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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西境之乱(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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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绍心中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最初尚儿觉得,他最想做的事情应是颠覆焉国,登上帝位;后来她发现他对做皇帝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有兴趣;再后来她又发现他心中所想所愿皆与她相关。
他教她上朝理政,教她如何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皇帝,渐渐的令她觉得他好像本没有什么真正想做的事。
这令她一度感到惶然,心中不由产生一股极重的压力。
“真的可以吗?”扶绍抬头对上她一时有些茫然的眸子,他眸中似蒙上一层雾气,却被那水雾冲刷的极亮。
尚儿回过神,定定看着他的双眸,点点头。
扶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终于笑了,这一刹满室暖阳骤然暗淡,只余眼前一缕粲然光亮。
尚儿便觉得自己耳畔除了他压低的声音以及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以外,再无其他声响。
她好像彻底跌进去了。
“陛下,御医已为世子诊断完毕,现下正候在殿外,不知陛下是否召见?”殿外四喜儿的声音传进来,引得一时光华颠倒,身前的人光华渐淡,与一室阳光快速持平。
尚儿回过神来,见二人此刻几乎近的快要贴在一起,后知后觉的感到赧然,面上不由有些发烫。
“宣。”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而找到一个借口,她忙将蹲在她身前的扶绍从地上拉起来,扶绍便直朝身后博古架后走去。
室内一明一灭,二位御医推门进入,跪地行礼。
“禀陛下,世子身体无碍,应是骤然离开生母,换了环境的缘故,致使夜啼不止。”御医伏身在地。
尚儿还沉浸在方才的羞赧之中,有些失神,没注意到御医说了什么。
二位御医于屏风外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良久后,尚儿突然抬手捂住自己越来越红的脸,似有些自恼,压着声音“啊”了一声。
跪在屏风外的御医顿时将身体伏地,以为陛下是不满于他们没有法子治好世子,当即如倒豆般继续道:“微臣以为只要让世子感到熟悉安心,便可治愈。”
而藏在博古架后的扶绍亦被她那一声惊得一骇,手指收紧,扣住手下的木架。
“朕知晓了,你们……”
“陛下,杜将军和户部赵大人求见。”尚儿还未说完,门外四喜儿的声音再度传来。
屏风外的二人极有眼色的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杜光河和赵大人一同进来。
查抄端王府四日,想来已经告一段落,想到此事,尚儿不由打起些精神。
“禀陛下,端王府内搜查财物已全部登记造册,请您过目。”赵大人双手捧着厚厚的账册高举过头顶。
“呈上来吧。”
赵大人一手提着衣摆起身,而后绕过屏风,将账册呈上。
尚儿这才看清,账册竟然足有厚厚的四本,但也不觉过分惊讶。
“留下些端王妃的旧物,其他不能造册的便处理掉吧。”尚儿一边随意翻看账册,说道。
“是。”
四本账册,其中三本看起来较新,是这次新造册的,其中还有一本更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账册。尚儿率先打开了这本,果不其然,这本是端王私造的账册,其中记录了他与朝中哪些人的往来。
尚儿从中看到了几个令她颇有些意外的名字,这几日未曾上朝,否则说不定就能看到有些人着急的模样。里面还有一些名字是她有些陌生的,其牵涉人员之广超出了她的想象。
尚儿有些心惊,现下从帐册上来看,势必是无法彻查严查的了,只怕将来人心大乱,更于当前局势无益。
想来方才扶绍没有说完,除了皇城司的赵副将,应当还有其他人也被他“特意关照”过。
她不在意扶绍做过什么,是否有提前告知。反而有扶绍在旁,令她感到很安心。
尚儿拿起砚台上那支早已吸满墨汁的比,在一张空白纸上先抄下几个名字,而后交给赵大人。
“先审问这几个人,其余的朕再看看。”
赵大人恭敬接过,退出屏风之外,重新跪在地上。
“臣接旨。”
待二人退出西暖阁,室内重新陷入寂静,扶绍从博古架之后走出来,坐到尚儿身边,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整理着折子。
而离开玲珑殿的二人,走在出宫的巷道上,一时无言。
赵大人皱着一张脸,满是纠结,杜光河看着一反常态的同僚,也是一阵无言。
直到走出宫门,二人一人坐上轿,一人骑上马,赵大人终于似想通了什么一般,朝杜光河招招手。
“杜将军,且慢!”
