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枝》靖江往事

20、第二十章

　　本是休沐日，谁知才脱了容玥的重担，又烦上了小鸾上学的心。

　　若是寻常家庭，教导个女孩子也不会这样用心，便是贵族家里，也不过是请个声名在外的女师，再供养几个宫中出来的老侍女，充做礼仪教养。

　　最多也不过寻一个有才名士，叫女孩儿拜在其门下，做个记名弟子，扬扬名声罢了。

　　何曾像晴娘教导小鸾那样面面俱到，与教养一个世家继承人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如今这面面俱到就成了一道峻岭，阻拦着小鸾继续学习，只得先叫小鸾温习以前学的诗书礼仪，自己再想办法找个合适的地方叫她入学。

　　故而用过早饭之后，就叫来徐氏，叫她把从前各京中书院的详细信息整理出来，报与她。

　　这些收集情报，整理详情的事都是徐鸢做惯的。

　　她本是容玥的眼线，从前在听风中就是传递消息好手，如今也跟着晴娘为海晏司做事，更掌握了京中地下所有暗线。

　　不过是找个书院的事，故饷午之前就把消息整理得当放在了晴娘的书桌上。

　　只是晴娘才看看了一息，就放下了，徐鸢一见就明白，这些书院怕都是不行的。

　　“只有这些吗？”晴娘见这些书院都是平平且也只收男子，就不愿再看了。

　　“倒是有间书院也收女子，且执教的都也皆有逸名，只是——”徐鸢话中似有未尽之意，看着有些为难。

　　“怎么了？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晴娘转过身来，瞧着徐鸢，“说吧。又不是什么家国大事，不过我两人闲谈罢了。”

　　徐鸢一默，道：“康平坊中，新立了一座书院。”

　　韩晴是个什么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把手中帙卷往桌上随意一丢，往椅背上一靠。

　　斜睨这徐鸢，道：“我知道你向来是圣上的人，只是我如今到底是你的上司，你也不要太过了。”竟开始自作主张了。

　　徐鸢立刻便跪下请罪，自陈不该自作主张。

　　晴娘最烦这套做派，那里有心思听她表白说些自表忠心的场面话，只说看以后，叫她起来。

　　“康平坊的那所书院，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知道主事人是谁？”

　　徐鸢见晴娘果真不愿在她自作主张这件小事上纠缠，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若真惹火了晴娘，想到曾经见识过的那些晴娘施加在敌人身上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寒颤，语言间也更加恭敬起来。

　　遂恭声回话，道“是魏络。”

　　晴娘一听这个名字，倒生出些兴味来，“是他啊。那这书院还有些意思。”

　　徐鸢之前也是打听过这个人的，底下人递来的消息中也夹着这个人的生平，前朝理国公后人，少有文名，是个风流名士，家中只有一嫡妻赵氏，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只生了一个嫡子，名叫魏嘉，比小鸾大了三岁，一直跟在其父身边读书，其余也都是些名士风流的事罢了。

　　“魏络的平生，想必你也打听过了，你怎么看，说来我听听。” 晴娘状似随意的说道。

　　徐鸢忙打起精神，这是晴娘在考教她了，遂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又回想到自己看的陈条，回道：“不是大诚，就是大奸!”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往常谈论这类话题，徐鸢向来都信仰中庸之道，绝不曾说过这样极为富有感情色彩的评论。

　　“魏络是个名士，这是公认的，可是仔细看其发迹的历程，却是让人费解，既不是以才闻名，也不是以德闻名，却以交友出名。他能成名不过是依靠一个势字，凭势而起，乘势而上罢了。”

　　“倒是有点意思了。”晴娘面上微微带笑，却是转了个话题：“去安排吧，我瞧着这康平书院倒是合适。”这便是敲定将小鸾送去康平书院读书的事了。

　　“是，奴婢告退。”说着徐鸢就欲退出，正跨出房门时却听晴娘悠悠道：“以德闻名固然最上，只是世间难寻，以才不过是小可，你说魏和璧是乘势而起，世间之人却认为他是有识人之能，这 ，才是大贤啊！”

　　徐鸢心头巨震，如此明白的事她居然视而不见，简直如同瞎子一般，一时间羞愧难当，进退两难，只得在门口诺诺应是，巧没声的退下了。

　　眼瞧着徐鸢离开，晴娘才放声道：“出来吧，连偷听都不会。”倒是没有气恼，更多的却是无奈。

　　小鸾闻言，讪笑着从书架后一步一步挪了出来，本想找本书，没想到正巧看见晴娘和徐氏进来，下意识就躲进书架后面，等反应过来的时后，就听见两人在谈论给她择校的事，于是就将错就错留了下来。

　　哪知道这么容易就被晴娘发现了，想来徐氏可能也发现了，难怪她刚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自己藏身的地方，真是尴尬。

　　“刚才阿娘和阿徐的话你都听到了？”晴娘才不管小鸾是否尴尬，直截了当就问。

　　“是，都听见了。”小鸾也不再介怀，当下便回答道。

　　晴娘点了点头，“也省了我在说一遍，这些时日你自由惯了，总得给你紧一紧弦才是。”

　　小鸾知道她这些时日趁母亲无暇顾及她，难免有些散漫的事被察觉了，应了是。

　　如此，两人敲定了上学的事。

　　不过等到小鸾正式入学，却是夏日时分了。

　　康平书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招收的学生也只限康平坊中的孩子，不过，书院虽小，所教习的科目却很齐全，君子六艺自是不必说，更胜者乃至官场体系，仪礼形容也有涉猎。

　　最主要的还是它招生不问性别，只要年满五岁，身体康健，付得起束脩的都可入学。

　　谢家向来不缺财帛，小鸾刚好年满五岁，身体也很健康，又是康平坊中子弟，正符合入学的条件。不过这明面上的条件也只是给普通人看的，晴娘一看便知康平书院打的什么主意。

　　单看书院中，从院长到教习，乃至随便一个仪礼指导，都是声名煊赫贵仕出身的名士大家，就知道这书院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元康帝一登基就把京中盘桓已久的贵族名门们给赶出了东边，难道这些安享尊荣已久的人家们真的就会甘心？

　　本也想在朝中作梗，可新帝已经把他们的底细摸透，他们的所作所为对元康帝来说，实在不痛不痒。

　　能在前朝屹立百年不倒的家族哪个不会见风使舵，眼见着给元康帝施压，叫他低头已是妄想了，那么也只有向元康帝低头这一条出路。

　　康平书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京中各家实力大减，若是在前朝，哪怕只是魏家也足以教导子孙，而如今只有群策群力，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什么都没有的也要扯扯大旗，造足声势，给人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映象。

　　一来二去今后在京中名声大噪的康平书院就正式立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