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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西境之乱(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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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暖阁窗扇开敞,缚着竹帘的绑绳散开,竹帘半掩着窗,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阁中原本放置屏风的位置,尚儿叫人将屏风撤掉,又在室内摆放了两盆栀子花,顿时一阵阵伴着花香的风畅通满室,曳动纱帐,轻婉飞扬。
少年女帝额前珠饰轻轻晃动,将白光反射成瑰丽的七彩之光,映在她如珠如玉般的肌肤上,更为女帝增添几分柔光。
尚儿一手撑着下巴,食指勾着笔管,正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奏折。
自端王之事后,奏折又比从前多了不少,其中有工部呈奏甘泉宫重建图纸的折子,有弹劾检举同僚亲近端王之嫌的折子,亦有举荐提拔的折子。除此之外从前日常事宜的更是不会少。
今日扶绍去了临萃殿,以往被他筛出去的没有呈到尚儿面前的折子,今日一股脑的全都摆到了她面前。
尚儿对着眼前的这座奏折山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片刻后,她终于继续快速阅览了起来。
翻了一会儿,其中有几本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尚儿将样式略有不同的奏折挑拣出来,摊开摆在一处,竟如出一辙都是讲了同一件事。
——弹劾当朝皇后,扶绍!
她有些惊讶,一封一封逐字看过去,总结下来原因主要有三:一则,帝后大婚近一年,尚无所出;二则,男后扶绍既无法令女帝有孕,那便理应大度,但因皇后善妒,致使女帝后宫无法充盈;三则,皇后干政,恐扰乱朝纲!
第一第二点,尚儿觉得扶绍十分冤枉,不愿纳新人的是她,而无所出……
最近这段日子虽然二人每日相拥而眠,却至今未能踏出最后一步。想到那事,尚儿不由有些面红心跳,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而第三点,也是最最关键致命的一点——干政!
尚儿有些想不通,扶绍谨慎,从前尚儿身体不适,他便模仿着她的笔迹,但也多听从她的想法。自从她能亲自理政之后,便很少再替她代笔了。
玲珑殿中的人她都很清楚底细,因此十分肯定不会是玲珑殿有人乱说。而另外两个知情人,其一是扶相国扶闻绰,身为扶绍的父亲,自是当站在扶绍身后,而另一人——尚修缙。
虽然尚修缙对尚儿很维护宽容,但扶绍毕竟不是他所出,究竟对他能否向对她那般的宽和,便不得而知了。
扶绍虽确有干政之实,却事事都是遵从着她的心里行事,与其说是干政,不如说是协助。
她这般想着,心中便愈发为扶绍感到冤屈不平。
这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尚儿赶忙将这几本奏折收起,转过身藏在身后书架下的抽屉格子里。
扶绍背对着她将门轻轻关上,刚要转身,一身柔软带着馨香的身体从背后将他抱住。扶绍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勾起,身体也渐渐不再紧绷,将手轻附于她紧锁在自己腰间的手上,拍了拍。
尚儿未动,扶绍便任她继续这样抱着自己。又过了片刻,继续询问似的拍拍,得到身后人有些烦躁的晃了晃身子,连带着他的身子也随着她的举动晃了几晃。
“陛下有心事?”察觉她心情不好,扶绍柔声问道。
“没有。”尚儿将脸贴着他的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得了回答,扶绍没有追问,先是默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尚儿感觉这般抱着扶绍,只有自己惆怅,却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心中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不平,便松开了手。
扶绍转过身来,尚儿又一头扎进他怀中,仰起头来,向他脸上看去。
但看他面上一副云淡风轻,唇角微微勾起的模样,尚儿愤愤的举起拳头照着他胸口锤了一下。
扶绍嘴角噙着笑,只抬手将她的手包进自己掌中,安抚般的捏了捏那只纤柔的手。低下头去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发丝柔顺的挽在一处。长长的如小扇一般的眼睫以及微微翘起的樱红的唇,不由目光更加柔和了几许。
“陛下怎么不高兴了?”扶绍声音也更加轻了几分。
尚儿仍自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说样子。扶绍也便不再追问,只是心中不免疑惑,从前她心中有事必会同他讲,今日却不知遇上了什么事。
他抬眸朝案桌看去,见那上面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凌乱的堆在一处,心中猜想大抵是今日没有他的整理和陪伴,她看奏折看烦了?
