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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立后(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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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得了章怀洁指点,提着的心总算是略放下了。只是他想消停,小鸾却不会如他的意。
陆榕算计她就是要她们谢家走到章家对面,可晴娘一向是代表今上的,谢家要出手,也只能是她自己,或者是宫中谢皇后。
谢后对谢家自是支持,可小鸾明白,这个姑母对自己的态度却是十分暧昧,几乎是毫不关心的。
可要说完全不在意,那自己这个乡君头衔又明白体现了她的在意。小鸾琢磨不透,想起晴娘对她的教导,决定冷一冷头脑,等到能把自己置身事外时再来参悟。
当前最主要的还是章家之事,从本心来说,小鸾是不希望和他家对上的,可陆榕这厮十分狡诈,若是自家一点动静也无,只怕他又会出个状况,放到不如如了他的愿,做出个样子来。
小鸾倚在窗前,看着斑驳光点从梧桐树间洒落,心情也变得极好,既然敌不动,那我们就逼着他动。
原来这章二虽未娶妻,却私下纳了一房爱妾,就住在与王家相隔不远的一条街上。
那爱妾名唤娇娘,本是贫户出身,因生的貌美无匹,早年在雍州嫁与一徐姓商户为妻,这人姓徐名彩,虽是个商人,却考过秀才,也算得上是个读书人。
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如鱼得水,享用这泼天家事,奴仆成群,牛羊成对,说不尽的人间富贵。家中造了一个园子取名怡园,正是四时花开不尽,八节长春之草。
偏他家还有个长处,便是调弄牡丹,从来与别家不同,何况雍州本是牡丹之乡,专有好种,夫妻二人莳花弄草,好不快活。
说来这样的一对恩爱夫妻,娇娘怎会愿意委身旁人做妾?
其中确实有个缘故的。
小鸾笑听咏卉在那里卖弄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自己捡了李子慢慢抿着,咏卉本是眉飞色舞,却见小鸾笑盈盈望着自己,顿时剪了舌头,只讷笑着,两只手也是搓揉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
小鸾默默吐了果核,却并未想咏卉想得那样说教,反倒是鼓励道:“嗯,你说的很有用,不必这样怕我!”说着挑了挑眉,倒有两分不羁的意思。
这下可算是给咏卉解了套,咏卉立马便在小鸾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细细与她分说。
当时还是前朝,章家在朝中早已成器,章二将将投身章府,说来好笑,这章家收家奴与旁加有个不同的规矩,就是要递个投名状才行。
不拒是什么,只要是能证明你确有才能就可投身章府门下。
那章二初来乍到,一来便把自己大号改成章姓,至于名字,便捡了个最简单的字,有因他行二,便叫做章二。
章二进府后,也要递投名状,只是思来想去,他却不是个有正经行当的人,总不能带着章府的名头去收保护费吧,这未免太上不得台面。
正好这日徐家来送牡丹,这牡丹馥郁非常,盆旋翔舞,章相与夫人更是赞道:“天上倾国色,人间富贵花。”
夫人宫氏更是喜爱非常,每日必要再赏。府中家人们更是得力奉承,一人斗胆建议道:“此情此景若是只有夫人一人看到,虽是乐事,却不可惜?”正是搔到宫氏痒处。
这宫氏本是个商家女,因资助了丈夫才有今天,往常同同侪妻子相会时总是得人白眼,今日她得了这样的奇花异草,心中便起了炫耀的心思。
话还未出口,便有仆人思她所思,正是恰到好处,定睛一看,那建言之人正是章二。这章二有百般不好,独有一样出色,便是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活脱脱一个大英雄样。
宫夫人见了章二本人,心中更是满意,又问他姓名,章二脱口便出:“小的章二,给夫人请安。”中气十足。
宫夫人念着办宴请客之事,又想起后院一对儿女,思忖道:这样的天赐良机,正好为我效劳。趁此良机将我这一双儿女推到人前,岂不妙哉。
因吩咐道:“章二,今日我便把这花托付于你,你定要好好看守才是!”
章二好容易得了这个出头的机会,自是指天发誓道:花在人在,花亡人亡!把宫夫人逗得花枝乱颤,只指着他笑道:“你这猴儿,只是有趣!”
