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印记》玫瑰凉糕

11、第 11 章

　　高考完第三天，班上同学就组织了毕业聚餐，也就是俗称的“散伙饭”。

　　邀请了任课的老师，林林总总居然有6桌，庄蕊和老师坐在一起，总想着挨在老师身边，其他桌的应该不敢过来太放肆，殊不知最后被整得最惨的就是她们那桌。进门才坐定时，看着一箱箱的啤酒搬进来，班主任还不忘“威严”地准备加以制止，可男生们都嬉皮笑脸，吵吵着不能扫兴。许是知道多说无用，老师们也就作罢。

　　开始，大家都还有些拘谨，可没过多久，气氛就活络开来，其他几桌的，轮着敬了一圈后，就朝庄蕊她们这桌的老师走过来，感谢声，致歉声，此起彼伏，场面很是令人感动。

　　庄蕊冷眼旁观，想起刚才同学们聚在一起振臂高呼 “咱们要有冤抱冤，有仇报仇，把老师全体放倒”，禁不住撇撇嘴，摇摇头。

　　转头看到另一桌，郑佳往自己杯里倒上雪碧，一脸诚挚地走向班主任。“刘老师，非常感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教导，我敬你一杯，我这可是白酒。”

　　说完尝试着小抿一口，皱皱眉，继而又非常豪爽的一饮而进，末了还不忘痛苦的来一番挤眉弄眼。庄蕊看着使劲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嘴巴里似乎也满是白酒的辛辣，不得不再次佩服郑佳的“聪慧”。”

　　只是老师们是谁呀，这样的把戏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只见刘老师指着郑佳手中的杯子说道：“郑佳，你的酒为什么有气泡？你这根本不是酒，小姑娘还想用雪碧来骗我。”

　　庄蕊实在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一瞟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展烨坐到了她旁边，也看着老师那边，嘴角微扬。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杯啤酒忽然伸到了庄蕊的面前。

　　“庄蕊，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舒廷康。

　　其实在来的路上，郑佳就提醒了庄蕊，这个散伙饭呀，不就是个表白的机会，借着那点酒兴，把憋在肚子里想做却没做的事、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庄蕊，你说今晚会有多少人向你表白？”

　　庄蕊简直懒得回答。好了，现在果然如此，真不知该说郑佳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

　　“我不会喝，真的不会喝。”庄蕊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拼命摇着。

　　“不行，今晚这酒你一定得喝，最多这样，我全干，你喝一半。”

　　真是哭笑不得，别说一半，早些年过节时有一次和爸爸喝，一口下肚，庄蕊就觉着头晕，也不知是酒量真如此不济还是心理作用。记忆中那轻微的苦涩以及说不出的味道，反正庄蕊是真不愿喝。

　　“不行，我真的不会……。”

　　“庄蕊，你这是不给舒廷康面子呀。”几个男生在旁边起哄。

　　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庄蕊咬咬牙，正准备把酒杯送到嘴边。

　　“我替她喝。”

　　展烨伸过手把庄蕊的酒拿走，接着一杯全喝了。舒廷康有些愣怔，一时还未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看看展烨又看看庄蕊，只见庄蕊脸色苍白，神色有些闪烁，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什么东西渐渐清明，舒廷康脸色顿时一变。

　　“我敬的是你。”紧盯着庄蕊。

　　“我……我真的喝不了。”

　　舒廷康并不管庄蕊说什么，拿起一瓶开过的啤酒又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庄蕊面前，似乎庄蕊不接他就不放下。

　　“她喝不了。”

　　展烨欲伸手把那杯啤酒接过来，舒廷康手一让，展烨接空。周围似乎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三人身上，有几个还偷偷瞄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季立雨。

　　把目光转向展烨，“你要替她？……行。”

　　舒廷康转身从另一桌拿过来一瓶白酒，也不管面前纸杯是谁用过的，倒了一杯，端了起来，“你要替她，就这个。”眼中满是挑衅。

　　“舒廷康，来，你今晚还没有敬我……季翔、肖航把他拉过来”

　　体育老师站在在不远处，冲着舒廷康旁边发愣的两人叫道。

　　“哦，对，走过去敬敬周老师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肖航一只手搂过舒廷康的肩膀，暗暗使劲把他带走，还不忘冲季翔使了个眼色。

　　舒廷康倔犟地想挣脱，不肯走开，手中的酒晃出了许多弄得一手都是，一阵恼怒扬手把酒杯甩了出去，或许是砸在了谁身上还是溅在谁身上，引来一阵小声的尖叫，庄蕊心头一紧，略微缩了缩脖子。

　　“舒廷康，走，先跟我出去。”

　　看着两人拉不开，周老师干脆亲自走了过来，舒廷康起先还略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被周老师搂着脖子硬是拽了出去。

　　郑佳走到了庄蕊面前，轻轻把她拉坐在椅子上：“没事吧？”

