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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西境之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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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公主大病了一场,那夜发生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自己有个好朋友,可是她不知道他叫什么,那天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向母皇和父后问起,他们也只是神情有些异样的对她道:“他去了其他地方。”
尚儿心中便有些失落,说好的她只跟他玩的,可他却抛下了她。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母皇和父后摇摇头,柔声安慰道:“你很快会有新的伴读。”
“我才不要什么新的伴读,我只要他!”尚儿哭闹着将后来的几个伴读通通打了出去。
她只当自己的情谊被人弃了,却再未曾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
“陛下,您做噩梦了。”扶绍醒来,就看见身旁的人脸颊挂着泪珠,睡梦中仍皱着眉头,他想抬起手替她拭去泪珠,但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叫他无法动作。
尚儿缓缓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人,一时有些茫然。
片刻后,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尚儿侧过头去,见他眸光如水般温柔,梦中的那阵怅然若失之感顿时消失了大半,她凑过去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喃喃道:“对不起阿绍,我那时失约了。”
听她突然这般说,扶绍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但他却不敢确认,那时他从未亲口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也从未听她叫过自己的名字,所以那时她应当不知道他是谁。
可为何她突然这般说?
尚儿眼眶中又溢出眼泪,徐徐说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她说完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他胸前衣襟上,他身上的是一件雪白的里衣,衣料上有吉祥暗纹,随着他安抚的轻拍她肩头的动作,忽明忽暗。
她这般说,扶绍便大致确认了心中猜想,那段记忆着实算不上美好,每每记起,都叫他如重又置身险地。当年那些打骂凌辱、无助绝望的记忆涌现出来,扶绍痛苦的闭上双眼,难以自抑的捏紧双手。
“痛。”
听到身侧之人呼痛,神智回笼,扶绍睁开眼睛,看着她因疼痛而皱起的脸,一阵愧意涌上心头,他连忙松开手,尚儿却顺势靠近,伸出手抱紧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颈项间,声音闷闷的道:“我后来大病了一场,病愈后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我知道的。”
尚儿摇了摇头,有些心疼。
幼年的公主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阴差阳错下竟当他背弃了她,可旁观这一切的尚儿却知道自那夜之后,扶绍被当作公主掳走,而后那群人发现自己掳错了人,定然将怒火加诸在他身上。
难以想象尚不足十岁的孩童,当年会多么的绝望。
“我再也不会失约了。”说完,尚儿犹觉得不够,撑着身子起来,低头看着他的脸,郑重道,“真的,我是真的不会再对你失约了。”
扶绍不由心中一暖,那些年承受的创伤仿佛也被她抚平了些许。
他抬手环住她的身子,将她带向自己。尚儿便就势钻进他怀中,脸颊贴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你也答应我,以后不准再独自涉险了。”尚儿想到昨日她在端王府外为他担忧,有些气恼,便干脆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以作惩罚。
“嘶——”
听到他吸冷气的声音,方才抬起头来,看向他,威胁道:“再犯,我……我就……”
“你就不要我了。”扶绍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替她补全后半句。
“对!”尚儿点点头,似是倘若他当真再犯,她便也真会如此,但想到后面又有些心虚,她定然是做不到不要他的。
正当尚儿有些陷入自己想象中的要与不要时,就听扶绍带着几分强势的声音道:“可我不答应。”
尚儿撑着他的胸膛,坐了起来,哼道:“由不得你不答应,我可是女帝。”
扶绍躺平,笑看着她,认真道:“我是真的不答应。”
“那我偏不要你,你又当如何?”尚儿斜睨着他。
