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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太子(六) ...

  •   次日天气转冷,疏忽间便落红颓丧,碧流稀疏。方晨起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落下雨来,秋霖霏霏,最是缠绵不尽,更兼那雨落疏桐,霜寒并至。
      小鸾昨日伤了头,又饮了许多酒,更在水上,凉石凳子上受了风,一时邪气压正,竟泛起病来,便是常开的丸药也不中用。
      咏卉更在床边啜泣,连连自责自己未有顾好小鸾。晴娘虽急,可文大夫说着不是急症,还是往日病根子未愈,一时激发出来,此次一齐治了,反倒是好事
      。
      如此也便罢了,遂嘱咐夏氏着意照看小鸾,又为咏卉小鸾告病请假,方去衙门。
      却说小鸾听得咏卉哭得脑袋疼,她本病中,哪里耐烦应付小姑娘家,只心中硬挺着自己是个丈夫,不好与她发作,只好捡了个理由,叫她去抄经,
      “定定神,也好为我积福。”
      这话虽说的不像,可咏卉昏了头,正好应付她。方赶了咏卉去自己房中为小鸾抄经,才得个安静。
      夏氏并不敢来扰她,只好好帮她掖了被角,抚稳枕头,又复放下帘子挡了那风,却不敢把那窗扉闭合,因小鸾嫌房中厌气,故仍留了条缝。
      昏昏沉沉间,忽闻得花香扑鼻,小鸾正是纳闷,勉力睁开眼,却见一女子正坐在床前,瞧她醒了,忙上来,原来是胡洗容。
      “我知你病了,来看看你,省得你病中郁闷。你那表姐是不省事的,没得让她烦你。”
      正是一语中的。
      胡洗容捻手为她拾掇一个软枕来,扶她靠了,又为她扯了扯被角,方坐归。
      小鸾蓬着头,黄黄脸儿,倚着锦枕方才借了两分力,咳嗽两声,
      “咳咳,是你的好心,我知道的。只是这病却是我自个儿惹得,与旁人无关,你休要与她理论,她自然辩不过你,只怕钻了牛角尖,又要我来费神。”
      说着便没了气力,只伏在枕上喘气。
      胡洗容见她这番姣弱不堪,哪里还会多话,只一并应了小鸾,安抚她。
      小鸾心思何等敏觉,又怎会不查她的用心,也不细理论,只奋力朝她笑道:“总是我没用,亏得自己平日还要逞能,以后我再不会了。”
      胡洗容只点点头,朝她笑道:“王家已被我送走了,再没旁人知道,是我奶母家的亲戚办事,信得过的,你放心。”知道小鸾累心此事,胡洗容先交代了,好不叫她多心。
      小鸾正要问及此事,听她说了,感激一笑,
      又道:“我还有事要交代你,你来。”说着便朝她招手,又从里侧柜中抽出一本书册来,那书页早翻烂了,胡洗容原不想接,只瞧着小鸾病的不行,故接了。
      方听她道:“这是徐家的传世之作,你拿去与娇娘,她自会动作。”
      便再说不出话,惊得胡洗容忙与她倒了一杯温水来,又唤来夏氏,一阵忙活,才好容易安抚她睡了。
      胡洗容告辞,路上揣着那破烂笔录,心中总是不安,她总觉得小鸾这番动作与以往很是不同,只怕是个大动静,又不愿撒手,心底里暗自鼓动自己,又想平日里听小鸾胡诌的那些话,便生了百倍勇气。
      这番探病罢了,咏卉才被放出,虽不服气,却不敢惊扰小鸾养病,只在房中拿着那新裁的荷包撒气,一意要铰它,全不在乎自己为它伤神到三更。
      急的身边的小丫头直哭,边哭还边骂道:“你何苦拿它置气,大半年的心血呐,又是描样子,又是配颜色,又是嫌缎子不好,还要侯府里开了库房,裁了整匹的好缎子来配它,恁样纤巧心思,今个儿又怎要闹着铰了它,岂不干脆就不白费这心!”