　　看着周老师把人拉了出去，庄蕊收紧的心才微微放松些，摇摇头，抬眼看着大家，遂又把头低下。

　　周围渐渐有相互敬酒的声音，大家又活跃开来，但热情显然没有刚才高，庄蕊想着自己要不要跟班主任说一声先走，这样一个场面她真是不知如何应付。

　　“今晚舒廷康喝了不少酒，你自己要注意点，小心他借酒装疯，他这人怎么这样，真想不到，他不会还要来个死缠烂打吧。”

　　郑佳倾下身子小声对庄蕊说道，一瞥看到了一旁的展烨，“展烨，你怕也是喝了不少，没事吧！”

　　“没事。”说完看了庄蕊一眼，把一旁的雪碧倒在了庄蕊面前的纸杯中，“呆会我送你回去。”

　　“对，让展烨送你回去，不行的话你们就现在走吧，我去和老班说一声就行了。”

　　庄蕊略略想了一下，郑佳那句“死缠烂打”让她心微微一震，“不用，如果有什么，今晚就说清楚也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廷康和周老师一块走了进来，周老师侧头和他说了句什么，舒廷康摇摇头，周老师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就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而舒廷康则是拐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大家都看着周老师，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只是周老师一脸无表情，端起酒和旁边的老班碰了碰杯小抿了一口。

　　舒廷康从洗手间出来时，显然是洗过脸，头发和脸都是湿漉漉的，庄蕊就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旁边的季翔站起来喊了句“舒廷康”用身体想把他拦住，舒廷康一只手把他挡开，说了句“没事”。庄蕊的心绷得紧紧的，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待舒廷康站在自己面前时庄蕊已不自觉的站起身来。

　　“出来一下，我和你说点事。”说完一双眼睛就这样定定看着庄蕊。走近了，庄蕊才发现舒廷康的眼睛很红，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哭过，几滴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停顿了一下，又快速滑下脖子。想着反正迟早要说清楚，今晚老师同学都在，舒廷康应该不会怎么样，庄蕊点了点头，舒廷康就朝门口走去。

　　庄蕊刚想走出去，却被郑佳一把抓住，“还是别去了，等他清醒了再说吧。”

　　“没事的。”

　　“那我和你一块出去。”

　　庄蕊笑了笑，摇摇头。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庄蕊回头看到展烨站了起来，脚步顿了顿，就又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有些黑，周围的馆子都亮起了灯，各家生意都很好，吆喝声喧哗声响作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和酒的混合味，庄蕊莫名的一阵烦乱，本想回头看看展烨有没有在后面，想想还是算了。

　　舒廷康就坐在远处的一个小花台边，双手搭放在两条腿上，身子朝前倾着低垂着头。庄蕊走近，才发现他手上拿着根烟，并没有抬头看庄蕊，似乎入神的想着什么，庄蕊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这么的站在旁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

　　“刚才……不好意思啊，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许久，舒廷康开口，依然没有看庄蕊，目光聚焦在前方某个位置，庄蕊随着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你今晚好像酒喝的挺多。”

　　“好像是的。”

　　顿了顿，舒廷康垂下头，庄蕊听到他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自嘲地笑笑，抬起头看着庄蕊，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你挺看不起我的吧！”

　　不知该怎样回答，心底深处毕竟是有些害怕的，一个喝醉的人，谁知道哪句话就会让他暴跳起来。庄蕊微微蹙着眉。他是坐着的，而庄蕊站着，即便低下头都躲不开他灼灼的目光，庄蕊有些不自然的把眼光投向了远处。

　　“其实今晚我也挺看不起自己的。”舒廷康把头垂下来，几乎是自言自语。

　　气氛有些尴尬，庄蕊努力想着该如何措辞，让他明白今晚的事过了就过了，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来，坐在这，我总是抬着头看你，头有些晕。”舒廷康用手把旁边的一块地方仔细掸了掸。

　　庄蕊有些迟疑，偷偷朝饭馆的方向看了看，展烨就在站在门口，远远朝这边望着。庄蕊紧咬嘴唇坐了下来，随手从花台里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画着。

　　“你和他……在好是吧。”

　　庄蕊思忖着这是不是个和舒廷康讲清楚的机会，但又不能刺激到他，该如何回答呢？今晚这样的情况适不适合说呢？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心中已千回百转。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好。”庄蕊继续用石子画着，她很想表现的自然些，只是地上的划痕明显清晰了很多。

　　舒廷康显然有些吃惊，转过头看着庄蕊，“他还没有和你说？”

　　庄蕊停了下来，看着舒廷康，“他和我说了，只是我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就等到高考完再说。”

　　舒廷康眼睛定定看着庄蕊，盯的庄蕊有些无措，不知这样说是不是不恰当，但这些的确也是实话，展烨就在远处站着，庄蕊感觉此刻她说的每一句话展烨似乎都是能听得到，她不知道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一方面是在告诉给舒廷康，可另一方面又像是在说给展烨听，她虽然不知道和舒廷康的对话具体会说些什么，但她说的每一句都不想有掺假的成分，她认为那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之前总觉着展烨和你说话说得挺多的，现在想想，每次他去找季立雨，其实还是为了你吧！看他平时挺傲的一人，没想到还真会这样做。”舒廷康笑了笑，“那你呢？现在高考也完了，你们说清楚了吗？”

