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微》余小舟

4、秦子固

　　三
　　皇上三个月来第一次翻后宫妃嫔的牌子，却是一下子就召了吴嫔，这在后宫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吴嫔在宫中行事更是多了几分趾高气扬。毕竟宫中品级大过她的女人只有三个，表面看去她也是最得宠的那一个，用锦微的话说，这些已经足够让没有多少大脑的她骄傲了。
　　锦微让璎珞搬了贵妃椅在云罗院的百合花圃边，正懒洋洋地拿了本《玲珑纪事》晒太阳。《玲珑纪事》是时下市井中最为流行的小说本子，讲的是两大敌对家族公子与小姐相爱慕的故事。文笔优雅，很吸引人，但是却被世家名门斥为不登大雅之堂的荒淫故事。锦微全不在意，爹娘几乎不管她在念什么书，哥哥们便也把自己平日里消遣的书拿给她看，说实话，她早就连春闺私事这样的书都曾看过，又何俱中规中矩的《玲珑纪事》？
　　璎珞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向她讲些宫中趣事。她本是伶俐又善解人意的丫头，很快已经和宫中不少宫女太监打成一片，便听来很多宫中的小道消息。吴嫔的事情自然也是这样听来的。锦微眯着眼在心里暗暗发笑。皇上若真是因为吴嫔本身而宠爱她，那这样没有识人之能，或者说，没有品位，是不能够不动声色地与左右相抗衡着坐了7年皇位的。看时下战事，皇上召吴嫔侍寝的原因真是再简单不过。不过宫中的女人们需要的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这些事情锦微全都当作故事来听，甚至在分析它们中找到了极大的乐趣。本已经要专注于书中了，璎珞突然的另一番话却硬生生拉住了她的思绪。
　　“……嘉定公算是出入皇宫最自由的人了。皇上最信任他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说来嘉定公不过20岁啊，竟然在朝中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不过听说他年纪轻轻，腕上红梅却已艳过其父了呢。”
　　是了，秦氏一门会在刚出生的子孙腕上以秘法文一枝梅干，随着子孙成长文梅竟然也会生长开花。历代嘉定公都由梅开最艳丽的子孙继承，那代表了血的精诚与力量。梅开，锦微对自己轻笑一声，那天华服公子的腕上似乎隐隐有一抹红色，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锦微又走了神，连手中的书滑落于地，璎珞突然的沉默都没有察觉。
　　“啧啧，是《玲珑纪事》啊。”一个充满了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锦微被惊醒，侧头一看，竟然是那日一面之缘的华服男子。
　　心中长长地叹口气，锦微翻身下椅，规规矩矩行礼道：“奴婢见过嘉定公，王爷千岁。”
　　秦子固的目光锐利而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番：“你认得本王？”
　　在心里翻翻白眼，锦微答道：“王爷文才武略，在宫内宫外都有贤名。”
　　秦子固嘴角扬起一个微笑，不客气地坐到贵妃椅上：“宫中秀女在读《玲珑纪事》，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锦微额角微微抽痛：“奴婢知错了。”
　　“咦？你何错之有？”秦子固的兴致来了。
　　“既然没错，可否请王爷将书还给奴婢？”锦微懒得跟他罗嗦。
　　秦子固却没有一点要归还的意思，只是收了面上笑容：“你这样在宫中为人处事，很容易给自己招来祸患。”
　　锦微的心猛然一跳，这是在关照我吗？她抬头瞟了那张英挺的面容一眼，温软地答道：“谢王爷提醒，但锦微看得出王爷的好意，不然我这小小的云罗院，王爷也不会那么凑巧走进来吧。“
　　秦子固哈哈大笑，心中叹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锦微？你叫锦微？”
　　“是的，奴婢陆锦微。”
　　“陆宸是你父亲？”
　　“正是家父。”
　　似是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秦子固起身：“还要赶去上书房，改日我再来这云罗院好好瞧瞧。锦微，宫中不易，自敛锋芒吧。”
　　锦微心中狂跳，他居然一眼就看得出她的锋芒她的心思。还不待说话，秦子固已经大步跨出了院门，锦微失神，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本《玲珑纪事》越行越远……
　　那日宫中发生的大事是，皇上终于召了新册封的林贵人侍寝。
　　原本皇上召谁侍寝这种事对锦微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次是林巧稚，在她的生活中也不能不算一件大事。她知道巧稚注定躲不过将成为皇上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但是她没有锦微那种冷静，她所想的，简单而普通，就是得到皇上的宠爱。那么侍寝，其实是她期待已久的吧。
　　眼见满脸娇羞眼角尽是喜色的巧稚离去，锦微心里却有些微微的苦涩，宫里的女人，在她看来，都将面对惨淡的未来。她不能想象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只愿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直到她可以出宫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