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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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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逯的病还未到药石无医的地步,经过数日的医治已经可以下床。那日之后他多次要求见凤殷,但凤殷都未见。
凤殷见顾逯,一是为母后,二是想从顾逯口中得到没有从凤朔身上得到的答案。
人见了,救好了,母后的心愿了了,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同时他也明白他大概是永远也得不到那个答案了。那还有什么见的必要呢?
他嘱咐于德把人安顿好,之后便未再提起顾逯。
已到暮春,北疆还是天寒地冻,冰雪覆盖,行宫内烧着火炉,暖暖的。
睡前,凤殷边脱衣服边问于德:“给父皇的信应该快送到了吧?”在把顾逯接到行宫的当晚,他就命人给父皇送去了加急文书。
天启帝虽是默许了他见顾逯,但终究没有正式答应,若他见顾逯的事被捅到明面上来,终究是不好的。
他如今这个位置,千万张眼睛盯着呢,一点错也犯不得,即便现在父皇不罚他,但保不准哪天就成了刺向他的刀。他必须拔除这个隐患。
而拔除隐患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那些人察觉之前,率先跟天启帝坦白,这样即便是被摆到明面上来,他也有向天启帝请示过的证据。
于德回道:“明日午前定会送到陛下手中。”殿下嘱咐过这封信至关重要,他时刻注意着呢。
凤殷点头:“信送到了立马通知我。”
他已经准备躺下休息,在闭眼前又侧过身嘱咐于德:“明日空闲,带上几个人跟孤随意在睦州走走。”
睦州正是他们现在的所在地,蒋金印大军驻扎的地方,也是他上一世流放的地方。来了多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他曾经待了七年多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于德找了个当地人领路。在众羽行军和太监的簇拥下,凤殷在睦州各个街道随意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已过了大半天。
他站在睦州最高的高塔上,往下望去,满心感慨,他以为他对睦州还算熟悉,但一路走来,所见的竟皆是陌生。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睦州不只有他所见的冰雪覆盖、死气沉沉,还有无尽的繁华和无边的富贵。
只是,他那时是流放的阶下囚,是病痛缠身的活死人,整日整夜都躺在那不见天日的矮塌上,熟悉的也只有那个破落的院子和院子外不长的萧瑟的路,又怎会见得到睦州的繁华与富贵?
他走下高塔,骑着马不顾领路人的指引向别处奔去。他想去看看那个曾经困了他七年的地方。
领路的是个当地人,忙跑着跟上来,道:“殿下别再往那去了,那边是流民聚集地,不安全。”
他置之不理,继续策马,那些人也不敢真的拦他,只能在后面跟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看到处熟悉的街道,他才慢下来,这里便是他上一世住的院子附近,是流民地,怪不得如此荒芜。
他跳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太监,顺着记忆的路走到那个曾经的小院子。
还是那个熟悉的门,跟记忆中没有任何不同,他还记得院中的每一束花草、房内的每一处摆设。
他刚来时,院中满目荒芜,杂草丛生,木质的房子风蚀雨淋,修葺了半个月才勉强可以住人。但也只能住人而已,抵不住北疆的寒风冷雪。
过了几个月,蒋沉突然来到他这个院子,大抵是为了看他这个从云端落到阶下囚的太子的笑话。
或许是北疆太过无聊,蒋沉来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带了成群的婢女下人,把这里当做了他的别苑,就连布满杂草的院子,都被他命人种上了可以在北疆寒雪中绽放的漂亮花朵。
他的空间,从一个院子被挤压的只剩身下的一方矮塌。
蒋沉在这里歌舞升平,纵|情声色,他躲不过赶不走,只能任他去了。
他只是躺在榻上,看着蒋沉做尽荒唐事,直到一道圣旨将他召回凤阳。
吱呀,他推开褪色的木质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五颜六色,生机勃勃,和他上一世离开时九成相似。
但不对,完全不对,此时距离他上一世发配到边疆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里该是荒草丛生,满目荒芜的,为什么会和上一世那么相似?
他的心猛地一沉,是谁在打理这里?为什么和上一世那么相似?那个萦绕在他心头的可能性再一次提了上来。
院子里的花匠发现了他们,急匆匆跑过来质问:“你是谁?这里不能随便进,快出去!”
凤殷没理他,不顾阻挡走进屋内,看到房内的布置后他无声地笑了。要说院子里的花可能是花匠的个人习惯,但屋内的摆设可不是啊
屋内也和他上一世一模一样,而里面的摆设是他来了北疆后改的,那个他躺了多年矮塌,是因为病重他病重行动不便,特意让人锯短了腿,而连那个矮塌都是一模一样。
答案呼之欲出,他让羽行军把花匠押过来,问他:“院子住的是谁?”
