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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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第一感觉便是疼，全身骨头都碎了一般的疼。
鼻尖萦绕着不知道什么药的药香，似乎有一双手正在身上动作着。陈词费力睁开眼，入目，是一间古朴简约的老式屋子。
“唔……”
“你醒了。”一道男声在他身边响起，陈词艰难转头看向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哪里……车祸……楚越……这人的着装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像……
“你……是？”
“……”
身边人皱眉回看着他，眼里有些不满：“怎么，跟着姜尽崖那小子去了次战场弄了一身伤，醒来就不认识我们这群师兄了？”
脑中弦一动，陈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扯到了全身的疼痛：“嘶……你说什么，姜尽崖？”
“是啊，”来人的表情更不满了，他双手压制住想起身的陈词，道：“你伤还没好，别急着起身。姜尽崖那混账小子！幸亏我们万花谷奇珍异草多，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是裴元师兄两天两夜没睡才救回来的！”
这会儿轮到陈词满脸黑线了，自己、自己这是不仅没死，还穿到了……剑三里？！楚越呢？！
什么叫跟着姜尽崖去打了个战场然后差点没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师兄……”
“这位师兄？喂，我是你余师兄啊！”余味不爽地打断他，摸了摸他额头，触感还是滚烫的，难道是烧得想不起事了？
“余师兄……你刚才，说的是姜尽崖？”
“怎么？不记得我们，倒是记得他了？那个天策的狗也在万花谷躺着呢，要我说，死了倒好。”
“……求师兄，带我去见他。”陈词的声音透着些焦躁和余味听不懂的害怕。
余味挑了挑眉，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人，他只当陈词是紧张姜尽崖的安危，“你不能去，姜尽崖在花谷不受待见，我也不许你再去见他。”
“不行……他、他是我徒弟！”
余味这下的脸色更加精彩了，他刚要发作，却听外面传来一道沉稳严肃的声音：“什么徒弟？”
陈词转头，只见来人一身玄衣，不算很长的发随意披散着，由于逆光的缘故，看不清脸色，却不难感受到他不怒自威的气质。
“裴师兄。”余味起身行礼。
裴元大师兄？
陈词眼中闪过异色，打量着这两个本该一动不动的游戏NPC，却不敢把疑惑和害怕表现得太明显。
裴元走到陈词面前，余味想说些什么，却被裴元阻止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余味先离开。
余味一句话被憋在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交代了句“师弟好好休息”就退下了。
屋子里只留下裴元，这让陈词有些紧张。
裴元按了按陈词的脉搏，看着他的眼，道：“斯年，好点了吗。”
陈斯年，是陈词给自己的花哥号起的ID。
他垂下眼帘，轻轻说：“好点了，谢谢大师兄。”陈词没有看到紧盯着他眼的裴元皱起了眉。
裴元却并没有纠结这个小师弟对他的称呼有了改变，他起身倒了杯水，扶陈词起身喝下后淡淡问道：“你还记得当初跟着他离开万花谷时，我说得什么吗。”
陈词心头一紧，记忆深处有个画面一闪而过——衣袂翩翩的万花大师兄手中长笔指着一身戎装的天策府弟子，眼底是无尽的冷色：日后若他受伤，我定不饶你。
这个记忆……这是，陈斯年的记忆？
陈词的紧张神色都被裴元看在眼里，裴元继续道：“想起来了？你还想去看他吗？”
陈词摇摇头，有些痛苦，大脑爆炸一般得疼：“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伤……”
他的伤，明明是因为那天中午的车祸啊！