　　“还没，等填报完志愿再说吧。”

　　“那你……？”舒廷康顿了顿，“应该是会答应的吧，是吗？”

　　“……嗯。”庄蕊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不愿看此刻舒廷康的样子。

　　良久的沉默，庄蕊身边忽然飘过一阵白烟，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舒廷康又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白烟袅袅娜娜的升起，空气中带着烟草刺鼻的气味，这种气味庄蕊是熟悉的，爸爸会抽烟，有时候抽得凶了，一天一包，总是被妈妈骂，经常被撵到阳台上去。而展烨也是会抽的，只是不知道他的烟瘾大不大，记忆里好像在她面前他也就抽过两次，应该是躲着抽吧。

　　“庄蕊……”

　　抬起头，郑佳站在自己面前，看着沉默地坐在花台边的两个人，郑佳声音有些迟疑，“里面要散了，老班让我来叫你们，赶快进去吧。”

　　庄蕊看了眼舒廷康，他将烟蒂压在土堆里拧了几下，站起身来走开了。
　　庄蕊也站起来，正准备着一起进去，却被郑佳一把拉住，看着走远的舒廷康才低声对她说：“你还进去干什么，我和老班已经说好了我们先走，舒廷康他们那一党都在里面，呆会真散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把展烨叫过来，你们一块走。”郑佳说完转身，却看到远处展烨已经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和舒廷康错身而过，两人什么也没有说。

　　“展烨，你送庄蕊回家吧，我还得去办我的事。”说完转头对着庄蕊无声说了“骆炜”两个字，就跑开了。

　　“我们先走吧。”展烨走了上来，和庄蕊并排。庄蕊没有说话，出神的望着郑佳跑去的方向，庄蕊知道她此刻是要去找骆炜，郑佳喜欢骆炜喜欢了3年，她曾经告诉庄蕊高考完不管骆炜怎么想，不管骆炜会考到哪里，她一定要和骆炜说明白，告诉骆炜她喜欢他。

　　此刻，看着郑佳远去的身影，那么的执着，那么的义无反顾，庄蕊心中被一阵莫名的勇气充斥着。
　　“好，走吧。”

　　“你没事吧？”

　　“什么。”

　　“喝了这么多酒。”

　　“我今晚喝得不算多，刚才站在那也醒的差不多了，没事。”

　　“庄蕊……”

　　“嗯？”

　　展烨没说话，庄蕊转头看了一眼，“什么？”展烨微微笑了一下，庄蕊只觉着自己的手被一阵温热包围着，脚步突然一顿。展烨已经跨出了一步，感到身后的庄蕊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两人中间是交握着的手。

　　“怎么呢？”

　　庄蕊抬眼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好像原来都没有发现要这么的仰头望他，心中那股甜丝丝柔沁沁的喜悦，好像要从每个毛孔迫不及待的渗透出来。

　　路灯此刻正打在庄蕊脸上，展烨看着庄蕊嘴边微微扬起的笑以及晶亮的眸子，一种纯然满足感涨满胸腔，好像刚才喝的酒此刻才开始发作，只觉着有一种兴奋的眩晕，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庄蕊的嘴角边，“这是什么，酒窝吗？”

　　庄蕊有些愕然，头朝后缩了缩。此刻，展烨看着庄蕊，眼睛说不出的亮，透出的那一抹温柔，庄蕊只觉得像水滴在静静滴落，遂低下了头，用手摸了一下嘴边，“什么？”

　　“你一笑起来嘴角就会有陷下去一小块，圆圆的，这是酒窝吗？”

　　“这个位置怎么会是酒窝，不知道是什么。”

　　“很好看。”

　　迷离淡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偶有重合，修长而毗邻。

　　到了粮食局门口，展烨依然紧紧握着庄蕊的手，庄蕊微微挣脱了一下。

　　“怎么呢？”展烨看着庄蕊。

　　“手上出了很多汗。”

　　展烨笑笑，用另一只手为庄蕊擦了擦，末了，放在嘴边吹着，庄蕊有些想笑，“有点痒。”

　　展烨重新把庄蕊的手握紧，“我送你进去。”

　　庄蕊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我自己进去，我怕被院子里的人看到会乱说话，我们家……”
　　“那我看着你走进去。”

　　“嗯。”

　　庄蕊转身，展烨却还拉着她的手，“我到家打电话给你。”

　　“好。”

　　展烨一直看着庄蕊的身影融入到的那一片漆黑里，直至什么都看不见了，压下那想要跑进去的冲动，胸腔中喷涌而出的那份炙烈、犀利、坚固的情感让展烨几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