      说着便抱了这簸箩去了,再不肯与咏卉。
      咏卉只淌下两行泪来,懒懒靠在榻上,也不抹泪,只任他流,她却并不怪小鸾,如此事端多回倒是自己的随心害人。
      又想着表妹还在病海中磨魂,又粗擦了眼泪,心中暗暗发誓:此生不会再任性妄为,必要周全体贴才是。这倒是意外之得了。
      到三日上,小鸾方大好了,先前拒的宾客忙来探病。
      李存更是亟不可待,先前他还在家中时,一听小鸾病了,便如失了半魂,好容易近前侍候的丫鬟劝过来了,要来探病,却不让,只说是家中小姐要静养,见不得外人。
      如此蹉跎数日,更兼自己也着急冒火,口舌生疮,请了大夫,只说是急火攻心,不过烫两壶黄连汁子,再干干净净饿两顿便罢,直到今日,方才禀了韩老太太,叫放出来。
      双玉皆是笑得不行,他哪里在乎,拾掇了自己便叫人套车来看小鸾,韩氏直笑骂:“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带了你姐妹去,那有男子去探姑娘闺房的。”遂叫双玉一起去。
      才到了康平坊,还未进那谢府门巷,便有车马拦路,更兼持刀壮汉把持路口,虽有邻里好奇,却只敢开了门缝偷窥,外头只有秋风穿巷,原来是陆榕也来探病,他是多事之身,从不敢不带人出门。这边是他寻常的阵仗。
      小鸾虽好了,众人却并不让她下床,硬按着她要将养些许时候。
      这日咏卉正好家去,小鸾一时乏味,正斜歪在榻上闲瞧书,并不注意外头动静。
      陆榕进来时,她只以为是夏氏来送药,口中道:“妈妈,把那药碗放一放吧,太烫了。”眼睛只盯着书看,半分也没分得注意给来人。
      夏氏朝陆榕一摊手,又指了指小鸾,陆榕领会,便接过她手上的五方攒心捧福食盒,夏氏道了个万福,方退下。
      便听陆榕道:“你瞧我是谁?便叫妈妈。”
      小鸾一听这声儿,便辨得出来人,蹙眉抬头,见陆榕提着个食盒,诧异道:“怎么是你?”方把书搁在榻上。
      陆榕瞥了眼,是《诗经》,上前去,将食盒放在面前的一张梅花形制的彩雕漆几上,又捧出一碗药来,与小鸾。
      小鸾一见那黑汤,脸就泛苦,这些日子来,旁的没用几口,这苦汁却是尝尽。可那陆榕实在没眼色,还一味的把那青瓷玉碗朝她面前送,小鸾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陆榕又道:“我试了,不烫的,你快喝。”正笑嘻嘻靠着一个矮柜。
      小鸾一饮而尽,实在苦煞。陆榕见她苦的不行,心知服药之艰难,忙又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粉彩攒盘,上头呈了好些甜蜜果脯,捡了一个,塞到小鸾嘴里,小鸾正是苦的不行,哪里管得了是谁来解她苦劫,忙不迭咽了。
      待还再要时,陆榕却不肯,抱了那果盘道:“只一个,不过给你解一解药味,再用,就乱了药性了。”
      小鸾磨牙,他这一番话在情在理,若自己是夏氏,只怕要信了,只是瞧他脸上那得意劲儿,真恨不得给他两耳光,心中默念了一千遍:他是客人,打人不好。便是这样也忍不住啐了他一句:“难为你的好心!”
