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已远暮夏何归》素芊

40、送你回家

　　即使很是心疼，墨子归也没全然失了理智。
　　他先是跑到车后从后备箱拿出一把伞，来不及打开，就冲向暮晚身前。
　　暮晚透过雨幕，看着昔日俊雅清贵的少年突然出现并大步冲向自己，他惯常清冷的眸子此时看不清晰，但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紧紧地黏在自己身上。
　　几步之间，一把伞已经撑开在自己头顶，阻隔了冷风冷雨。
　　而那个撑伞的人，却是站在雨幕里，任由雨水冲刷他本该清贵儒雅的容颜，只抬眸注视着她。
　　一把伞的距离，各成天地。
　　她在伞下看着雨中的他，上下已是湿透，精干的短发也被雨水冲刷着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也被雨水洗得格外清明。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但却又散发着别样的性感。
　　他在夜雨中看着伞下的她。她背光站在广告牌散出的灯光里，被雨淋过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发丝上似乎还挂着水珠。被雨水冲刷过的肌肤此刻显得几分苍白，而白色的T恤紧贴在身上，不妖娆但却风情。清丽、玲珑的恰似一枝雨后梨花。
　　“我送你吧。”
　　“谢谢。”
　　两句不同的话从两人口中同时发出，同样是鼓足勇气。但却不知因为雨势太大、夜风太响，还是彼此都沉浸在对方的眼神里，耳朵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许久，两人都没再动，都在等对方的回答。
　　终于，暮晚看不过墨子归站在冲天的雨幕里，主动抬手握住伞柄，并往前走了一步。
　　至此，一把伞、两个人，四目相对。
　　墨子归知道，暮晚这一步不是因为爱或其他，是她本性如此。看着她身上湿透，他再次开口重复那句话：“我送你吧？”而这次的语气却明显多了几分祈求。
　　听到墨子归和昨天完全不同的语气，再看他眼中掩不住的愧疚和怜惜，暮晚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心疼。
　　她梦中的墨子归，清冷、和煦、傲骨铮铮，不该是这样的！
　　墨子归看她没有回答，以为她在犹豫或是抗拒，不觉解释了一句：“雨太大，我只是想送你回家。”一张被雨水冲刷的更显刚毅的脸上，明显挂着落寞和与他绝不相符的卑微。
　　终是不忍看到这样的他，暮晚在他急切的眼光里，淡淡点了点头。
　　墨子归脸上如释重负般露出一抹笑意，明媚且伤，可惜，暮晚没有看到，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他稍稍转身向副驾的方向，连带着雨伞也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他这一挪，两人俱是一怔，才发现，原来，两人都在一只手撑着伞，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对方的手上。
　　看了一瞬，暮晚慌乱地放开手，垂下头。墨子归的目光在她握过的那截伞柄上游移，又正正神，轻声开口：“走吧。”两人就往墨子归的大奔走去。
　　墨子归先一步拉开副驾的车门，撑着伞等暮晚进去坐好，才关上车门，上了车，重新发动车子。
　　密闭的车厢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暮晚看着挡风玻璃上不断猛烈冲下，又被雨刷不断抹去的雨水，思绪也渐行渐远。
　　墨子归把车内温度调高，静静地开着车，只是时不时往右流转的目光出卖了他。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墨子归突然想起什么，倾身伸手打开了副驾前的储物箱。而他这无意的一个动作，却是惊醒了暮晚。
　　暮晚猛地回神，怔怔地看着一只手拦在自己身前的墨子归，而墨子归感觉到她的惊慌，忙回转头看着她说：“我拿毛巾。”眸光清澈而哀伤，原来，暮晚对自己的抵触如此之深。
　　其实，暮晚不是单对他如此，而是这几年封闭自己已经形成的条件反射。当时在Suu兼职时，偶尔与那些客人逢场作戏、强颜欢笑，事后她都会忍不住不断用水清洗自己的手。
　　“哦。”暮晚轻轻点点头，身子往后使劲仰了仰。墨子归看到她这样，不免又自嘲一笑。
　　从储物箱拿出一条白色的毛巾，墨子归坐直身子，递给暮晚：“擦擦吧。”
　　暮晚低头看看自己湿透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接过毛巾：“谢谢。”
　　墨子归看着她没再说话，后面已经响起了鸣笛声，他回神，车子又滑入车流。
　　暮晚把身上简单擦了擦，扭头看着窗外，却从玻璃的反影中看到墨子归湿漉的身影，她犹豫了会，就那样看着玻璃中的墨子归，问：“你要不要擦一下？”说着伸手去打开储物箱。
　　“不用了。”墨子归扭头看到她的动作，忙开口阻止。
　　“嗯？”而暮晚听到他拒绝的话，不由地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墨子归有些尴尬又有些笑意地说：“车上……只有一条毛巾。”
　　“不好意思，把你毛巾弄脏了。”暮晚低下头，语气里有歉意。
　　墨子归以为她自责，解释道：“不是，我是担心你介意，所以……你要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的”说到这，伸手去接暮晚手中的毛巾，隐隐有几分期待。
　　暮晚却慌忙把毛巾紧攥在手里，并放到右手边，扭头看着窗外，语气急切：“我拿回去洗洗再还你！”
　　墨子归伸出的右手落了空，慢慢收回重新搭到方向盘上，不失落吗？怎么会呢？
　　转而，他的眼睛里又迸发出几分希望：她说洗洗再还我？那也就是，下次还会见面？！
　　不光是他想到这层，暮晚也在话出口后就反应过来，不免更是尴尬，只得维持着扭头看窗的姿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