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西境之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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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尚儿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扶着自己嗡嗡响的头醒来的，世子昨夜被她接回了玲珑殿，安置在扶绍住的侧殿，于是扶绍便顺理成章继续睡在了正殿。
夜里有好几次，她刚一睡熟，便听见侧殿里传来的婴儿啼哭声。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奇怪，一个尚未出襁褓的婴儿是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的？
当然，这个疑惑没有人替她解答。
不知道第几次被吵醒，醒来她仔细去听，却并无哭声，不由松了口气。
“陛下，寅时三刻至，该起床了。”糯糯分外小心翼翼的隔着床帐唤女帝起床。
今夜她都数次惊醒于梦中，更遑论陛下，定然也没睡好。况且……
糯糯看着床边脚踏上并排而列的两双鞋，她不由更加轻柔的唤了一声。
“都走开，朕不去上朝了！”尚儿顿时垮下脸来，没好气的对着床帐外出声。
帐外糯糯怔了片刻，以往女帝于早起之事算不上太过困难，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虽事出有因，她亦十分理解，但想到女帝性子，倘若今日误了时辰，定然心中难过。
片刻后她十分为难的做了决定，当即双手提裙跪在地上，更加柔缓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前日陛下去晚了，朝中的大臣们已经不满，今日若……”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兜头被帐中软枕砸中，紧接着女帝带着火气的声音传出来：“不满就不满，朕还怕他们不成，都滚出去！”
糯糯被砸的有些懵，鹅绒软枕跌落，她连忙抬手接住，床帐垂落交掩之际，她于慌乱之间瞥见暧昧的床帐之内交叠在一起的两双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面色一红。
轻手轻脚的站起了身，抱着怀中软枕，小心退出了寝殿。
床帐内，没了枕头的尚儿自然而然的拉过扶绍的胳膊，凑过去枕在了他的肩窝处，扶绍也便顺势翻身将人搂在怀中。
“陛下，您再不起，臣怕是惨了。”扶绍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低声哄道。
迷蒙中，尚儿只听见扶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脑子却实在是转不动。
谁惨了？怎么惨了？为什么惨了？
她不满的哼了两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继续沉沉的睡去。
帐外刚点起的灯，又被熄灭。扶绍抬起手拨开她落到面颊上的发丝，又引起她一阵不耐的哼唧。
无法，只得一动不动的由着她继续睡。
窗外忽传来两三声鸟鸣，殿外宫人们压着步子来往当值。阳光透过床帐，映得帐中带着一片昏蒙的亮。
尚儿睁开眼睛，敏锐的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意识到现下已经不早，猛地双手撑着跪坐起身来。
因为她太意外，竟是撑在扶绍胸口起身的，此时扶绍也睁开了眼睛，见她此时情状，心下了然。
“吵醒你了？”尚儿低头正对上扶绍惺忪的睡眼，不由有些歉疚。
扶绍手撑在身后，半坐起身，他衣襟系带被尚儿压着，坐起时系带被解开，衣襟垂落，胸前大片白皙肌肤便露了出来。
“陛下终于醒了。”
尚儿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受控制的向他身上看去。
扶绍见她这副神情，又觉身上一凉，低咳一声掩饰尴尬，连忙将衣襟拉起，重新将系带系好。
“现下几时了？”尚儿有些讪讪的扭过脸去，面颊却已有些晕红，待转过头看向床帐交叠处，竟发现透过虚掩着的床帐处，殿中已然大亮。
不好！尚儿心下一沉，抬手猛地掀开床帐，便见到殿内被阳光肆意的侵入的场景。
她想过晚了，却没想到这么晚，看样子应是错过了朝会的时间！
“糯糯！”尚儿一骨碌起身坐到床边，脚探到床边脚踏，一边踢上鞋子，一边朝殿外喊。
糯糯听到召唤，小跑着进了里间，却见女帝坐在床畔苦着张脸，皇后忍俊不禁的坐在帐中。她连忙低下了头，蹲下身去伺候女帝穿好鞋。
“你怎么不叫我呀。”尚儿有些埋怨道。
前日晚了半个时辰，那群臣工便在数落她的不是，今日都这个时辰了，她还不得被那群老头儿的唾沫淹死啊！
糯糯有些委屈的小声嗫喏：“糯糯来叫陛下了。”
“你说什么？”尚儿没有听清她的话，追问了一句。
糯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又重复了一遍：“糯糯来叫过陛下，陛下许是这几日过于辛劳，昨夜世子又啼哭不止，扰了陛下休息，就……就……”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头埋的也越来越低。
尚儿仔细回忆着，却根本记不起来糯糯叫自己起床过。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尚儿转过头看向帐中，就见扶绍有些幸灾乐祸的坐在帐中正看着她笑。
尚儿还未做反应，就见扶绍踢踏上床边脚踏上的鞋子，朝立在一旁的糯糯摆摆手，而后上前扶着尚儿的肩膀，推着人重新坐回到床边。
