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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西境之乱(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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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琉璃窗照着进武英殿,在殿中洒下一缕缕金色光束。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高阶之上的尚儿心情有些复杂,不上朝时百官告状告到太后那儿,好不容易撑着困意起来上朝了,百官又吞吞吐吐不说话。
“众卿没事的话就退朝吧。”尚儿摆摆手,最后一丝耐心被消磨干净。
尚儿从龙椅上站起身,四喜儿朝阶下高声道:“退……”
“陛下,臣有事要奏!”四喜儿声音被打断。
起身起到一半的尚儿顿住了动作,不由皱起了眉头,朝阶下看去,见那是一个穿着武将官袍的青年大臣。
无奈只得又坐了回去,声音中难免带上些不耐:“讲!”
\"西境有奏本传来,称近日西境各国屡有异动,暴乱贫生,唯恐战乱!”
青年大臣声音铿锵,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久久回响,声音震得尚儿也清醒了些许。
“不是才派出三万大军?”有一个涩生生的声音从列队之中传出,声音不大,却刚好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顿时如水滴滴入油锅,炸起一番激烈讨论。
“西境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算上原本西境的七万驻军,也不过才十万军!”出声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大臣,一边说着一边向不远处一人递眼色。
“倘若扶将军能派兵将暴乱扼杀在摇篮中,大概也不一定就会有战祸。”
“你懂什么!尔等文臣莫要异想天开……”收到眼色的人出声驳道。
“你!”
“砰!”突然一声巨响打断群臣激愤的你一言我一语。
高阶之上,女帝额前旒珠剧烈摇晃,莹光映着她如珠玉般的容颜,一时竟有威严之势,大殿内又回归寂静。
“众卿不必自乱阵脚,西境有十万大军驻守,又有扶将军、冉将军镇守,且居延城易守难攻,定会平息此次祸乱。”尚儿按捺住心中对西境局势的茫然,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身处高位,倘若乱了,势必引起人心之乱。
众人闻言沉默片刻,片刻后纷纷跪地俯首:“陛下圣明!”
……
居延城。
是日大风,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军营内士兵被迫躲在值房,只有值守的士兵才不得不在室外。
扶昭和冉将军顶着飞砂扬砾抵达军营,直到钻入营帐,终于喘匀了一口气。
“呸呸呸。”扶昭扶着门框疯狂吐起口中砂石,而后走到桌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漱了口,才终于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今日看样子还算是平静,想来今日风沙大,那群锻奴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搞事儿了。”扶昭呼出口气,将杯盏置在桌上。
冉将军点点头,表示认同:“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扶昭抬头看向冉将军,他知道他问的并不是居延城以西,西境各国之间的混乱,他是在问齐将军。
“齐将军功夫不错,我不放心交给别人,便一直亲自紧盯。”扶昭坐正身子,认真道,“自从将安定王在城内的消息放出之后,齐将军有打听过几次。”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二人立刻噤声,冉将军扭头看向门外,透过镂空门扇,能看到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精瘦青年,此时正逆光站在门前,看不清神情,倒是他竖起的头发泛着平日里难以发觉的棕色。
扶昭有些意外,实难想出今日齐将军特意找他是有什么事情。
他看了一眼冉将军,见对方也同时向他看过来,猜出对方心中所想与自己差不多。
他面上神色未变,只抬了抬手,门被“吱扭”一声推开。
“呦,今日风沙大,齐将军不在帐中休息,怎得特来我这儿?”扶昭虽为居延城主帅,但平时没什么架子。
“将军,末将确有一事相求。”齐将军不卑不亢的立在距离扶昭两步之距,视线柔和的与扶昭对视,竟有坦然之意。
“哦?不知道齐将军有什么事?”扶昭坐正了身子,一副倾听之态。
齐将军目光扫过冉将军,而后落在自己身前的地上,他声音徐徐如水:“请将军调末将去先锋营。”
他说完,又抬起眼看向扶昭,似在等他回答。
扶昭有些意外,齐将军原本为扶昭手下管理辎重的官员,若是调去先锋营,便是甘愿降级。倘若如扶昭先前猜测的,齐将军应该继续待在辎重部队,抑或是想办法挤入更为关键核心的营部才是,而不是降级去危险性高出许多的先锋营。
扶昭有些迷茫了,他盯着对方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到蛛丝马迹,但齐将军始终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处,没有丝毫破绽。
“嗯……给我一个理由。”扶昭思忖片刻,直接问道。
齐将军低下头去,眼睑低垂,不辨神情,他想了片刻,才道:“居延城外战乱,末将身为大焉子民,无法安居于后方。”
说着,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拱起至额前,态度恳切:“惟愿上前拼杀,保大焉国土不被外贼侵扰!”
