很快就被阻止了。我看着她被人带走的背影，终于想起了我饱受虐待的鼻子，抬手擦了擦，蹭得鼻子一阵疼。
然后我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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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既显得漫长，却又过得飞快。
我一直被关在看守所里，等着那些人将我送去审判。
半个多月以后，我清楚地听见了审判庭上判定了我的罪，过失杀.人。被押送出庭的时候我看见了云湘的父亲那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的愤恨表情。
然而没多久，我却被放了出来。
我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我看到了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熟悉的人，肖依依。
她远远地站在马路对面，站在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撑着一把伞，望着我。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很开心，抬脚要朝她那里走，但是恰好一辆车驶来，我不得不停住了脚步。车厢将我的视线挡了又移开，马路对面那颗树下却已经空无一人。
我疑心是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睛，那儿还是空无一人。
不死心地移步过去，我双手撑在马路中间的隔离护栏上，抬脚越过，然后拍了拍因此而被弄脏的手，朝着那棵树走过去。
高树傲立，繁盛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枝叶撒下一地婆娑。树干上齐胸的位置有一块小小的细长突起，一条银色的项链悬在那儿，一枚素银交叉戒坠在项链上，小幅度地来回轻晃着。
我摘下那条项链，将戒指握在手心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有余温。
包有戒指的手握成了拳头，紧紧抵在胸上。我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沉入意料之中的黑暗里，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毫无顾忌地跑出来，不多时就洇湿了手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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