糯糯福了福身子，如蒙大赦，迅速退到外间。尚儿看看扶绍的神情，再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隐约仿佛好像真的记起来一些。
“陛下当真怪罪糯糯了。”扶绍说着从一旁取来尚儿的衣服，抖展开来，亲自伺候她穿衣，“陛下是真的累了。”
尚儿将手伸进袖子里，配合着他的动作，心中也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懊悔。
“不过陛下自亲政以来，一直勤勉，偶尔一次罢朝也算不得什么。”扶绍宽慰道。
尚儿有些被他说服，却还是迟疑道：“一会儿我们去父后那儿，看能不能给霄儿安置在别处。”
闻言，扶绍浸湿布巾的手一怔，连忙低下头去。眼睛一转，待将帕子拧干，呈给女帝之时，心中已有主意。
梳洗过后，二人随便用了些膳食，便一同去了临萃殿。
临萃殿内，几个身着官服的大臣坐在正厅内面面相觑，尚修缙则拿着一把银质的剪刀对着一盆栀子花修剪花枝。
这时殿外传来內监的通传声，紧接着帝后相携入殿，几人连忙从椅中起身，跪地行礼。
尚儿一进入正殿，见到原本不大的一间正殿几乎坐满了人，便条件反射眉头一蹙，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因为她发现这几位大臣在起身之后，俱都有些相互推就的……心虚？尚儿顿时一头雾水。
“众卿是有什么想说的吗？”尚儿不解他们何故这般吞吞吐吐，于是便主动开口打破寂静。
几人见太后殿下仍自忙自的，知道太后殿下指望不上，于是便一齐看向其中年岁最长的晁大人。
晁大人见几人一齐向自己看过来，先是一怔，而后心道不好。再向上首看去，发现帝后俱都将目光投放到自己身上，这才不得不顶着帝后的视线压力，重新要跪。
“晁卿请起，坐下说便好。”尚儿出声阻止年迈的大臣再次跪下。
晁大人跪到一半，只得作罢，拱手一礼，方才开口：“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尚儿：“……”
听到这个开场，尚儿就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良言逆耳，恐惹陛下不悦，但若不讲，老臣自觉愧对于百姓，愧对于先帝，更愧对于大焉的历代君王啊！”
瞧着他把历代君王都搬出来了，尚儿不由向后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后悔问出那话。他这话一说出口，尚儿便直觉这事儿不只是不好，甚至说不定令她颇为头疼。
她自然而然的便连想到今日晨起错过早朝的事，虽说起床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着急，但现下脑子清醒了，加之觉得扶绍说的也着实有道理，便自觉偶尔一次不至于这般。
但又想着，也许今日几位大人是有其他事？
尚儿这般想着，揉了揉耳朵，坐正身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古人云，一日之际在于晨，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上朝理政乃是职责所在，但陛下前日迟到半个时辰，今日又干脆罢朝，实在……实在……”晁大人说到最后有些说不下去。
“实在不是明君所为？”尚儿自然而然的接过他的话。
晁大人以及其余几个大人见女帝竟将此句他们不好说出口的话当众挑明，赶忙扑嗵嗵跪了下去。
虽说是人就会有懈怠的时候，身为臣子如不从旁规劝，任由懒政之风滋长，日后可还得了？但这句话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这就显得他们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尚儿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朕今日来临萃殿，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几人一听女帝来意，纷纷竖起了耳朵。
尚修缙也终于将手中剪刀放置在一旁，扭过身面向尚儿，双手有些随意的搭在圈椅扶手上。
“咳咳，昨夜同阿……皇后在御花园中散步，见端王世子年幼无依，便接回到了玲珑殿，谁知世子竟啼哭了一夜。”说到这儿尚儿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
众人却是都听明白了，原来不是陛下懒怠朝政，而是因为世子啼哭不止，才致使陛下无法安眠，以至于起不来床错过早朝。
晁大人几人顿时埋下头去，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不是懒怠，情有可原。
“朕便想来同父后商量一下，看给世子安置在哪里合适。”尚儿看向尚修缙。
景霄是端王之子，端王才被女帝亲自带兵围剿，紧接着又坐实了谋逆之罪，这时不可能会有宗亲愿意收养他，除了上阳宫，竟再无其他安置之所。
尚修缙虽稳坐临萃殿，但也有所耳闻昨夜发生之事。现下当着外臣的面不好多说，便又朝一旁半晌没有开口的扶绍看过去。
扶绍：“……”
“父后。”扶绍拱手一礼，装作不知，实则他心中已有了打算，但此话不方便由他说出，便打算再观望一二，谁料一抬头竟直接对上了尚修缙的目光。
“阿绍可有什么法子？”尚修缙微微一笑，做倾听状。
扶绍略一沉吟，眉头微蹙，叹了口气：“世子孤苦无依，臣见之不免想起幼时遭遇。”
闻言，尚儿忙转过头去看向扶绍，见他面上虽无过多表情，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竟透着一丝受伤低落的神情，不由呼吸一滞，心中酸涩。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西境之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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