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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四章 ...

  •   赶完通告,晓缦急着去医院。这几天她的全部工作都被压缩到半天。
      片场外,寒冷的冬日给穿着单薄的她一个很大的刺激,晓缦用大口罩遮住自己的脸,缩着脖子走进停车场。半路一辆银色别克缓缓开来,出人意料在她面前摇下车窗,一张肥头大耳探出车窗,“晓缦,上车聊聊吧!”
      晓缦惊疑一顿,看清来人,一团积压许久的怒火从胸膛烧开,她忍着愤恨,努力迫使自己冷静道:“张导,我想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请你直接和我的律师联系吧!”她正要绕路离开,对方却也是胜券在握得镇定:“话别说得那么满,大家一个圈子混的,山不转水转。我这儿吧,正有点好东西,觉得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张滨逊露出一口老黄牙,从车窗里捏出一沓东西,晃到她面前。晓缦瞬息脸色大变。

      袁湛已经住院半个月了,晓缦去探病时,床上摊着各种资料,笔记本开着,他还在讲着工作电话。病房里满目鲜花,夏弋心正在细心给每一束灌水,看来是不乏有人来探望了。看到他恢复精神,晓缦终于舒了一口气,她太清楚袁湛濒死时,那个几乎要灭绝的自己。
      好不容易等他讲完电话,晓缦还是要数落:“你也太拼命了,把办公室搬到医院里来了。”
      “医生都说了,适当用脑有助于恢复。”袁湛甩了甩有点僵硬的胳膊,“唉,我说你来探病怎么还空手,真好意思。”晓缦是抽了中午半小时时间溜出来的,的确仓皇里没有顾得上买东西,本来心有愧意,可被他如此堂而皇之说了出来,她倒反而不买账了,“你这儿都快开花店了,我还是给您省点空间吧!还有啊,医生说适当用脑,可没说过度。你就不能好好躺着休息吗?你好好养着,早点恢复,也不至于夏小姐这么辛苦,天天两头跑。”
      “我没关系的!”夏弋心笑容温岚。
      虽然早料到夏弋心会如此回答,晓缦还是在心里微微恨了一下。
      袁湛倒是全然一副工作狂,分身乏术的模样,注意力已经完全凝睇在电脑荧幕上,“早上已经休息过了,我一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你慰问完毕就快回去工作吧!”
      她不乐意了,“哪儿有你这样的,好不容易抽空来看你,凳子还没坐,你就下逐客令。你看今天太阳多好,不出去晒晒?”
      “我又没瞎,在这里也晒得到太阳。”袁湛十指飞速敲打在键盘上。
      晓缦撇嘴,复提议:“那我推你出去走走透透气?”
      “我也没瘸,要出去自己会走,干嘛要你推?”他一派茹素而不染腥荤的淡然。惹得晓缦要跺脚,“喂,你是故意抬杠吗?”
      “多亏了您,我才能有这么个舒坦的长假,哪儿敢和您抬杠?”袁湛笑讽,每次和她唇枪舌剑,袁湛都会不经意露出京腔,那是她熟悉的,却又带着微妙刺痛的感觉。话至一半,袁总的电话又响起来,他半秒没耽搁,“喂!”
      晓缦意识到这通电话的非同寻常,在一阵吊诡的沉默后,袁湛的笑痕慢慢消失,“是吗?有没有查清楚?”他厉眸刮过晓缦,眉头一紧,“嗯,好,知道了!”袁湛不动声色地搁下电话,沉吟片刻,“弋心,我想喝点热水。”
      “好。”夏弋心顺身捧起他保温杯的时候,分明还沉得很,抬睫是他廓然无语的冷凝。夏弋心察觉这是袁湛想和骆晓缦独处的借口,善解地端杯离开。
      掩门的一霎,瞬息暖光一逝,人声足音皆被屏蔽门外。袁湛啪一声阖上笔记本,沉着脸,分明面露愠色,怔怔盯着晓缦。她已经心知肚明,刻意偏过他的目光,巡了巡衣,“既然你忙,那我也......”
