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罗曼史》莫靖静

5、第 5 章

　　姿明在三年级起始留长发。
　　那时喜欢电视里的一个女角，长发，有时绑作马尾，有时披散在肩头。
　　班上的女生不知道多少偷偷模仿那个女角的说话方式，打扮。当然也包括发型。
　　姿明开始亦是不屑的。
　　她在班上不算合群，女生们说她爱拿乔，一点周梅生的喜好都不透露。
　　男生又有自己的团体。
　　算得上要好的便是那个连保文。
　　连保文有时就说，“姿明，你看我那么胖，那么黑，你却那么瘦，那么白。我们怎么都不像朋友。”
　　姿明撇嘴，“不像就不像。”
　　那时的数学老师亦是喜欢姿明的。
　　由于她能背下多半的数学课本，他便将姿明视作了数学奇才。
　　周梅生有一次见到她与连保文，很是不悦。
　　回去后说，“纪姿明，你真像个男孩子，力气那么大，头发那么短，连好朋友都是男的。”
　　姿明当时就尖叫起来，“周梅生，你这个猪八戒，你才像女生。”

　　但是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已决定留长发。

　　周梅生要做她的继兄那么久，她不留长发，不是会被取笑一辈子。

　　中间有一次与周梅生打架。
　　他揪住她甫长长的头发，头皮发疼。
　　姿明之后说，“周梅生，以后打架不许揪我头发。”
　　“长长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母亲亦觉得她太像个男孩子。
　　极力鼓励她参加学校的合唱团，那里女孩多，并且之后做礼拜的时候，还可以去唱诗班唱歌。
　　可是那个老师一听姿明开口唱歌，便客气的说，“周太，姿明同学必有其他的天赋，怎么可以在合唱团埋没。”
　　母亲颇是尴尬的带她回家，之后再也不提参加什么社团什么协会的事。

　　她那时喜欢跟在园丁的后面看他种花。
　　玫瑰，牡丹，或是兰花。
　　也学着怎么照顾那株小茶花。
　　移至泥土里，如何的施肥，浇多少水，晒多少日光，如何过冬，怎样让它茁壮。
　　周梅生远没有这么用心。
　　他有时也浇水，或者太多，或者太少。之后干脆看姿明浇水。

　　周梅生的乐趣远比姿明多。
　　他人缘算是不错，女孩们喜欢他，男孩则羡慕他。
　　他打电动，看电视，带他的杜宾狗散步，然后看着姿明做小园丁。
　　姿明有时生气，“周梅生，这是你的花。”
　　他摇头，“姿明，这也是你的花。”

　　周梅生小学毕业的时候，家里请了一次客。
　　多是父亲的生意朋友，带着子女来的，有几个与周梅生确是同学。
　　那时正是炎夏。小孩们聚在游泳池里玩水。
　　周梅生则坐在池边吃西瓜，旁边的仆人用电扇扇着冰块，凉风便吹过来。
　　姿明在泳池里见到他享受的样子，暗暗笑，他这个样子，就是电视剧里的恶公子。

　　泳池里还有几个小孩子。
　　一个男孩子，看见蹲在一边伸长舌头吐气的杜宾狗，哈哈笑起来，“你们看那条狗，好丑。”
　　另一个男孩子拿起手里的水球，往它身上扔。
　　姿明扭头看周梅生，他站起身，立在岸边，眉头微皱。
　　几个男孩子见杜宾狗不反抗，周梅生亦不说话，起了兴致。
　　起身上了岸，拿起托盘里的西瓜和瓜皮往它身上扔。
　　扔中了便发出哦了欢叫声。

　　姿明也有些生气起来。
　　这群男孩子，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狗吗。
　　她看着周梅生，他要是再不阻止的话，她就要上去揍他们了。
　　她看见他依然立在一旁，轻轻的拍了一下巴掌。

　　那只杜宾狗呼的一下跃起，扑向离它最近的男孩子，在他腿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那个男孩子尖叫的哭起来，“爸爸，救命，救命。”

　　姿明晚上偷偷的问他，“周梅生，其实你有训练你的狗咬人，是不是。”
　　周梅生看她，“怎样？”
　　姿明凑近一点，又问，“是你叫它咬人的是不是？”
　　周梅生偏偏头，沉默了一下，说，“姿明，我不喜欢别人欺负我的东西。”
　　姿明撇嘴，“那你还站在旁边耍帅，你都不去救它。”
　　周梅生摇头，“如果我跟他们吵架，大人会不愉快的。”
　　“他们被它咬也会比较痛。”

　　周梅生毕业后的一年，就是她的小学毕业。
　　那时她的头发已经很长，每天绑成马尾，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她上学每天看连保文哭丧脸，一副哀凄的样子。
　　问他有什么不愉快，他摇头，然后唉声叹气。
　　姿明实在耐不住，有天偷偷跟着连保文回家，他去的是王泉泉的家。
　　那个王泉泉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在合唱团唱歌。
　　连保文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看王泉泉回家，一边看她进去，一边偷偷的哭泣。

　　姿明上去问他，“连保文，你哭什么？”
　　连保文吓了一跳，但还是说，“我舍不得王泉泉。”然后又扁嘴，似哭的样子。
　　姿明挠头，“那你去跟她说啊，说你不舍得她。”
　　连保文一边哭一边说，“没有用的，她那么漂亮，我那么胖。”
　　姿明撇嘴，“那怎样？”
　　“你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胖子。”

　　她回去跟周梅生说连保文很可怜。
　　那时他们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下，星空明亮闪烁，她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晃着秋千，脚趾触碰着下面柔软的细纱。
　　周梅生靠在秋千椅上，看着她说，“他最后没有跟那个王什么说吗？”
　　姿明摇头，“没有。他一路哭，把我的纸巾都用完了。”
　　周梅生微微笑，“没准那个王什么的真喜欢胖子。”
　　他又偏转头看那株茶花，长得到了他的小腿，仍是细细的，深绿的叶子，风一吹簌簌的响。
　　“姿明，你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许多东西，数都数不清。
　　连那株茶花都喜欢。
　　姿明还是轻轻晃着秋千，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周梅生，你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周梅生摇头，“只有相片。”
　　姿明却说，“我连相片都没有。”
　　周梅生停顿了一下，问，“姿明，如果，你爸爸来找你，怎么办。”
　　姿明轻轻笑，睇着周梅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下了秋千，站在他旁边，附在他耳边说，“我亲生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周梅生愣住，“你怎么知道。”
　　“偷听的啊。”姿明笑，“听见我妈妈跟你爸爸说的，说他已经不在了。”
　　她坐在他的旁边，靠在他的肩膀上，“周梅生，你还是比我好一些的，你还有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