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得良宵》Anya牙

15、故人

　　第十四章故人
　　面对马车上下来的人，即使是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见面，裴长殷却也能猜出他是谁。这样叫他的名字，面上的和善，四十岁的年纪，不会是陆语堂之外的其他人了。但他却只是翻身下马，拱手问，“请问您是？”
　　“我是你叔父啊，清宵你忘了吗？”陆语堂笑着问。“上回见你，你还只有那么高，如今都长成男子汉了。”他说着用手比了个到腰际的高度。
　　然而裴长殷确实是对他的长相没有任何印象，本来那次夜探安定侯府可以提前看看，奈何那晚陆语堂与朋友在外喝酒，裴长殷并没有看到他。“确实是记不太清了。”裴长殷隐藏起内心的排斥，假意问，“叔父怎么不进去，在外头吹了风就不好了。”
　　陆语堂当然不会说自己敲了半天门里头的人也不给开，那太丢面子了，“我也是刚刚到。”
　　裴长殷敲开了门，将陆语堂带了进去。两人在厅堂坐稳，陆语堂说了来意。
　　“你回雍都多久啦？怎么没回侯府住呢？”
　　“刚回来几天，我这在外头这么多年，不太懂规矩，怕冲撞了侯府贵人。”裴长殷垂目回答。
　　陆语堂看着对方低眉顺眼的样子，一时拿不准这句话是发自肺腑之言还是嘲讽。“这是哪里话，都回雍都了，自然是要回家住。你这里太冷清了，都没个人照料。”
　　“多谢叔父关心，”在听到家这个字时，裴长殷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只不过这院子是皇上赐下来的，侄儿也是不敢不住。”
　　陆语堂被皇帝这座大山一压，有些说不出话，“那也该多些人服侍才是，明天我让人给你找些下人。”
　　“多谢叔父关心，不过这宅子皇上自有安排，还是不劳叔父费心了。”裴长殷发现，皇帝这个理由非常好用。
　　“那明天回来府上吃个饭吧，你祖母很想你，还有弟弟妹妹也想见见你。”陆语堂耐心道。
　　裴长殷不想将敌意表现的太过明显，“明晚我一定去看祖母和弟妹们。这几天我也是忙得顾不上了，本来应该是先去拜访您的，却让您跑一趟，侄儿惭愧。”
　　听他这么说，陆语堂将刚刚觉得对方在跟他对着干的念头打消了一点，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点头。
　　送走陆语堂后，裴长殷叫小灯随意做了两个菜，一边吃一边想着对方今天的来意，必然不是只为了看看他叙叙亲情。若是陆林在，他还可以与之倾吐商量，奈何现在整个空荡荡地府邸只有他和小灯两个人。裴长殷郁闷的塞了口饭，虽然陆林说了小灯可信，但毕竟年纪太小了，而且相识不久，他并没有想要把小灯牵扯进来的想法。
　　虽说尚衣局的人亲自来为他量了体，但官服再抓紧也不是一天能赶制出来的，第二天裴长殷只好找了件稳重点的长袍穿上去了鸿胪寺。
　　接待他的阵仗倒是很大，光是迎出来的就有二十来个人。裴长殷这才真正感受到了陆林说的“你往那一站就代表着皇帝本人”是怎么个意思了。
　　为首的人叫吕秋飞，是鸿胪寺少卿。
　　“鸿胪寺卿不在么？”裴长殷问，按理说鸿胪寺卿与他平级，这样的场合不应该缺席才是。
　　“这……”吕秋飞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但说无妨。”
　　吕秋飞有些为难，他身边的一人却开了口，“回陆大人，咱们鸿胪寺卿是豫王，平日是不怎么在官署的。”
　　裴长殷点点头，虽然并不熟悉官场，但既然主官是个王爷，那闲散些似乎也是能够理解的，但心中对这个豫王的印象却又大打了折扣。“你是？”
　　“他是鸿胪寺主簿，傅春智。”一旁的吕秋飞介绍道。
　　裴长殷点点头，示意吕秋飞带路进去。
　　进了官署大门，裴长殷遣散了众人，只留了吕秋飞和傅春智。“有劳二位带我熟悉一下官署了。”
　　二人皆道不敢当，先是带着裴长殷将整个鸿胪寺走了一遍。
　　“太后娘娘的寿辰准备的怎么样了？”一边走，裴长殷一边问着。
　　吕秋飞有些高兴裴长殷会提起来这个，“各地官员的礼单还在整理，给太后献寿的节目也还没定下来。”
　　裴长殷不觉得这少卿两眼放光的特意提这两点是没有目的的，但还未来得及问，就有个司务小跑过来对吕秋飞附耳几句。
　　吕秋飞听后点点头，对裴长殷道，“陆大人，太子和豫王爷来了。”
　　说豫王会来裴长殷倒是不意外，但太子怎么也会来？
　　三人也顾不上说什么了，一起往外走去。
　　裴长殷到时，两个皇子刚刚进官署大门。
　　李余风见了裴长殷，快走两步上来揽了肩膀，“清宵，怎么样还适应吗？”
　　裴长殷借着行礼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太子的手臂，“多谢太子关心，我正随少卿熟悉官署。”
　　“这就是余修你不对啦，清宵第一天来，你怎么就把他扔给吕秋飞了？”李余风回头责怪李余修。
