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枝》靖江往事

44、立后（二）

　　此事小鸾确实不知，故而十分诧异，因问道：“京中什么时候开始有此风言？我家从未听说过。”
　　我家两字更是咬重了读，明明白白暗示胡洗容晴娘并未有此说法。
　　要知道海晏司掌管天下流言蜚语动向，若是京中传开，晴娘一定会最先知道。
　　可胡洗容却是神秘一笑，附在小鸾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番，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眨了眨眼睛，叫小鸾哭笑不得。
　　只是她方才在她耳边说道话却不是那么好笑了，立后？
　　那可不是一见小事，立元后时便有一场风暴，虽然最终还是被陛下平息，可那是因为最终赢家是个出人意料的死人，况且元后本家也是向有令名的大世家。
　　可这次——
　　小鸾看了眼正挽袖抄书的胡洗容，还真是得买个人情给胡洗容了。
　　于是这日小鸾回家后立刻便把自己关进书房，并吩咐晴娘回来才来叫她。
　　咏卉虽有不满小鸾又忽视了她，可济云寺之事还在眼前，她实在没脸逆小鸾的意，只得不甘不愿地回了房间做功课
　　。
　　如此这些小事小鸾自是不知，她现在正满脑子混乱，想理清思绪。
　　想了想，小鸾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谢字，这就是指他们谢家了，思考了会儿，又添了个韩。
　　这是谢家姻亲，两家同气连枝，利益上目前也没有冲突，尤其要考虑到韩家目前权柄最盛的人是晴娘，晴娘不仅是韩家嫡系更是谢家未来宗主之母，她站在一个相当关键的位置。
　　在自己完全长大之前，晴娘不会阻止谢家出一位皇后，而至于自己当家之后，外戚的身份是不是会成为拖累也要看自己的能力而定。
　　目前而言，谢贵人若是真能走到那一步，也是好事。
　　只是表面上看来这纸上的内容足以支撑着谢贵人走上凤座，可实际上这些势力都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
　　谢家固然底蕴深厚，可如今活着的嫡系也就三个，旁系也是在地方上有些实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韩家，两个舅舅先不提，就算是晴娘也不过是表面光鲜，实则是今上的一把刀，生死荣辱皆蒙帝恩，也不能更不敢在立后这样的大事上左右今上的决定。
　　小鸾把笔一掷，伏在桌上，所幸不去想了。正巧晴娘回家，见书房大门紧闭，便向夏氏问道：“这是怎么了？小鸾在里面吗？”
　　夏氏回道：“确实如此，奴婢也奇怪呢，小姐这样神神秘秘不知是做什么，娘子来得正好，您去瞧瞧吧。”说着就敲了书房大门。
　　小鸾正胡乱思考着，听见大门被敲响，立刻便一拍脑袋，定是母亲回来了，忙起身去开门。
　　果然见晴娘立在夏氏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小鸾。
　　打发了夏氏，晴娘母女到书房中落座，小鸾写的那两个字正明晃晃落在晴娘眼中，晴娘沉思一会儿，道：“可是谢贵人？”
　　话中之意颇是笃定。
　　“娘已知道了么？”小鸾瞧着晴娘，不像是惊讶的样子。
　　晴娘一笑，“看见你写这两个字”，指了指桌上，“算是有数了。”就是刚刚才确定的意思了。
　　这倒是真出乎小鸾意料之外了，也不隐瞒将胡洗容所说之事不改半字全告诉了晴娘。
　　晴娘面色微沉，“既然胡家敢透露给我知道，必然是今上的意思了。”看小鸾似有疑问，不禁莞尔，“你是怪母亲没告诉你这是么？可我之前确实不知道啊。”
　　小鸾嗔了晴娘一眼，“哪里是这样！我不过好奇母亲只从我这两个字怎么就能想到谢贵人。”
　　晴娘一笑，“这有什么？攘内必先安外，外事一平，朝中那些大人们必然是要盯着陛下家事了。”
　　又道：“不过是皇后、太子罢了。”
　　小鸾也点点头，“国之根本，理应如此。”
　　就算那些人不是正真出于公心，可这一番说辞还是没有问题的。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晴娘道：“你必然是罗列谢贵人的筹码，觉得还不够了。”
　　小鸾肯定的颔首，“的确，竞争后位，除了宫中那位，京中必然还有其他贵女也瞄着后位呢。”
　　晴娘却极笃定摇头，“皇后必然是你姑妈，根本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怎么会呢？姑母的筹码并不是最大呀。我听说章相也在为他女儿奔走呢，更不要说还有淑妃了。”淑妃毕竟还有皇长子。
　　晴娘只是神秘一笑，道：“你只信我罢，这是一定的。”
　　果然不到两月，立后的诏书就下来了，谢贵人成了谢皇后。
　　于是京中喧嚣又起，朝中暂且不提，毕竟谢皇后的出身并没有什么瑕疵，更是谢公之女，名门之后，在宫中听说也颇有些贤德的名声，诸臣工想要找谢皇后的毛病，无非是她曾在宫中为婢，又暂时无子。
　　可若是想拿这两件事作为攻讦谢后的把柄，又不能够。
　　谢家早就平反，即便谢后曾在宫中服役，可那也是前朝昏君的错，谢家本身没有值得非议的，至于无子更是不能提。
　　毕竟谢后才十六岁，正是妙龄，身体也没有什么毛病，生育不过是迟早的事。
　　于是朝中诸臣都持观望态度，反倒是风平浪静。
　　而民间却是议论颇多，天子美人，落魄名门之后，开过天子至尊，正是一出英雄美人的好戏。
　　又有好事小民们就在市集之中谈论那些他们心中猜想，必是谢皇后有一副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虽在泥垢不掩其洁，当今慧眼识珠把这位落魄千金从一众宫女之中拔出，一夜恩宠之后宠冠六宫，从此飞上枝头了。
　　又有什么送靴得宠、吟诗得宠，皆是小民们从话本杂戏中看了些天子宫妃的戏说，就自己揣测又添油加醋加以口口相传，因而成势。
　　不过这些议论中却是没有什么污言秽语，不是他们没有猜测，而是他们有些生活的心机罢了，天子与皇后本就是云端上的人物，由得他们谈论也就罢了，若是口有妄言，只怕是活不到明天，毕竟海晏司的威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
　　更何况那主事的听说还是皇后的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