却听裴元丝毫不给他喘息余地：“左腿一处刀伤，腰间两处刀伤，右肩一处枪伤，胸口一处剑伤。没有能力保护你，我饶不了他。”
陈词脸色彻底苍白了下来，心如坠谷底。
怎么会这样……
陈词扯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太没用……不怪他。”大脑却在努力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不怪他？”裴元声音有些阴沉，他冷冷道：“你是我裴元最欣赏的师弟，是你辈最有天赋的万花弟子，跟着那个无名无姓的天策小兵，倒是他委屈了？”
这下陈词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姜尽崖是转服过来的玩家，在原先服，是个大帮会的副帮主，由于阵营仇恨暂时转来了陈词所在的服。但他来后，那些他口中不值一提的仇家没有放过他，经常在世界频道刷他名字骂他，甚至不时埋他的复活点。陈词是姜尽崖的师傅，某种意义上，也是姜尽崖的绑定奶，所以陈词顺带着也多了很多仇人，一不小心，就被那些人堵得起不来。好像姜尽崖A之前，最后一次堵他两的人里，有两个明教，一个天策，一个剑纯。这样，就不难解释自己身上的伤痕了……
如果自己的伤痕，是死后穿越到剑三后延续着虚拟角色的状态导致的，那么姜尽崖呢……他肯定是A了的，出现在花谷的这个姜尽崖，是什么？还有就是……楚越怎么样了？那么恐怖的车祸……
陈词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继续细想下去，他试图自己坐起来，小声却异常坚定地对裴元说：“师兄，让我去看他一次。”
裴元沉默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稍微松开眉头，声音里有些疲倦：“你就那么在乎他。”
在乎，当然在乎，不管是数据，还是操作着姜尽崖的那个人，陈词都是很在乎的。
陈词咬着下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裴元欲言又止，末了叹了口气，“万花谷素来对谷外求医的病人抱着一种态度，”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活人不医’”。
陈词一颗心冷了个透彻，他看着这个万花谷大弟子的表情，几乎就是百分百确定……姜尽崖，救不活了。
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又在固执地肯定着姜尽崖一定能活，但是他却无法短时间内想明白一些问题。他不知道姜尽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亦或者，只是一堆数据，毕竟，裴元和余味也是数据，但是显而易见，他们有自己的感情和思维方式。
“我不怕。”陈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比较昏暗的屋子里响起，幽幽的轻飘飘的，很不真实。
“好，”裴元起身，走去桌旁点亮了油灯，暖暖的光却并没有给陈词多少心安，“你好好休息几天，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等你能下床了，我会派人送你去聋哑村。”
“……”
陈词猛地睁大眼，刚要说什么，裴元却已经离开了。
陈词呆呆看着屋子里那束小小的暖黄色光，脑子像是爆炸了一样。他想起万花谷聋哑村的设定，“聋哑村地处万花谷西北，地势颇高，四面环水，东北角的池塘中则置有水力驱动的练功木人，西侧则是名人雅士聚集的万花仙境，这里乃是万花谷住待客之所。”话虽如此说，但是聋哑村内部，却是极可怖的，那里遍布着被聋哑了的作恶多端之徒。陈词记得刚玩剑三时要升级，就曾被聋哑村的红名怪们虐得痛不欲生。
姜尽崖在里面……会不会没有人照顾他，万一他醒转过来了呢，万一他也像自己这样，已经不是数据了呢……或者就算只是数据，又怎样呢，姜尽崖是陈词的徒弟。永远都是。
想到这里，陈词忍着痛爬起身来，随便找了身衣服套到身上。然而下床还没走上几步，就有些疼得遭不住。