　　李余修不动声色地看向裴长殷，早在昨日早朝上，他就听全了“陆清宵”这个名字，加上一些人捕风捉影又连带上了裴道澜，再联系自己曾经在裴府大门口看见过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笑容温和谦逊的男子就是当年玩泥巴的“裴长殷”。只不过他没准备来一场感人肺腑的相认，原因无他，那就是太子。
　　“清宵莫怪，豫王昨晚不知沉醉哪个温柔乡了，要不是我早上去捉他，怕是你要明天才能见到他了。”李余风倒是不在意的调侃起来。
　　“哈哈，二哥，这种事可就别当着我们新来的镇抚使说了啊，不然明天父皇怕是得叫我进宫去喝茶了。”李余修笑说，又朝裴长殷咋了眨眼睛。
　　裴长殷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因为他似乎是认出来了。
　　前几次的见面，要么因为是隔帘相望，要么是因为逆着光看不真切，这次光明正大的正面相见，他发现这个豫王与当年的容与重叠了起来。但之所以要加个“似乎”是因为豫王吊儿郎当的样子，与当初的严肃脸实在相差甚远。尤其是最后那眨眼，直眨的裴长殷眼皮突突直跳。
　　太子寒暄了几句，似乎只是做任务似的把李余修送过来，人送到了就功成身退。
　　送走了太子，李余修回头对裴长殷道，“陆大人，今日本该在官署门口相迎，确实是我疏忽了，中午可否赏脸吃个饭让我陪个罪？”
　　“王爷说笑了，臣不敢。”那双笑起来带着桃花的眼睛，让裴长殷无法直视。
　　李余修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拉过人就走。
　　要说别人请客，大概就会像太子那样，去个什么贺喜楼之类的。可这豫王却是另类，带着裴长殷就直奔了烟花之地。
　　不过烟花之地也有稍微正经点的，比如这间集美阁，虽然名字土气了点，但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像是雅致的茶间小社，弦乐袅袅，各种女子也是漂亮的出尘。
　　“吃饭啊，就要来这种地方，有仙乐美人才吃得下饭，你说是不是啊陆大人？”李余修给裴长殷到了一杯酒。
　　裴长殷还有点没缓过来，摆手拒绝，“公务期间，还是不要饮酒了。”
　　“诶，陆大人今天的公务就是陪本王喝酒。”李余修不容他有异议，将杯子硬塞进了他手里。
　　裴长殷拿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想这世上会不会有这么相似的脸呢？这个人一定不是容与。
　　李余修见他拿着酒杯发愣，突然起身坐到了裴长殷身边，探身过去说，“陆大人若是再不喝，我叫几个美人来相陪如何？”
　　李余修比裴长殷要高上一些，这个姿势探过来，气息全喷在了裴长殷的耳朵上。
　　裴长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见着就要起身。
　　“三哥！”突然背后一身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李余修也是没料到李余茂会来，僵硬了一下，直起身子，“你怎么来了。”
　　“该我问你怎么来了吧？白日宣淫还带着新上任的镇抚使？”李余茂冷着脸道。
　　被点了名，裴长殷站起来回身去看说话的人，眼睛立马睁大了。这面含怒气的脸，才是容与该有的脸。
　　“陆大人，若是吃饱了就回鸿胪寺去吧。”李余茂看了裴长殷一眼，语气不善。
　　可裴长殷却有些挪不动步子，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去问，又该问些什么。
　　李余茂显然早就不记得这个陪自己玩了些日子的村中男孩。
　　见裴长殷眼神不对，李余修似笑非笑，“你若是没事找我，就早点回军中去。我这是为陆大人接风，说什么白日宣淫，你是看见我□□了还是陆大人招妓了？”
　　“豫王爷……”裴长殷被这话说的回了神。
　　李余茂不想与哥哥争辩，只得拉了裴长殷往外走。
　　裴长殷却挣脱了李余茂的手，“豫王爷，谢谢您今天的酒菜，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官署了。”
　　李余修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收了脸上的笑容坐了下来，拿起刚刚递给裴长殷的酒杯，一饮而尽。
　　“陆大人，既然父皇任命你做镇抚使，那你就该有点自制力，若是豫王爷再像这样带你出来喝花酒，你就该拒绝。”李余茂认真道。
　　裴长殷却没接他的话，只是问，“你是容与？”
　　李余茂却是一愣，“三哥把小字都告诉你了？”
　　“三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