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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立后(三) ...

  •   新后一立,不论诸臣究竟是什么想法,可朝中看似又要掀起的风浪却是平息了,当然这表面的平静下究竟有什么样的暗流,暂时也显露不出。
      西山别院中陆榕正手执一卷《水经注》,靠在填充了养身药物的引枕上悠闲读着。
      身旁侍立这那名叫风仪的侍女,一把乌压压青丝绾了个云髻,只斜簪了一只碧玉簪子,再无旁饰,青衣白裙,坠了一枚青玉葫芦压裙角,清净自然,风姿绰约。
      眼见着日光渐盛,陆榕眯了眯双眼,风仪立刻便挑下竹帘,立时屋内光晕就不再刺人,尤其是陆榕所坐的榻上。
      这还不算,那风仪嘴上还要数落着:“这样大的太阳,哥儿还看书!”
      陆榕无奈一笑,把书一丢,索性躺在榻上,“姐姐放心,我躺下了!”说着还扯了薄被往身上一盖作假寐样。
      可风仪却不住嘴,“你不要嫌我,我比你长这些年岁 ,也不是白活的!”
      说着就把被子扯下,如今已入夏了,白日里盖添了火丝绵的被子简直就是胡闹。
      又见陆榕闭着眼睛躺在那里,难免想起他当初从北疆回来的光景,眼眶就是一红,“真是冤孽,好好一个孩子成了这样,长公主要是看到了,还不知怎样!”
      心中虽是满腹怨气,可面上还是滴水不漏,哀叹一声“我知道你无聊,可如今文太医发了话教你静养,否则……”话中未尽之意两人皆知。
      陆榕闻言也不好再闭着眼躲她的话,便坐起来,也正紧回她:“文太医都说是无碍的,姐姐不要再担心了。”
      眼见着风仪又有话说。忙先堵了她的话“京中立后之事已了结了罢。”
      风仪果然不再纠缠,正色道,“已有邸报来了,哥儿要看吗?”
      陆榕道:“先不忙,叫我猜猜是谁。”
      风仪道:“哦?是谁?”她早看到了,可也想听听陆榕是怎么说的。
      陆榕转向那蒙了竹帘的窗户,“是谢氏。”十分笃定。
      风仪大笑,“确如哥儿所料。”早年陆榕还小的时候,常与家中之人玩这猜测天下的游戏,未曾一败,今日也轻松猜到,叫风仪回忆起了长公主还在时的光景 。
      陆榕摆摆手,“还有什么好猜,舅舅的心思分明早告诉天下人了。”
      明晃晃提拔晴娘,一方面是为了她的才能,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位舅妈造个靠山?只有那些真傻子才去争后位呐,就好像他的那位前未婚妻,如今章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章家谋算后位失败,章小姐迅速成了京城的一大笑柄,嫌弃外甥身体差主动退了婚,又谋算人家舅舅的填房之位,结果也没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两边都得罪了。
      “……所以说那章怀清从前仗着自己会作几句歪诗,就眼睛长在天上,如今好了吧,叫她跌了个大跟头,哈哈哈!”幸灾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小鸾无奈看着咏卉正叉腰站在自己面前,
      “章家够丢脸了,你痛打落水狗有什么意思!”
      虽是数落咏卉,却对章家倒霉这事没什么意见,章氏所行确实叫人恶心。又想起西山那位,只得叹一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结亲也可以引以为鉴。
      咏卉倒是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小鸾,只把坐在小鸾右边的胡洗容引得冷笑,“你倒是一点眼光也没有,这样我就放心了。”尖酸刻薄得发指啊。
      眼见这又是一场大战,小鸾抢在咏卉开口之前道:“那王家之事可查证了?”
      咏卉立刻就熄了火,乖乖在搬了张小凳坐在两人中间,胡洗容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只直视小鸾道:“那王小姐说的话还算可信,我找过他们家的街坊,王豆腐在三里街还算是有些名声的。”
      小鸾摸了摸下巴,“那果然就是章家纵仆欺民喽?”
      “当然是啦,那王小姐长得那么好看,必定是那章二见色起意。”
      小鸾刚听到咏卉说出见色起意这词就秀眉一拧,“好个见色起意,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咏卉赶紧闭紧嘴巴,又瞪了一眼正冷笑的胡洗容,老实坐在小凳上,委委屈屈,好似个受气小媳妇。
      小鸾懒得看她这番作态,又道:“王家之事还要再查才是,毕竟章家老宦,不会没有陈府。”只是看他家急赤白赖争后位的丑相,也到符合他家的风格。
      胡洗容略思索了会儿,还是赞同:“很对,官场里沉浮的人,家中仆人行事不该这样孟浪才是,索性那王家被我安排在一个隐秘之地,暂时还是没有麻烦的。”
      即便莽撞如咏卉遇上这事也会多想一些,不要说一向缜密的胡洗容了,小鸾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却说这王家到底是个什么事,竟惹得谢韩胡三人合计?一切都得从月前说起。
      原来一月前谢氏得封皇后,小鸾也得了个机会进宫觐见。
      一直以来谢氏在宫中从来对晴娘母女都未提及,谢家也从来没和宫中有过往来,内里不论,外面确实做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朝臣们心里多少有些疑虑,不知道这姑嫂两卖的什么关子。
      可如今新后一立,明白人立刻就晓得,这姑嫂分明是早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否则一向不声不响的谢贵人怎么就成了最后赢家呢?