陈词在游戏里主修的是【离经易道】心法，【花间游】简直全被荒废了，技能没点，奇穴懒得换，更别说装备了，95级后，他连茶馆的怪都打不死反而会被对方虐。可是他自醒来多次试着催动离经心法给自己疗伤，却发现完全做不到。难道是因为受伤太严重，没了内力……？陈词有些迷惑也有些不甘心，想当初，他可是pvp奶妈毕业，精六插八的大/奶，这会儿简单的技能都使不出，确实是有些气愤的。
没有内力，也就别说什么催动气力值大轻功去聋哑村找姜尽崖了。陈词踉踉跄跄地出门，却无奈地发现，他所在的屋子，坐落的位置很是僻静，周围除了鸟叫和风过树林的声音，并没有其他人声。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突然想起来他游戏角色的马槽里是有几匹马的。刚醒来时还未来得及接受这个只存在在数据里的世界，就被迫听余味和裴元说了些让人更难以理解的话，导致他一时没想起一件事，就是既然这个世界选择了他，肯定不会让他不带着外挂就来蹦跶，不然不是很快就死了？
想到这里，陈词闭紧眼，开始在脑海里想花哥号上的物品。
脑海里逐渐形成半透明的游戏界面，陈词操控着意识点开背包，恩……十几组转神餐，一堆五行石，还有两块奶妈极品五彩石，几件精满的装备，和一些挂件比如琴啊扇子啊笛子啊之类的。
然而陈词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背包里的金币只有1000金，而他号上的金本来有十几万。
“……”
陈词无奈，没钱，怎么在剑三里过活？他想起交易行和装备商里贵上天的物品，几乎哭出声。
再看曾经抓的一堆一堆的宠物们，一个不少。然后是马槽，里飞沙和马具都还在，陈词松了口气，转而却又被残酷的事实击垮——他的里飞沙饱食度为0，而背包里……没有马草。
“……唉。”陈词认命，叹了口气调开脑海里的地图，准备自己走过去——他一定要尽快见到姜尽崖。
万花谷的路比想象中还难走，身上伤口疼得让人受不了。陈词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这就是万花谷著名的风景之一—晴昼海，陈词想，这么好看的地方，肯定有……玩家来截图吧，他想去找找那些现在不知道该称为什么的玩家，又很快打消了念头。他现在能不能走到聋哑村都是个问题，别说什么去茫茫花海里找玩家了。
陈词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往前走。
走了片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词心里激动，这声音……是万花大轻功的声音！
一个身着入门套的小萝莉在他身后落定，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紧接着一个同骑申请便发了过来。陈词手有些抖，是激动的也是紧张的。他上了小萝莉的马，被对方带着在花海逛荡了几步。
“师兄你为什么切换的走路姿势，多慢啊！”
熟悉的系统密聊声响起，同样响起的，还有万花小萝莉那清脆的声音。
陈词手抖得更加厉害，他缓了缓神，在脑海里搜索萝莉的信息。
小万花叫如情，是个25级刚入门的角色，穿着一身入门套，马却是一匹可以双骑的。
这个万花……背后是有玩家操作的对吧……不然自己这么狼狈的前进，她怎么只是说走得慢？
陈词抖着唇，道：“刚才不小心按错键了，就改成走路姿势了。”
又是一声密聊系统提示音，意思是他的话被传到小萝莉那里了。
对方清脆地笑了声，语气欢快：“师兄奶装分数好高哦！要不要收徒啦！”
陈词把密聊提示音关闭，语气故作镇静：“暂时先不收。”
如情发了个大哭的表情，而陈词也在同时收到小萝莉不开心的情绪，刚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却又听见她说：“没事啦，等我满级了再说啦。”
“恩。”
马具磨得他大腿有些疼，陈词仰起头，呼吸着花谷带着花香和药香的空气，有些恍惚。
如情显然是个话唠，一路说着类似“哇师兄你一定很犀利”“师兄你真好看”之类的。陈词微微笑着听她叽叽喳喳……这是他醒来后，碰到的第一个玩家。
小萝莉带了他一路，还是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陈词调动脑中地图，发现如情走的路竟然是通往聋哑村的路。
“你要去聋哑村吗。”
“对啊对啊，师兄你陪我走到聋哑村就好！我准备把万花的地图任务都做完！”小萝莉顿了顿，又说道：“听说聋哑村里的人都很惨，不过谁让他们犯过错，哎被毒成聋子瞎子。”