花匠一开始还吵吵嚷嚷,后面逐渐看出不对,不敢再放肆。这群人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看穿着和随从,不会就是前来北疆视察的太子吧?
他惊出一身冷汗,乖乖回话:“没有人住,小人是被雇来打理院子的。”
“谁雇的你?”
“蒋世子。这院子是蒋世子去年买下来的,自那后就雇我打理。”
“呵。”凤殷笑了。
那个早已隐藏在他想法中但可能性极小的原因成了现实——蒋沉和他一样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怪不得蒋沉会那么早出现在凤阳,怪不得蒋沉变的那么奇怪,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能再来一世,蒋沉自然也能。
蒋沉这个人疯狂且自负,上一世继承了蒋金印手下的兵权,没几年就剑走偏锋带兵直逼凤阳,生灵涂炭。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想着要改变这个结局,只是如今他还不能随随便便动蒋沉,而且谋反在十年后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处理。
但现在不一样了,蒋沉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大概是等不到十年后了。
他也要尽快打算。
他命人放了花匠,挥手道:“走。”
他们一走花匠就急急忙忙跑到世子府把今日的事情报告了个一清二楚。世子殿下雇他的时候就吩咐过如有意外及时禀报,他可不敢耽搁。
蒋沉的眉心蹙起,他是很乐意凤殷发现他打造的独属于两人的乐园,可偌大一个睦州,凤殷怎么偏偏到了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
某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并未抓住。
他思索片刻,问花匠:“太子在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花匠想了想:“问了奴才是谁住在那里,奴才说没人住,又问了是谁的院子,奴才都如实回答了,说是您的。哦太子殿下走时,还夸院子里的花漂亮。”
“夸花儿漂亮吗?”蒋沉自言自语,“他果然是喜欢那些花的。”
他似是想到什么好办法,嘴角翘起:“以后每日送几车花过来,弄得漂漂亮亮的,本世子要送人。”
花匠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还是乖乖应下。这位世子爷霸道残忍的很,他可不敢有半分惹到他。
……
凤殷给天启帝的密信多日前就送到了,但天启帝一直未有答复,今日回信终于到了。
于德一拿到信就跑着去给凤殷报信:“殿下!殿下!陛下的回信到了!”前日里殿下说,若能在未来在三日内收到陛下的回信,结果是比较乐观的,但若久久不会便十分不妙了。
眼看着三日就要过去,陛下的回信终于到了,他能不高兴吗?
凤殷从他手中拿到信,拆开,看完后表情眼神皆是一松。父皇同意了,没问题了。他以为父皇即便是同意,也会象征性的训斥他几句,没想到竟是一句不赞同的话都没有,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只是看他的表情于德就猜到信中绝对是预料中的好消息,道:“天寒,奴才热了壶酒,给殿下端上来?”权当是庆祝了。
凤殷没有拒绝,他只当同意了,让人把酒送上来。
凤殷的酒还没送到嘴边,就有小太监跑过来道:“殿下,世子府那边又送花来了。”
凤殷微蹙起眉,自他去了那个院子后,蒋沉每日都会让人往行宫里送几车花,也不知发的什么疯。一开始他还让人收下,来得多了烦不胜烦便让人退回去了。
于德知道他的心思,道:“前日就吩咐过了,世子府的人再来送花一律不收,你们自己将花退回去即可,怎么又来拿这种小事打扰太子殿下?”
小太监格外委屈:“奴才已经说了不收,还遣人送回去了,只是这次是蒋世子亲自送来的,执意要亲自将花送给太子殿下,奴才拦不住。”
凤殷想了想道:“将人带进来。”自那日从院子回来后,他便想接触接触蒋沉,看看他现在到底想干什么,今日蒋沉亲自过来倒是个好机会。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蒋沉响亮的声音:“我就说殿下定会见我。”说话间人已走近,眉目飞扬,意气风发,看到凤殷眼中笑意更甚,几步便到了凤殷跟前。
“听闻殿下喜欢漂亮花儿,我才命人每日都送花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不收了?难道是因为我诚意不够?所以今日我便亲自送来了。”
凤殷知道自己的在北疆的一些言行躲不过蒋沉的眼睛,更何况是去了他的院子。这不连他在院子里说的话都知道了,幸亏他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蒋沉的手背在身后,到了凤殷面前才伸出来,一束五颜六色开得绚烂的花儿送到凤殷面前。
“这次诚意可够了?殿下可喜欢?”
凤殷还未说话便听门外传来王勤的声音:“羽行军副统领聂铎奉命前来睦州,求见太子殿下。”
他心头一震,蓦地回首。聂铎正站在几丈外静静地看着他,眉眼与发丝犹带着风霜。
莫名地他升起股心虚,他明明和蒋沉之间什么都没有做,他明明没有对不起聂铎的地方,但就是心虚,不由得往后推了半步,与蒋沉保持距离。