说完,齐将军便静默不动,颇有一种扶昭若不答应,他就绝不起身的架势。
扶昭看着地上腰背挺直的青年,双眸微眯,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侧过头看了眼冉将军,就见冉将军食指轻点了点手下的桌子,对他摇了摇头。
他微微点头,沉思片刻,上前将青年扶起,叹了口气,才用一副无奈的口吻说:“不是本帅不愿令将军如意,而是将军之才无人可替代,况且倘若真如将军所说,未免大材小用,唯恐辱没将军之才,我亦心中不安。”
屋外一阵烈风裹挟着沙砾肆虐而过,吹动窗扉“楞楞”作响,室内却有一瞬安静。
“将军,可是……”
“没有可是,辎重之事尤为重要,若非齐将军,本帅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齐将军还是快快起来吧。”
扶绍见扶他不起,手上不由使了些力气,二人僵持片刻,齐将军终于那根绷紧的弦一松,随着他的力气站起身。
起身时,扶昭看见青年面上似有情绪波动,但只一瞬,便被他掩藏起来,再抬起头时,仍然是那副淡然的神情。
“既如此,末将便退下了。”
待齐将军离开,冉将军站起身,在扶昭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可看出什么了?”冉将军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扶昭看看他手中茶壶,又看看他,思忖片刻,才若有所思的说:“齐将军今日举动反常,莫不是想要去先锋营搞什么鬼?”
冉将军抬眼白了他一眼,摇摇头。
挨了白眼的扶昭有些讪讪,看着冉将军慢悠悠喝了口茶,才听他突然问起:“你跟踪他的时候就没有被他发现?”
扶昭有些讶异,他自恃武功好,倒是真没往这方面去想过。
但倘若是被察觉,似乎一切就都说的通了,这般想着,扶昭不由有些懊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可是,倘若他真的暴露,对方若有鬼,应当趁早抽身撤离才对,怎得专程来这么一出?
难不成,他是特意来示威的?!
想到这儿,扶昭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桌上冉将军面前的茶盏被他力道震的原地蹦了一下,冉将军也不由骇了一跳,向后一撤。
不对!
扶昭感觉自己脑中的神经被反复蹂躏过一般,直觉齐将军定然还有隐情没有明说。
“我……”扶昭低下头想说什么,正对上冉将军森冷的目光,再一看桌上撒了一片茶水,冉将军衣袖险些洇湿,他立马陪笑,“我今晚再跟去看看,这个齐将军比我想象中的,好像还要不简单。”
……
是夜,用过晚膳后,玲珑殿里间置了浴桶,水汽氤氲,水面上漂浮着娇艳的玫瑰花瓣。
水声撩动如乐声,花瓣粘在尚儿白皙的肌肤上,不由添了几分暧昧。
一道屏风之隔,扶绍坐在圈椅上,手中随意的翻着一本杂记,翻了半晌却发觉自己却什么都未看见去。
殿外下了小雨,两厢水汽交织在一起,似有些蒸腾的令人难以喘息。扶绍拽住自己的里衣领口,活动了下脖子,而后将落在身前的一缕半干的发甩到身后,抄起一旁的松子,慢慢剥了起来。
“阿绍,今日有朝臣上奏西境当前局势不稳,我担心……”
尚儿声音不大,甚至时而被水声盖住,但扶绍听得仔细,他问:“陛下怕什么?”
关于西境之战,原文虽未写到,却也有伏笔提及,她只知那时的扶绍曾作为皇帝御驾亲征,却不知结局如何。
“怕……居延城……失守。”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心中所想,当下只觉自己所说甚至不及心中万一。
屏风外,扶绍轻笑出声。
“陛下莫怕,居延城有扶、冉二位将军,又有十万大军,且如今国库充足,粮草充盈,局势虽乱,却无一不向好。”
尚儿听着他的话,似被他轻松的语气安抚,竟也慢慢放下心来。
而扶绍面上笑容却渐渐消失,眉头逐渐凝起。
居延城偶有信件传来,如今城内奸细暗伏,城外西平借冯郢之力,钱银渐渐充足,想来倘若兄长不趁早掐断其经济来源,势必成为大患。
松子的硬壳被捏破,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扶绍手指十分灵巧,很快便将松子仁儿剥出,待要再拿起一颗继续,屏风内水声豁然,而后没多久屏风被撤走,露出一个被裹成粽子的尚儿。
尚儿拥着薄薄的锦缎,眼中含笑的看向扶绍,一头乌发披散,任由宫女烘干。她坐在凳上,双脚晃来晃去,十分灵动。
扶绍不由呼吸一滞,喉结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