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治疗师[快穿]》慕天白

29、029

　　他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

　　我想象着，他替我带上房门之后，拖着行李箱走过客厅，走到玄关，在那里停下，回头最后再看一眼我们的房间门。又或者，他没有再回头，就径直在玄关那处的矮凳上坐下，穿鞋，离开。

　　我希望他能够在关上我们的家门前那刻，扭头冲进房间，在我的床边趴下来，小心翼翼地贴在我的肚子上对我和我们的宝宝说：“我不走了。我就留下来陪你们。”

　　可是他没有。

　　我将被子掀开来，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吸顶灯，胸口好像堵了块石头，提不上来，又落不下去，直堵得心口疼。

　　很久以后，我听见房间门把手轻微地响了一声。

　　循声扭头看去，门只开了四分之一，刘佳琪的脸从门外露出来。

　　她的视线大致在房间里扫了半圈，很快就落在我身上，鼓了鼓脸颊，轻手轻脚地将门整个打开，“我把你吵醒啦？”

　　那是她在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之后的反应，跟大学的时候一样，很可爱。

　　我看着她走过来，笑着摇摇头，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见状，三步并两步靠过来坐在我身侧，一手撑在床上，倾身过来替我将枕头竖起来，让我靠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被子隆起的那一部分，伸手想摸一摸，却又似乎担心给摸坏了，还没摸到被子呢，手又连忙抽了回去。

　　“阳阳，你的肚子都已经这么大啦。”

　　我看着她那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依旧不上不下地悬在那儿，让人难受。

　　刘佳琪抽回手，抬起头，视线从我的肚子移到我的脸上，再没有之前俏皮的模样，反而有些忧心忡忡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像老妈子了。她凑过来捏了捏我的脸：“好了，不高兴就不笑，不要这样强装着。”

　　那块石头突然咚的一声，掉进了心底。

　　我抓住她的衣服，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你说，他怎么就能走得这么无牵无挂呢？”

　　刘佳琪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接着她抬手在我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却始终没有说话。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除了顾凡，便是她了。

　　一直压着的情绪突然之间决了堤。

　　我紧紧攥紧了她的衣服，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佳琪，我很害怕。我怕自己会死在产房里，再也见不着他。你说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走呢，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蔺晨学长他那么大一个公司，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非得要他去那么远出差呢？”

　　我第一次在刘佳琪面前哭得这样伤心，她手忙脚乱地替我顺着背，有些不知该怎么是好。在我嚎啕一通胡乱的控诉之后，她终于找出了几句话来安慰我：“阳阳，你还有我，还有宝宝。想想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这么动不动地就哭，让宝宝看笑话。”

　　本来她这些话是不怎么起作用的，但肚子突然一疼，吓得我慌忙止了哭，离开她的肩膀，伸手扶住了肚子。

　　刘佳琪看见我突然的动作，也吓了一跳，慌忙问道：“怎么了，阳阳？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我没顾得上去理会她，紧紧盯着自己的肚子，但盯了半晌，肚子里再没别的什么动静。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与刘佳琪说话，冷不防肚子又是一阵疼，像是有人在里头打鼓，因为劲儿使得太大而有些微的酸疼之感。

　　我禁不住喊出了声：“呀！”

　　“阳阳，你可别吓我！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刘佳琪吓得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左右各转了半圈，之后扭身开我的衣柜翻找衣服。

　　“佳琪。”我出声叫她，向她招手让她过来。等她过来坐了，我牵住她的手，拉过来放在我的肚子上，“是宝宝。宝宝他也在安慰我。”

　　我说着，又不自觉地哭了出来，这回是高兴哭的。

　　我的孩子和他的爸爸一样爱我。他甚至都还没见过我，就已经知道心疼我了。

　　刘佳琪一开始没摸着我肚子里的动静，有些许疑惑。没多久，孩子在她的手覆着的地方又踢了一脚，我明显看到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透着高兴。

　　可我想到孩子，自然而然又想起了顾凡。

　　“只是出个差而已，很快他就会回来了。他走时，连孩子的名字都没有取。他那样一个人，不会舍得让我痛的时候一个人，也不会舍得我们的孩子没有名字地过活下去。所以，最多两个月，他就会回来了，对吧？”

　　我看着一脸高兴的刘佳琪如是说，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服她，还是想说服我自己。

　　刘佳琪听了，高兴的表情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她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话来。

　　我拍了拍她的手，重又笑出来：“佳琪，你帮着我收拾收拾，我迫不及待想去你家看看了。”

　　“好。你就别起来了，我替你收拾就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她从善如流地接了口，转过身就去翻箱倒柜了。