      “你等会儿!”袁湛深刻的视线里容不得她的逃逸,字字如斧:“我刚接到一个简直不敢相信的消息,既然当事人在这里,我想求证一下!”
      晓缦微微一汗,沉下心,“我有权不回答吧!”
      袁湛不顾,径自道:“张导的新片刚公布内部演员阵容,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这是什么低俗的玩笑吗?”
      她眼观鼻,“正好档期空,所以就接了。”她知道他总会知道,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档期空?我看是你脑袋空吧?你这个蠢货!你把别人的付出当成什么了?张滨逊那混蛋的对你的所作所为你都忘了吗?你觉得我们千辛万苦是为了什么?”袁湛甩被立到她面前。
      她的头压得更低,“连累你受伤,我很抱歉。你放心,你这些天的医药费、手术费,我都会补偿你的。”自己的声音落在这样明亮的空间里都显得孤独。一张张照片的浮影越过脑海,车祸现场她抱着袁湛,声嘶力竭恸哭的;北京晚宴时,两人对戏而相拥的...... 张滨逊尖酸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知道这些照片公布以后,会有什么反响?名字我都取好了——清纯玉女勾搭传媒小开?我听说袁总近期就要结婚了,你那么无私不顾及自己和佐藤的形象,也不考虑一下那位袁总的处境?男人一旦染上桃色新闻,很难翻身的!” 窗台上,花茎一弯一弯垂怜,晓缦蓄着一心委屈,而这场谈话却没有任何间隙,让她坦然。她是倔强还是愚蠢,她自己已经辨别不了。
      “你补偿?”袁湛怒极反笑:“你不气死我就挺好了!马上回绝掉!”
      “办不到!”她毅然决断,扭过身:“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权自己做主!”
      “骆晓缦!”袁湛怒色上脸,步履相逼,强行扭过她肩膀,“你自己作主?我才离开几年,你就把自己折腾进乌烟瘴气的娱乐圈!这几年要不是高筑迟在,你被生吞活剥多少次都不知道呢!这几年,你能不能稍微学聪明一点?”
      刘海一下下舔着前额,她从发缕间撞进他的怒眸,胸臆填痛,却一寸不能退败,强支住身躯坚强道:“你少管我,既然当年能不负责任一走了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做决定,而你就能在英国结交新的女朋友,单方面取消婚约?我有没有质问过你为什么?”
      袁湛仿佛挨了一记闷棍,突然的,丧失反击的能力。他遇着那双凌厉的目光,他要赢吗?的确,迄今为止每一次交锋他都能赢她,然后呢?再一次看着她逃脱他的臂弯怫然而去吗?他听到自己胸膛里融化的声音,“对不起……”他不相信,可他终究还是说了这三个字。晓缦一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袁湛深深呼吸,袁湛撑着墙的手臂一寸寸滑下,脑袋后知后觉地开始感悟伤口的疼痛。“晓缦,人一旦做了选择就难回头了。可是你还有机会,你还有!你好好选,好好选啊!不要为了别人意气用事!”
      晓缦惊愕,分明用来迎接唇枪舌剑的表情偃旗息鼓。
      骆誉声说,和晓缦在一起他一定会很辛苦。
      是啊,和弋心在一起根本不会让他有生气的机会,弋心会把一切都安排得井然妥帖;弋心会烫平他的伤、捋平他的衣袖领口;哪怕他生气,弋心颦笑之间都能吸纳全部戾气。骆晓缦不能,他甚至不能和她心平气和地谈话。他真的很辛苦,很头痛,可是他分明沉溺在这种纠结里不舍离开又是怎么回事?