杜光河扭头向他看去,面上神情有些复杂,赵大人无视他的表情,邀请他同乘:“杜将军,不如与我一起坐轿吧。”
杜光河满眼都是拒绝,赵大人干脆从轿中出来,杜光河条件反射的双腿一夹马肚,一溜烟跑了。
“嘿!跑什么跑!老子会吃了你吗?!”赵将军望着很快跑没影的人,在后面嚎了一声。
“我是真的有要事要说啊!不行,追上杜将军!”说着,转身又钻进了轿中,命轿夫快些出发。
几个轿夫闻言,俱都哭丧着个脸,认命的快速抬轿出发。
连续几日受赵大人那个话痨的荼毒,杜光河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要长出来茧子了,当下是说什么都不肯会与他同乘的。
现下虽有些晚了,但方才女帝下令先行捉拿与端王有勾结的几人,他还要先去一趟刑部,将事情交代一遍之后,才回了家。
他前脚到家刚换了身衣服,后脚门房小厮就前来禀报,说是户部赵大人拜访。
杜光河顿觉头大,但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只得硬着头破将人请了进来。
“哎呀杜将军,你怎么回事嘛,我是真的有事啊!”赵大人一进前厅就不满的抱怨开来。
杜光河面上赔笑,示意人入座:“不好意思了赵大人,不知道您有什么事要说?”
赵大人没太过纠结,直接说出来意。
“方才在西暖阁,我发现似乎有其他人在。”赵大人说着又露出方才的纠结表情。
杜光河想到上次去玲珑殿时,撞见帝后二人一起走出西暖阁,现下听到赵大人的话,他当即就想到了那一幕。
二人对视一眼,虽从前从未一起共事,但意外的是,这次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猜测。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确认?”杜光河顿时严肃起来。
“真!”赵大人也认真起来,“我方才见到陛下书案上摆放几页草纸,上面字迹不是陛下的。”
赵大人说的煞有介事,杜光河却是摇摇头,不甚赞成道:“这也不能证明皇后殿下干政啊,说不定陛下闲暇时会练习其他字迹呢?”
听到“皇后殿下干政”时,赵大人肉眼可见的眼睛都瞪得大了一圈,连忙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杜光河只得讪讪的缄口。
“我也只是猜测,心中疑惑嘛。”赵大人现下也开始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况且你这个人实在,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
被戴了高帽的杜光河:“……”我谢谢您!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真如你我猜想那般,你会怎么做”杜光河当即问他。
赵大人想了片刻,摇摇头:“不好说,身为臣子,你我皆有责任劝谏陛下,江山社稷也需我等共同守护。但……”
杜光河静静听着,对他所言颇为认同。
赵大人迟疑片刻,突然抬眸,眸光有些暗淡:“但倘若真到了那天,扶相国为大焉鞠躬尽瘁二十载,会不会……”
“你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其他不必想太多。”
今日二人这番话在杜光河心中也埋下了疑惑的种子,女帝从前从不临朝,甫一亲政,就能精准的看出皇城司有端王眼线?
连他这个整日在皇城司的人都没有发现,女帝又是如何发现的?
除非女帝早已在皇城司内安插了眼线,但……他回想了一下皇城司的人,摇摇头,又觉得这不大可能。
翌日一早,女帝终于准时出现在了朝堂上,而百官看着原本站队中空缺的位子,又听闻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俱都有些不安。
从前端王势大,有几个没有与其有过来往?
听闻昨日方才查抄完端王府,当夜陛下便下令捉拿了几人,且其中有几人从前与端王来往并算不上最多,这就令其余人更加惶恐了。
尚儿顶着一对黑眼圈,强自打起精神看向阶下,一时无人敢言。
“众爱卿今日可有事要奏?”尚儿压下打哈欠的冲动,问阶下众人。
众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现在招认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