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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试梅妆 ...

  •   “出嫁从夫,你自入了我陆家的门,便只算作我陆家的人了。”

      陆榕眼神温柔地看着小鸾头上的赤金匾簪——上头的和合二仙栩栩如生,正是夫妻和美的好兆头。

      “你未嫁时,谢家嫡脉唯有你一个,可你现已经嫁了我了——如今你我又没有后嗣。这样一来,谢氏嫡枝可以说已经是血脉断尽了。”

      小鸾杏眸微睁,嘴唇翕动,想要否认陆榕说的话,可终究是一言不出。因为她知道陆榕所言不是虚言,而是世间诸人眼中的事实——她确实是谢家女,但终究是陆家妇。

      “你究竟想要什么呀!”谢小鸾只觉心底寒气肆意,浑身冰冷,她怔怔地看着抱着她的这个人,“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助力?同盟?

      “你呀。”

      陆榕轻笑,轻柔又坚定地把小鸾拥入怀中,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胸口,伴随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陆榕那轻若鸿毛的声音飘入小鸾耳中,“我只想要你啊!”宛若一道重拳直击小鸾的心口,让她的心跳瞬间失衡。

      谢小鸾彻底地不再反抗了,她宛如顺服地乖顺的趴伏在陆榕怀中,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一片阴翳遮住了她所有神情——无关爱恨。

      **
      天京城中春日来得十分迟,但也来得十分突兀,恍惚一夜之间,春风便飘然而至。

      这日正是春霖霏霏,层层叠叠,缠绵悠远的雨雾将懋侯府笼罩在一片烟雨丝雾之中,侯府屋檐上斗角的铜风铃被浸润地格外朦胧,花园里自男女主人回归后新移植的花木,也都葳蕤茂盛起来。

      “——叮铃”,清风撞铃,迷蒙雨丝中两个纤袅身影从花木中冲出,快步地在雨雾中踏着青石板上的积水,哒哒跑到屋檐下。

      “哎呀,又是这种雨雾,弄得人整个湿哒哒的,黏腻地烦人!”

      风仪穿着一身淡青色窄短比甲,里头一件葱黄中衣,下边系了一条白绫裙——裙角稍有泥污,她正拿帕子弯着腰在擦,“都是昨日那起子作死的小蹄子们!都说了不要把衣裳混晒乱晾的,偏她们不信,非得晒到那些种树种花的匠人眼皮子底下,闹出了丑事,到头来还得要我去赔脸!”

      “你何苦全怪她们?”

      一个身穿青碧色镶领艾绿交襟比甲,水蓝圆领中衣,水蓝长裙,腰系松花汗巾的俏丽丫头,也从腰上抽出一条掖在汗巾子里的手帕,蹲下身子给风仪擦裙角,“你这又是从哪里沾来的泥?好好一条白绫裙子竟污成这样!”

      那丫头使了劲儿很擦了几下,裙子上的泥点子虽都掉了,可上头依旧是斑斑黄痕。

      风仪也是恨恨,见裙子上的污渍显然是不能擦掉了,骂道:“还不是为了那几件绫子裙!雨大迷眼,我一下子踩到那挖树的泥坑里头了!”又见那丫头犹自给她搓揉着,忙拉了她起来,“你也别搓了,横竖我叫那小红去赔,要不是她那条石榴红裙,又怎的赔上了我这积冰白绫裙!这是夫人前儿才嘱咐人给我做的,今日才第一日上身呢。”又看了眼从廊檐上淅淅沥沥流下的雨帘,“雨大了,工期又要误!”

      “你操地好大的心!又是裙子,又是工期的,丫头匠户竟全都管上了。”那一身青蓝的丫头见风仪连老天都抱怨上了,不禁扑哧一笑,“你管的也忒宽了!”

      风仪冷瞥她一眼,冷笑道:“自然不如你茹云清闲,你不过是小姐打发来给夫人做些针线的,哪里像我,管着这府里上下大小,给夫人劳心劳力!”

      茹云听着风仪这番含嘲带讥的一番冷语,嘴角的笑容一僵,她知道自己自来府中,不知为府里的下人开脱了多少次,给风仪立威拦下了多少障碍,但,她也是为风仪好啊。

      “我总是为你好的。”茹云嫩柳般的眉间微微曲起,“你想以雷霆手段震慑府中下人,这并没什么不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初掌侯府细务,烧一烧也没什么——但你手段也太过凌厉,竟一点后路也不给人家留。那有没有想过,如今你不过是借着夫人的威严行事,可若是你哪天失势了,这雷霆便会劈到自己身上?你到底不是侯爷——”