谁知晚上就弄坏了这名花。章二猛然出头,未免得意忘形,得了宫夫人赏识在新来的下人中便自觉有两分脸面,虽是在花房守夜却又是要酒又是要肉的,弄了一大桌鸡鸭油膏。
大厨房知他得脸也乐得卖他个面子,自是政治妥帖。
章二吃得尽兴,又灌了两杯黄汤,手上一时不稳,竟是把一整壶的酒都倾尽了花盆。当下就把章二给惊醒了酒,忙扔了酒壶,赶去抱着那花,可这花十分娇贵,立时便死透了。
章二只觉冷汗淋漓,一时间满脑子胡思乱想,又是想逃跑,又是想认罪。只是到底他有几分急智,当下便想出个恶毒主意来。
“莫不是把过错推到这徐家身上?”西山别院中风仪也正听下边的人和陆榕汇报这章二的事迹。
陆榕一身玉色道袍,手握书卷,并不看那汇报之人,可房中诸人却不会忽视他,风仪此问也是向着陆榕。
那说事的本就形容猥琐,身材矮小,看见风仪难免有些掌不住嘴,把章二之事说的像个话本传奇,惹得风仪只盯着他。
陆榕听到风仪此问,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却是如此。”算是给了风仪一个回应。
矮小那人才舒了口气,又重新讲道:
也是宫氏只听章二一面之词,虽有怒气,又不好打自己的脸,却是不好发,身边一个陪嫁侍女却是给了宫氏一个主意,便是叫章二去雍州找那徐家,只远远打发了这人,眼不见为净。
宫氏听了,也觉有理,总不是自己识人不清的过错,便叫下人播了二钱银子给他做路费,远远打发章二去了雍州。
章二好容易保住一条小命,却并不感激,而是心生怨恨,在一众下人白眼中接过银钱,真还就往雍州去了,倒是叫章府下人啧啧称奇,其中有个门子,年岁大了有些眼光,心中便暗暗佩服,着章二若真从雍州回来,只怕要递个大状了。
章二到了雍州,一路风尘自是不必再提,好容易打听到了徐府,却不进门,而是找了个客店暂居,好好探听了这徐府虚实。
这章二本是无赖人,一来二去与街上几个泼皮也称兄道弟起来,一日,与几人到酒馆中吃酒,叫了好大桌菜,一听章二打听徐家。
这几个泼皮便嬉笑起来,神色间不乏猥琐,章二便疑惑道:“这是怎样?兄弟们是看不起我?”
有一少年便回道:“非也非也,我们不是笑大哥,而是想到那章府名花了。”尽皆笑起来。
章二也来了兴致,“什么花,莫不是牡丹吧?”
一众泼皮笑道:“玉真飞燕真国色,不及徐家富贵花!”
章二也是懂行的立刻便意会,又听那些泼皮们口中称赞这徐家妇如何如何,早就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一睹芳容。
又问道:“可知如何与这妇人相见?”
众人皆摇头:“她是恁样人物,怎会见我等,我们也不过稍窥玉容罢了。”
又道可以帮他找个时机见见这富贵花,开开眼。
这章二却是不满,他本就把一腔恨意泻到徐家,如今又知这妇人美貌,自是贪心大起。心中不禁冒出个人财两得的主意。
这月,章二听闻雍州刺史府也向徐家定了两盆花,暗道时机来了。
次日便上门,直接亮出自己身份,却不说是章家家奴,却假充章氏远亲,偏他生的高大端正又有章家凭证,徐家自是忙不迭接待。
当夜便是赏花喝酒,章二极会说话,没几杯酒就和徐府主人称兄道弟起来,酒过三巡,徐彩又把娇娘请出,两人见礼。
章二一眼便瞟见娇娘,当下便酥了身子,心中更是对着徐彩暗恨几分,这般佳人,竟配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也是活该遇上自己了。
于是宴罢,便在徐家住下,不过一日便把这家摸得透彻,又与徐家老仆吃了两回酒,便是花圃也弄清了门道。
当夜便摸黑去了花圃,把袖中黄酒往刺史定好的花中一撒,扬长而去。
果然次日刺史甩袖而去,徐家立时在城中声望大降。
那章二又抓紧时机拿着章府名头拜访刺史,暗中把章家之花也是凋落,很坠了宫夫人面子只是透露,刺史虽是不言,可显然对徐府已是不满了。
章二见已差不多,当夜便潜入徐家书房,把徐家多年植花密录收好,嘿嘿一笑,竟一把火,点着了书房。因是深夜,众人皆未料到大火,徐家夫妇亦然,章二又作英勇样,先去抢出娇娘,又故意拖着徐彩在火中走一遭,好容易把这人拖出,却是没了半条命。
徐家大火,身家散了大半,章二又做好人,主动为徐彩拉拔生意,暗中却是到处下畔子,又加之刺史对徐家不满,生意伙伴便多欺负大病未愈的徐彩,不到半月,家财散尽,徐彩含恨而亡。
临终前还拉着章二的手把娇娘托与他照顾。
章二筹谋大半年,终是人财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