      其实这是晴娘为当今背了黑锅,她确实和谢贵人没什么联系,不过这是外话,不必再说。
      谢后宣小鸾进宫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她要认亲戚了,已是明打明的恩宠,谁知还没等觐见宫中就有明旨发来,谢小鸾成了谢乡君,食邑五百户
      。
      虽然这食邑是从皇后汤沐邑中出,可实惠却是实打实。这可是天恩甚重啊,谢家倏时就落到了有心人眼中。
      也是好笑,不知是谁指点,一日竟有一户人家拖家带口,想投在小鸾名下做个家仆,这倒是稀奇。
      小鸾也听说过曾有某地某人,一日登科发达立时便有家奴田产主动附来,如今这遭遇到了自己身上,除了可笑,更多的便是可疑了。
      一来她是个女子,二来她才将将稚龄,投靠她能有什么好处?
      小鸾毕竟还缺少这个时代的处事常识,问道咏卉,这位倒是心大,一句:“都收了呗。”让小鸾白眼,这姑娘心也忒大了。
      正好胡洗容也在谢家做客,斜睨了咏卉一眼,明白表示了自己对咏卉的鄙视,那水葱似的嫩手指从水晶盘子中捡了个杏脯,慢慢吃了,才悠悠道:“有什么,不过是惹上麻烦,想尽快找个靠山罢了。”
      见小鸾若有所思,又接道:“你说那王家不过市井小民,过得不好不坏,又怎么会想投身旁家做个奴才?
      必是惹上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又不知从哪里得了个馊主意,想托避主家门下,偏你家最近在京中最出风头,又住在没什么贵人的康平坊,好找得很,不就找上门来了?”
      竟是如此,小鸾若有所悟,托着那盘杏脯故作谄媚,“多谢姑娘接我疑惑,只是家中贫寒,实在无以为报,就请多用些杏脯吧。”
      胡洗容还是头次见小鸾这样耍鬼,一时笑倒在榻上,又指着怒气冲冲的咏卉道:“你表妹欠债,你这做表姐的还不来偿!”
      三人又是一阵说闹。
      只是闲话归闲话,正事还是要办的,晚间晴娘回来,小鸾把王家向来投靠之事向晴娘说了,谁知晴娘全不在意,只一句全凭你,就撂开手,竟是真不管了
      。
      小鸾虽然不想收奴,可又想起胡洗容的话,心中打定注意,上学时与胡洗容、咏卉商议:“不如去王家问问,若是真有什么麻烦也好再做打算。”
      胡洗容看了眼小鸾,叫她来说像王家这般人家,就算真犯了事谢家要解决,也不过是一句话,便是不要也可以就置之不理,哪里还需特别理会,偏小鸾还要去查,实在是没有必要。
      可毕竟来投靠的是小鸾,胡洗容也不好多管,既然她想查,自己帮个忙也没什么,不过叫家人去跑个腿,遂道:“既如此,那我叫家人先打听着,左不过一两天就有消息。”
      小鸾也是赞同,可不过两日,那王家大姑娘就来敲门,说自己爹爹被人打得半死,请乡君救命,当场就磕头不止,夏氏吓到半死,拉拽着那王大姐进了谢家大门。
      事已至此,小鸾只好听她把事情一件件交代。
      那王家本是前朝时搬来京中,因王大成(王大姐之父)有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故而很快就在西边立下一份家业,也娶了一个婆娘,是京都人。
      夫妻两个虽然挣不得大钱可也能温饱,好容易到了中年两人得了一个女儿,就是王大姐,一个小家也过得有滋有味
      。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就在前些时候,王大成遇了一件大祸事,王家实在解决不得,在人指点之下想到投到小鸾门下避祸。
      只听那王大姐道:“……我得了这个指点,一门心思就想着投到乡君娘娘门下,谁曾想您是这般——”
      说着还看了眼正坐在堂上的小鸾,想来在见了小鸾真佛之后她也是尴尬,都传乡君恩宠甚厚,哪只正主是个孩童。
      小鸾倒是毫不尴尬,面上一片淡然,
      “你家究竟是什么祸事,可是犯了大刑?”
      那王大姐吓得脸色惨白,忙磕头道:“可不敢呢!”又见小鸾还是没什么表情,遂壮着胆子道:“说起来也是奴家的错。”话语间多有难言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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