尚儿倚在他怀中想,方才以为扶绍不用如同原文那般去征战,令她心中松了口气。可这才庆幸了没几天,却没想到又发现了几封弹劾他的折子,真是该来的躲不掉!
索性如今朝堂上虽有弹劾扶绍之声,却形不成气候,只是颇为影响人的心情。况且看样子,扶绍现在对此事并不知情,她要想法子将这件事情扼杀在摇篮里,永诀后患才好。
“我都好些日子没有出宫玩了,闷死了!”尚儿开口时,随便扯了个借口,却说到最后时,竟是真的在发泄心中烦闷。
扶绍不知道内情,见她这般,只当她当真是批奏折批烦了,现下又想让自己带她出宫。可是眼下情形与之前不同,他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未记录在账册上的端王党逍遥法外,倘若出宫遭到报复,得不偿失。
于是只能有些歉意的说道:“现在出宫是有些困难,但陛下既然闷了,那臣陪陛下去湖边走走可好?”
尚儿倚着他,不假思索的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能将扶绍暂时带离西暖阁,不叫他看到弹劾之言,去哪都好。
……
阳光洒在湖面,泛着粼粼波光,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岸边。
尚儿心中有事,扶绍同她说了几句话后,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干脆缄口,默默陪伴。
远处湖面突然有小舟驶来,尚儿发现后顿觉心情愉悦了不少,便站在远处不动,专等着小舟靠岸。
微风吹动着裙裾与衣摆相交在一处,岸边两人并肩而立,眼见着小舟越来越近,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闻声转过身去,却见原来是时常在西暖阁伺候的內监。
尚儿见他神色慌张,不由拧紧了眉头,抬手示意他直说何事。
“陛下,八百里加急,西境居延城于昨夜遭袭!”
內监紧跑几步,快到近前时腿上一软,跌倒在帝后二人身前。
扶绍条件反射般的伸手将尚儿护住,尚儿直接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身体微微前倾的看着地上狼狈的人,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如今虽与原文剧情相差太多,但西境之乱明明不该这样早发生的呀?
尚儿有一瞬间的愣神,地上內监又说了什么便没有听进耳中去。待他说完,双手呈上一本奏折,扶绍从內监手中接过,展开送到尚儿眼前。
奏折不似从前扶昭奏禀时的折子,这封折子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一边应战一边又想要将战局上报,而稍有些力不从心。
接到这个消息,二人自然也再无游湖之心,干脆回去。
……
边关又起风沙,漫天浑黄。
居延城城门紧闭,城墙上箭矢斜插,活像一只肃杀冰冷的刺猬。城下血流遍地,破碎的尸体、染血的石块儿、冒着黑烟的火把……将城墙根堆起一座小山,艰难的昭示着此次守城的成功。
此番敌军突袭太过突然,他率领居延城驻军足足守了一夜,于今晨敌军方才退去。
敌军准备充分,虽然居延城屯兵十万,却着实有些猝不及防,此次守城亦折损不少。
扶昭有些疲惫的站在城墙上向下望,目之所及,遍地硝烟旌旗,尸殍遍野。
黑烟融于浑黄的空气重,令人心中更感压抑崩溃。
看到这副场景,他的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任由凌乱的发丝拂面,心中却生出满腔恨意。
空寂的城墙上,突然自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扶昭转过头,那士兵已然到近前。
“将军,铁匠铺埋伏的人发现了齐将军欲潜入密道,已将人当场拿下。而后我们如将军所言,继续守着,果然又有敌军的探子通过密道进入城中。”
扶昭捏紧的手稍稍松了些,当初他没有打草惊蛇,掐断齐将军和铁匠铺这条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引出敌人,没想到对方果真在昨晚行动了。
只是他所期盼的东西还迟迟未至,他展开手,向手中看了一眼,那上面被城墙的砖石硌出一个凌厉的直角。
“好,齐将军和那些探子,我要亲自审!”扶昭转身朝城墙下走去,“去把密道封死吧。”
如今已打草惊蛇,再留着密道,恐怕终将招致灾祸。
“是!”士兵应声,跟在扶昭身后一同走下城墙。
城内状况一切还好,并未受到过多的影响。但城内外出活动的百姓比往日少了大半。
扶昭骑着一匹快马自城门驶向军营,冉将军等人已经候在营中。
扶昭大步流星的朝着议事厅走去,进得厅内先是扫视一圈众人,见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彩,显得有些狼狈。
而在议事厅正中,齐将军被牢牢困缚着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