扶绍真的想了片刻,片刻后他开口:“那臣便求陛下,收留臣。”
尚儿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
因着昨日变故,今日朝会取消,陈留城内百姓亦大都躲在家中观望。
“今年实在有些流年不利,刚过完年,上元灯节便发生了那样的事,而今又……哎……”官员一面看着士兵搜查端王府,一面道,“端王和端王妃的尸体怎么办?现下天渐渐热了,放久了怕是……”
“赵大人专心当差便是,未得陛下旨意,我等不得擅动。”杜光河双手背在身后,对身旁的文官道,“还有,赵大人还是离前厅远些的好,免得吓到。”
杜光河说完,不顾身旁同僚作何感想,径自朝前厅走去。
赵大人经他一提醒,方觉脊背生寒,又想到方才恐怕多有冒犯,连忙双手合十的朝四周拜了拜,嘴上低声念道:“对不住对不住。”
直至夜色将至,偌大的端王府也只查抄了小半,可便是这小半,便已经找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杜光河和赵大人带着查抄出来的东西,连夜入宫觐见。
夜色低沉,帝后正准备用膳,刚从西暖阁内走出来,正迎面撞上匆忙赶来的二人。
杜光河和赵大人看到扶绍从西暖阁走出时,皆是一怔,随即很快又恢复如常。
尚儿放开扶绍的手,示意他先去膳厅等自己,而后便只得又回了西暖阁。
二位大人一同进入阁中,禀报起今日查抄之事,而后又将查抄之物奉上。
四喜儿将那盘中物抖展开来,赫然是一件龙袍。
“呃……”尚儿无奈的看着那件龙袍,她还当他们有什么重要事情禀报呢。
在她看来,端王日夜盼着坐上皇位,家中藏件龙袍似乎再正常不过,况且从前她看过的古装剧中,那些反派臣子若有反心,也多会在家中藏匿龙袍。
尚儿摇摇头,道:“朕早知端王意图皇位,这些东西也不用再一一拿来给朕看了。尔等将王府中财物一一清点造册入库便可。”
赵大人正是户部官员,现下得了令,连忙伏身应是。
“陛下,还有一事。”杜光河继续道。
尚儿有些不耐,她腹中正咕噜噜的叫嚣着,但臣子禀报,她总不好将人赶出去。
“杜将军但说无妨。”尚儿耐着性子道。
“不知端王……逆王和王妃的尸身如何处置?”杜光河说着压低了头,“臣等惶恐。”
一旁赵大人连忙附和。
尚儿见他们竟是问这件事,虽然她十分不喜端王,但她对端王妃却着实敬佩。今日听到人说起昨日他们赶回宫后,端王府内发生的事,更是一时为端王妃不平。
她原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却因为端王的野心,无辜早逝。
尚儿认真思索了片刻,片刻后沉吟出声:“在城外找块地,将他们二人合葬吧。”
“是。”
待二人退出玲珑殿,一同向宫外走的路上,赵大人不由唏嘘:“你说好端端做一个富贵王爷不好嘛,非要整这出。”
赵大人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继续道:“没想到陛下一早便知晓端王图谋,怪不得看到那件龙袍竟丝毫不意外。”
杜光河瞥了眼他,面露无奈,好像只有他是今日才知道的吧。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赵大人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音道,“皇后殿下怎得从西暖阁出来?”
杜光河听清他说了什么,连忙朝四周看看,见没有被其他人听见,压低声音提醒道:“此事不宜在宫中讨论,我们还是快快出宫吧。”说完,杜光河甩下他,大步朝前走去
“哎,你等等我。”赵大人望着他留给自己的背影,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前去,“我不说了就是了,你这是作何。”
“哼!”杜光河哼道,不再理他。
……
尚儿和扶绍刚刚用过膳,正在御花园中闲逛消食,走到一处宫殿旁,忽闻里面传出一阵婴儿啼哭之声,想起昨日回宫时将端王之子带回了宫中。
昨日事忙,回宫之后便随便将他安置在了凝雪堂旁的落英殿。今日醒的晚,起床后又一直在处理后续事宜,直到现在,若不是这阵啼哭,他们还真的忘了这个孩子。
尚儿不由懊恼,自觉有些对不住死去的端王妃,便拉着扶绍转了个方向,走进落英殿。
此间宫殿较为偏僻,就未曾住人,不免有些破落,尚儿一路走进寝殿,不由皱起眉头。
寝殿内,除了正抱着啼哭不止的婆子,还有一个宫女一个内监,二人俱是一脸晦气,不满的叉腰道:“哭哭哭,都哭了一天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从王府一齐带回的婆子瑟缩着条件反射的将襁褓紧紧抱在怀中,而后意识到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又继续哄着襁褓中的婴儿。
“对不住二位,老奴这就哄好。”婆子神情紧张,连声道歉。
“你总是这般说,可哪一次这孽种不是哭上半刻才停下?”内监却依旧不依不饶。
“你说谁是孽种?”
内监正要接话,突然意识到不对,转身去瞧,却发现帝后正站在他们身后。
內监和宫女连忙神色慌张的跪下,婆子瞧见女帝和皇后来了,唯恐世子吵到两位贵人,更是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你说谁是孽种?!”尚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只是这次,她抬高了音调。
方才说出“孽种”二字的內监颤抖着伏在地上不断喊着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