      “行了!”
      风仪一脸不耐地打断茹云的细语劝掩,眼神凌厉如刀锋般割在茹云身上,惊得她忙底下头不敢去看风仪的眼神,“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灌输了这番言论!但念在你我从前一处长大的情分上,你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我风仪这么做全是侯爷的吩咐,叫他们挑拨离间的,换个由头再来!”说着也不管外头渐大的雨,拎着裙子冲出去了。

      看着风仪消失在雨雾中的身影,茹云才似刚回转过神来,望着风仪消失的方向,她喃喃道:“我都是为你好啊,是为你好啊!”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自信,只是不知这话是说给风仪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到底无人回答。

      这一番迷蒙春雨来得匆匆,去的也匆匆,下午时分便雨散云消,艳阳高照了,地上连块水印子也瞧不着。

      小鸾前日在陆府闹了一出,略病了几日,不过到底是这些年调养地好,底子也渐厚,那日她与陆榕把真话说了一半,她心底里这些年到陆家的不安和惶惑也消了大半,故而身子虽病,心中无病,好的很快。

      “你这花样子画的很好,红梅一只,傲雪凌然,配你那匹新得的积冰绫倒是不错。”陆榕坐在窗下,看着小鸾伏案绘图,嘴角抿出一个笑来。

      “昨日妹妹送了我一条香色折枝梅纹的花绮裙子,还送了个针线上的丫头来。”小鸾抬起头,把笔搁在天青色的笔架上,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腕,以手支颚,看着陆榕笑得眉眼弯弯,“她说“我哥哥那样的粗人,一看就是没品味的,哪里懂打扮女孩子?叫我身边的茹云跟了你去,也给嫂嫂添几件时新的裙子衣裳!”,便送了条今春新流行的花绮裙和身边一个针线丫头来。”

      陆榕原本在看书,方才低着头累了,才别有意趣地看着小鸾描花样子——她向来是不爱女红针黹之道的,自己身上那方红梅手帕也是求了数月才得了的,今日竟然描起花样子来,还真是稀奇。

      “不过随口一句话,便惹出你这些话来。”陆榕将书随手丢在身边的高几上,从椅子上头起身,往小鸾案上的花样子上瞧,“粗看只觉眼熟,近前来才知道,你画的是我从前手绘的那副红梅的一角?”
      小鸾笑而不语,只是捻起笔在梅枝右上角题词: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这便是了。”这首诗正是陆榕提在红梅图一角的诗句。

      只是他又问:“如今春日正好,桃李正芳菲,你如何不画这些花,偏要选一幅不合时宜的红梅来绘?”陆榕虽是这样问,可唇角得意的笑纹已然暴露了他大好的心情——任谁的心上人能记得自己一幅随笔,都会如此开怀。

      小鸾睫毛微颤,依然不语,继续用笔饱蘸了墨汁,换了柳体,一字一句在纸上写道:颜色虽殊心不异,漫随时俗混繁华。清香吹散乾坤外,不是寻常桃杏花。

      写完便见笔搁下,朝陆榕莞尔一笑道:“不过胡乱画的,哪里要什么理由。”

      陆榕只看她写完那诗,又特意换了笔意瘦挺,体势劲媚,别有风骨的柳体来写,便已知道她是爱红梅不屈的品格,哪里是什么“胡乱画的”,便澹然一笑,轩轩如朝霞举,“胡说八道,口是心非。”

      小鸾自然是胡说,她不过是不想如当下俗流一般,到处张扬自己爱某物某事风骨,非要张口此物,闭口此物,反倒是把好好一件物件给弄成了俗物一流。

      “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便没了意思了。”小鸾眼底狡黠之光一闪而过,嘴角弯弯,“可我现下写了出来,也是落入了半俗流了。都赖你!”便出其不备地抓起笔架上头的毛笔,在砚台里狠蘸一笔,着意要抹陆榕一笔。

      可她哪里是陆榕的对手,陆榕从小习武,在军营里长大,这些年虽在家将养,可应变的能力并没有拉下,见小鸾想趁其不备,拿着笔要往自己脸上来,一手,便夺了下来,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攥住她执笔的手。他挑挑眉,看着偷袭不成反被制的小鸾,灿然一笑,恍若玉山璟琇,光华万丈,“想偷袭我?”

      小鸾一愣,为他美色所迷,恍惚间并未察觉陆榕换了支笔,在她额头上画了什么。

      “好了。”陆榕放开小鸾受制的那只手,牵着被陆榕美色迷得五迷三道、浑浑噩噩的小鸾到了镜台前,按着她坐下。两张无暇玉面映在昏黄细腻的铜镜之中,镜中陆榕附在小鸾耳畔低语道:“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你看着梅花妆衬你如何?”

      耳边点点呼吸,扑地小鸾粉嫩娇颈上微微战栗,她这才晃过神来,脸上倏地蒙上一层浅浅红晕,心中狠啐了陆榕一口,这厮竟然使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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