      晓缦无法承受他这样哀伤的表情。眉上锁着千万斤,寡离孤然,萧瑟愀然。袁湛的手在滑下离开的瞬间被恰然救下,他不惑,晓缦尚未痊愈的手抓在他手腕,“拜托,别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受不了!”两只手紧紧相依,四目相接,因彼此的哀伤而疼痛。门外,是渐渐临近的脚步,短暂的相会不得不戛然。

      怀里的热水袋已经冷却,保母车里的空调却闷得叫人恶心。剧本停留在这一页已经许久,可在晓缦凌乱的思绪里,竟是一个字也读不进脑。车门“轰”一声被外面拉开,随着一股寒气,晓缦也心神一骇,那人双手抄在羽绒服宽大的口袋,扯开口罩,露给她一个温暖的笑,晓缦渐渐顺过眼,继续读剧本。
      佐藤律跨步到车上,扬眉一哀:“好像看到我很失望的样子。怎么?在等你的袁总吗?”
      晓缦并不理会,嘴里默读着台词。佐藤双臂张开,靠到椅背,舒松着身体,沉下了声:“听林亦秋说,你要参演张导的新电影了?”
      这次,晓缦一顿,“没想到她对我那么关心!”
      “为了那个人,值得吗?”
      “你什么意思?”热水袋在一阵无意识的施力后,从拧紧的螺旋口里渗出一两滴冰冷,滚到晓缦的衣袖里,她不禁凉得一瑟,倒在一只温厚的大掌下熨平慌乱,“关心你的,可不至林亦秋一个!”佐藤抓着她紧缩的手。北风呼啸,刮得她眼角内的梧桐哗啦瑟抖。
      “听说姓袁的受了重伤,现在躺在医院里,有内部消息称,好像和你还有关。而你不是陪在他身边,却马上接拍张导的新戏,我实在忍不住这个好奇,做了些调查。”佐藤眼神忧郁,转眸向她,“我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如果你只是放下了,该多好?晓缦,你为了保他名声而牺牲自己,是伟大还是愚蠢?”
      凉透的热水袋像一只冰坨,懂得十枝都麻木了。可她却强忍着打颤的牙根,吮了口气,语气又冷又狠:“不过是拍部戏,谈什么牺牲?”
      “你就是这样催眠自己的吗?不过是拍部戏?那你在怕什么?”佐藤松开她依旧瑟抖的手,冷冷地笑了笑:“明知道和他不可能,还为他白白付出,这样的自己很讨厌吧?这种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根本就不是你的性格!你控制不了自己为了袁湛付出,却又鄙夷这样的自己。”
      “不要再说了!”晓缦咬牙,剧本,从膝上掉下。隐约的痛,冷不丁地窜出来。脑袋里有炸弹在爆炸。她知道自己是个对感情过于吝啬的人,她灵魂深处的高傲植根于她自小的环境和家庭。从来也没有需要她额外付出的必要,一切都会被安排得妥帖。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她自己茫然而恐惧。害怕这样的结局,害怕这样失去自我的骆晓缦。
      傍晚,灰蓝色的暮霭在窗前过分庞大到眼里。鲜红的中国结受了惊悸般慌乱晃动在车窗前。
      佐藤哀伤地看着晓缦,仿佛看着自己。很久很久,他的声音在已经干涸得空气里荡出:“如果我说,你的努力不会白费呢?”
      晓缦一愣,脑回路并没有正常运作,眩惑而惊讶,却丧失了询问的能力。佐藤的心里拧了一下,沉默了半晌,缓慢低沉得如大提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袁湛不能离开夏弋心?”

      夏弋心端水回来的时候,袁湛孑然凝立在窗前。她安静地将茶水放到他床边,她没有上前安慰或者询问,而是留给他绝对的空间。
      护士适逢来查房。整个检查过程,袁湛也一直一言不发,额头紧绷,表情僵硬,哪怕连掩饰的情绪都不存一些。护士的询问都由弋心代劳。
      跫声远去,终于病房里只剩他们俩,夏弋心侍弄着花束,袁湛轻轻从后唤住了她:“弋心,对不起,因为我的伤,得推迟婚礼了。”
      “不行!”夏弋心凌然旋身:“对不起,阿湛,我不同意!”眼窝盈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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