陈词坐在如情背后，他的脸色苍白异常，冷汗一波接着一波，只希望姜尽崖……身上只有正常的刀伤。
就在陈词被马垫的又累又疼时，小萝莉取消了双骑，“咯咯”笑了几声，说了句谢谢师兄，就自己跑开了，陈词摇摇头，看向眼前的聋哑村。同一个模子做出来的NPC们跟以前没有任何差距，却又有很大差距，陈词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也跟裴元余味那样，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还有几个二十几级的小号，有成男，有萝莉，有正太，有成女，他们在几个npc之间穿梭，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一般。
陈词头有些昏，聋哑村潮湿的空气让他难受，一个村民发现了他，一脸紧张地跑过来，远远就喊道：“陈大夫你怎么出来了呢！你的伤！”
纵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被一个普通的NPC村民嘘寒问暖还是让陈词有些适应不来。
陈词对他笑笑，刚要开口说话却惹出了一串咳嗽。
他尴尬地捂着嘴，来人更是一脸紧张：“大夫……”
“咳咳……我、我没事……咳……这位兄弟，我能请你帮个忙吗。”陈词的脸极好看，身上的疼虽然让他苍白了面皮，却有种脆弱的美感。
这个来搭讪的NPC年岁不大，被陈词看着，竟然臊得红了耳根。
“大夫你说，你说。”
“……”陈词调整了下心态，问他：“请问这位小兄弟……姜尽崖，在哪里？”
不想到这人立刻变了脸色，神情也有些紧张：“大夫你找他作甚？！”
“……什么意思？”陈词第一反应是，大家真得都那么反感姜尽崖吗。
“大夫……我们住在聋哑村这里，地方偏僻，但不是听不到谣言的，”这人飞快看了一眼陈词又移开目光，“我们这里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都知道……”
陈词皱了皱眉，他感觉全身的力气流失得很严重，心口也疼得厉害，“都知道我跟着他走了叛了花谷，对不对。”
这人立刻紧张起来，慌忙摇了摇头又认命似得“嗯”了一声。
陈词突然很生气。他想远离这人，却不等客套的话说出来，只听这人又激动地喊起来：“姜尽崖就是个怪物！大夫你不知道！他被送来这里时已经毫无希望了，可是就在前几天，那人，那人被我们赵三发现突然能喘气了！赵三当时很紧张，刚要出去喊人，胳膊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力道大到直接卸了他的胳膊！那手是姜尽崖的……将死之人……那种力道……”
这人还没说完，就被陈词拉住了衣服，他看到陈词大变了的神色，那灰白的脸色几乎吓到他。
“姜尽崖，在哪里，他在哪里！”
这人被吓的不清，哆哆嗦嗦地指了最边上的一间破败房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词就踉踉跄跄地朝那边走去。
这人看着陈词几乎撑不了多久的背影，一拍脑袋，一路跑出聋哑村——他要去找裴元。
……
破旧的木门几乎就要坠倒下来，陈词抖着手按上门，犹豫了很久，才走了进去。
屋内有些昏暗，药味混杂着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让他有些受不了。
床上躺着一个人，无声无息，厚重的被子压在那人身上，陈词看不清他的伤势。
陈词尽量放轻脚步，但伤痛的折磨却让他一步一步，都沉重非常。他挪到床边，看着那人紧闭的双眼，印象中的那张浅铜色的脸色因为受伤有些苍白。陈词手指动了动，缓缓摸上了姜尽崖的脸，一滴泪无声地滑落下来，他喃喃出声：“尽崖……”
下一刻，姜尽崖突然睁开了眼，深邃细长的凤眼直直看向陈词，一眨不眨。
陈词吓了一跳，匆忙移开手：“尽、尽崖。”
姜尽崖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陈词，深邃的眼眸里有着陈词完全读不懂的情绪。
只是陈词还来不及细想，透支的身子便再也撑不住。他大脑一阵眩晕，实实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