　　我看着她替我忙碌的样子，想起刚刚顾凡要走时也是这样，背对着我，在我们的衣柜里挑着一件件他要带走的衣物。

　　怕我一个人闷着又胡思乱想，刘佳琪一边收拾衣服，一边滔滔不绝地给我讲着，她家里都是怎么样的摆设，哪些是她去哪儿淘来的，又有哪些是专门请朋友设计的。

　　虽然不看实景，单单听她这样讲有些不好想象，但我都一一听着。

　　顾凡不在，我还有刘佳琪，还有我和顾凡的孩子，我怎么样都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刘佳琪独自一人住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

　　她住的公寓比我和顾凡的还要大上一些，进门正对着一个房间，右转往里走过去还有一个房间，里面的房间斜对着厕所。接着再往里走就到了靠窗的开放式客厅和餐厅。地面铺了黑色木板，墙面刷白，简约又清新。

　　从装修上可以看得出来，她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在这房子上头，摆在屋里的摆件不多，但每一件都很有特点。据她自己说，从那些摆件里随便挑一件出来，她都能说出个故事来。

　　听她这样夸她的宝贝时，我正被她带着走到了客厅。环视了一下大厅，我觉得沙发旁边墙上挂着的一个靛蓝底圆盘很是新奇，便随手指了指那圆盘，问她：“那你墙上这圆盘有个什么故事？”

　　“这个是烛台。”刘佳琪放开我的手，走过去指了指圆盘下面的突出，“看，这里可以放蜡烛。这个壁挂烛台啊，我是在东区的一条胡同里找到的，是不是很复古。独一份呢，我看上的时候，刚巧有个男人也看上了，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偏偏他动作快先要走了，再一问老板，没货了。你说我能是吃这亏的人吗，足足跟在他屁.股后边跟了三天才拿到的！”

　　她说着掰出三根手指头，眼睛微微瞪大了。

　　我不由噗嗤一笑。看来，我一挑就挑出了个很有故事的装饰，或许还是个有桃花的装饰。

　　忍不住调侃了她两句，她装作没听见，扭身拉起我走回过道，带我看了两个房间，让我随便挑一个喜欢的住。我是没什么讲究，下意识地就进了厕所对着的房间，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走到床边坐下，权当做了个选择。

　　刘佳琪紧跟在我身后说道：“阳阳，我们果然很有默契，我原本也是打算这个房间留给你的。”

　　我笑笑没有说话，忽然就想起大一那年，我还没认识顾凡，我和刘佳琪刚相处了半年，就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姐妹一样。

　　记得那年寒假有一部闺蜜题材的电影很火，我和刘佳琪分别看完，之后凑在一起互谈观后感，说到电影里那对好闺蜜最后互生嫌隙不再联系的结局时唏嘘了一阵。不知是我还是她起了头，相约以后毕业了还要住在一起，但我和她之间绝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最后各奔东西。

　　一晃几年过去，我抢先嫁了人，再兑现不成那个承诺了，却没成想，她居然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

　　我一时觉得眼眶热热的，又觉得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真是太矫情了，吸了吸鼻子，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朝她伸出手，抱住了她。

　　能够遇到刘佳琪，再遇到顾凡，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我不该再奢求别的。贪心不足，就难以长久。

　　刘佳琪的工作不怎么忙，至少比起我和顾凡，是不算忙的。

　　似乎是怕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多想，她不忙的时候，总是变着法子折腾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或是和我玩一些小游戏，努力逗我开心。

　　但她怎么说也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周末一过，白天她去上班之后，房子就变得很空很空。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无事可做，挺着肚子将她家里一个个新奇的玩意儿研究过去，到了第五天，就再也没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致了。

　　当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很慢很慢。

　　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更慢更慢。

　　在我眼中，时间仿佛停住了一般。

　　顾凡没去非洲以前，白天他上班，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总能找出一点事情来做，看看书，写写字，再或者拿出顾凡从网上购来的毛线，学着织毛衣。一般做个一小时，我就得停下来休息休息，打个盹，一睡就到顾凡下班回来将我唤醒。

　　可是如今，顾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个人待得久了，情绪就不怎么好，想他，想未知的以后，担心与害怕时不时地就会从心底爬出来。

　　我看不进书，时常翻开一页书，坐一个下午，等到刘佳琪下班回来，我还依旧停留在那一页纸上。

　　我也织不出毛线，织出来的半成品没有一处线脚是对的，刘佳琪回来还得一点一点拆开来让我隔天再重打，渐渐地我就丢开了这东西，再也不碰。

　　再是度日如年，度着度着，日子终归是过去了。

　　眼看着临盆在即，可我的顾凡依旧杳无音讯。

　　我越来越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能在我生孩子那天赶回来了。可我一想到，那一天他不在，我就止不住地觉得人生灰暗，再多的自我安慰都无法将我心里的阴霾给赶走。

　　我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他会回来的。

　　那么那么爱我的顾凡，一定会在孩子出生的那天，赶回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