      却又是捡起书来看。分明是好走不送的意味了。
      陆榕脸皮何等之厚,也不恼,自起身到小鸾书架子上也抽了一本,两人瞧书,却是难得安逸。
      忽外头喧闹起来,便听又一汉子在房外说话:“属下陆兆,有事要禀。”
      便把有一户车马在巷外之事细细说了。又听他描绘起起那八宝香车的规制家纹,小鸾心中一动,忙道:“是李相家的人,不碍的,你放他们进来。”
      又巴巴的看着陆榕,惹得陆榕一阵笑,“听她的,放人。”
      那汉子领命去了。
      不过疏尔,便见两位小姐并一位公子相携进来,许是在外头知道了陆榕也来,故而先于他请安,陆榕一挑眉,指着小鸾,
      “正主在那儿,与我有什么相干。”
      双玉姐妹尴尬极了,李存只顾着细细查看小鸾并不理他。
      小鸾哪里见得他这样作弄人,忙拉了双玉坐下,李存见已无凳子,正预备坐在小鸾身旁,却听陆榕道:“那是我的座位,”
      又指了指外间,“你坐那。”
      他向来身居高位,气势自然不是一个毛头小子比得了的,那李存乍听他吩咐,竟真就起身,欲往外头去。
      “你是谁?又凭什么来为我安排宾客!”小鸾忙拉住李存,“表哥不必理他,不相干的人!”
      陆榕却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我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
      又将那书放回,归置好,又凑到她身旁,
      “去问你姑妈,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支似闭未闭,半开犹开的琉璃牡丹簪子,放在小鸾手中。
      小鸾不肯要,陆榕强塞与她,
      “这是御赐的。”
      只一句话,就镇住了小鸾,也不管小鸾是何等心惊,自告辞了。
      留李氏姐弟与小鸾在房中,李存尚且不解其意,犹自与小鸾说着近来的新鲜事,双玉却是懂事的了,方才陆榕的话,有八分是对着小鸾,还有二分,分明是冲着她们,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诧。
      小鸾神思不定,眼神闪动,只握着那簪子,惊疑不定。
      陆榕出门之后,夏氏要来送,陆榕只客气推拒,“不必。”
      又嘱咐许多养病事宜,言语之温切竟不像外人,便是夏氏也是觉奇怪。
      房中小鸾好容易压下心中疑窦,正打起精神与李存说话。
      李存方才一进来时,便诧异此中之幽僻,不由道:“妹妹这里好生干净。何不摆些玩器呢?”
      小鸾向来不爱那繁缀华丽的装饰,自己房间向来与寻常女孩儿很不同。
      一间屋子,便除了那大书架子并几样家用物什再无其他,雪洞一般,唯一装饰也不过是案上一方天青色梅瓶,上头供着几支桂花,正开的艳。
      再看里头床上,只吊着一方水墨帐子,衾褥也是素净颜色,简直不像住了个小姑娘。
      玉罗也道:“你家也不是没有底蕴,你何故自苦若斯?”
      玉绫亦是劝道:“你我本是家中娇客,不多年,便是旁人家的了,还不得好好享用闺中之乐。”
      小鸾只是笑道:“并不是自苦,我是不爱弄这玩器,你瞧我那书架,便是我心爱之物了。”
      双玉方看着那充当隔断的的大书架,指着那梯子笑道:“怪要放过梯子,你这架子只怕当了撑天柱了!”
      一阵笑闹。
      李存却是依旧劝,“便是爱素净的,也没得妹妹这样干净,叫我说,不如在那案子上摆个石头盆景,就是拟湖山怪石的,再移来一方架纱绘水墨屏风,也就好些了。”
      小鸾只好谢他,“多谢你为我费心,只是如今这焦急是做不成了,明日我就叫他们来办,下次你来时保证变了。”
      只说得李存挠头傻笑,双玉又乐一回。至午后,在谢家用过午饭,再上一壶茶,方告辞。
      送完李家之人,小鸾立时便敛了笑,只把自己关在房中,吩咐谁也不许来扰她,躺在床上,想着陆榕的话,越想越心惊。果然,晚间晴娘下衙,暗招了小鸾至书房叙话:“娘娘与陛下要把你许给懋侯。”正是石破天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太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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